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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赖连长一枪打中了。他跑进了山沟,还不知道留着那条命没有啊!”我找了一阵没找到,我实在走不动了,这件事由你们后生子去吧!”
树墩子一听丁七这样说,好像是在说自己一没脑子,二没勇气,不由得脸发红了。他立即拿来一只杉木火把,说:“我去找,我要把正奎找回来。我力气大,背也要将他背回来!……”说着,树墩子就和两三个后生往山坡上走了。
丁七接着说:“今天这一场祸惹得可不小,明天团防局肯定会派军队来搜山,清乡也会更加残酷。我们都进屋里去,商量对付的办法才行。免得吃了大亏!”
大伙一听,果然心中发颤。总感到更大的灾祸将要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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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1)
一、
赖连长带着十多人的队伍,回到团防局。将大门关得紧紧的,不敢出头。他召集属下,交代说:“谁也不要将今晚喝看禾酒的事说出去!只说在巡逻的时候发现有隐藏的农民武装,他们手中还有枪!”
狡猾的赖连长经过分析,一看农军没有追击,心想一定是少股人。要是他们人多,肯定会一追到底的。于是他的胆量又大了起来。
第二天,他派人去团防总局报告,希望驻军来一次大搜山。还说农民协会没有杀尽,还在偷偷活动,鼓动佃户要减租减息,对抗政府。但他对自己去喝农家看禾酒发酒疯差点丧命的事却只字未提。
赖连长将仇恨加倍地藏在心里。想起那天晚上眼看到手的娟妹子,被别人打了屎罐,还受了伤,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次要利用清乡###的风潮,狠狠地报复他们。一想起自己受到的惊吓,他就睡不着觉。尤其想起娟妹子那细皮嫩肉的胴体,那丰满诱人的乳房,他全身就不自在。总有一天,要将她弄到手。这一辈子不将娟妹子弄到手,简直是枉为连长了!
所以在清乡###的活动中,赖连长表现得特别卖力。一个一个鬼点子都由他脑子里出来。他要利用地头蛇彭大恶霸,设下一个周密的圈套,先将娟妹子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将她作为小妾娶回去……
团防总局收到白沙镇赖连长的情报,一时紧张起来,于是从县城立即抽调来了两个营的正规军队,分别驻扎在达浒、官渡、白沙和东门。
在浏阳所有的村庄前,团防局又张贴起白色的布告,赫然写着“十杀令”:
本人参加“###”不自首者杀。
窝藏“###”者杀。
知道“###”去向不明者杀。
与“###”通风报信者杀。
见“###”不捕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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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随“###”逃跑者杀。
家有参加“###”不捕回交案者杀。
私藏梭镖武器不报者杀。
参加农会暴动者杀。
…………
他们一发现有风吹草动,就将这吓人的“十杀令”张贴出来。
这天下午,彭大恶霸正在厅堂里抽水烟,蔡管家来见他。
蔡管家说,“昨天团防局来巡视,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酒席,招待得还不错。”
彭大恶霸翻着眼睛说:“在哪家办的酒席,我刚才怎么听说团防局和农民武装开了火?你说说,这农民武装莫非是从天而降不成?”
蔡管家想了想,说,“接火倒没有,只是听见树林里有枪声。团防局的人听到枪声,就撤回镇上不见了踪影。”
彭大恶霸说:“这山里一定藏有小股的‘###’,不然,怎么又重提减租减息的事呢?这些泥腿子,你给他一点好处,他就得寸进尺;你给他一巴掌,他就啥都不要了。你给我传话,今年的租谷一律不减。禾也不用看,看禾酒也不用请,就按老规矩办。还有,去年由农民协会强迫我们少收的租谷,给我一一算一下,每家每户用今年的新谷补上!”
蔡管家喏喏连声,心想,今年这些农家也真算倒了霉了,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老爷,只是,今年天旱,禾穗子结得不好,还要补交去年短的租,只怕……”
彭大恶霸眼睛又一翻说:“你蔡管家的屁股没有坐正。你想一想,你到底是在为谁做事。谁给你每年的工钱,你靠的谁养家呢?怎么老是为那些泥腿子说话。今年交得起也得交,交不起也得交。交完租谷,就立即退佃。凡是参加过农会的人家,一律退佃!十天之内,退佃的人家,都得离开庄屋,让外地的新佃户来住!要不就让它们空着,在屋里可以关牛羊。”说着,彭大恶霸便拿出一张名单。
那名单上头一名就是韩习明,还有胡九公,杨满仓等十多户。这些都是有人闹过农会的人家。
蔡管家本不是一个凶神恶煞之人,但他吃的就是这碗饭,为人做事,替人消灾,他只能照着办。他不会耕作,吃不起苦,哪里舍得丢掉这碗松活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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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2)
正当白沙镇的佃户们想方设法,不惜倾家荡产地办看禾酒,请那些老爷来赏脸,本希望他们吃了看禾酒,就能多多少少减免一点租谷;哪晓得不仅没有减租谷,还得将去年农会作主减掉的租谷补回来。那些有人参加过农会的人家,更没想到他们即将连落脚的地方都会没有了。一场危及生存的灾难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的出路就只能拖儿带女出门逃荒。但从此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了!
韩习明坐在田边。望着那些在火南风中摇晃着的稻禾,苦着脸,不断地唉声叹气。请了看禾酒,没想到一场看禾酒砸了锅,还差点儿将自己的女儿娟妹子搭进去。得罪了赖兵痞,他决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彭大恶霸,去年志高带头闹农会,曾将他绑了游街,他不记恨才怪呢!这些事情像乱麻一样缠绕在他的心里,缠得他扯不开,拉不动,只感到心里阵阵发痛。老天爷你睁一睁眼,为什么不给百姓一条生路!他们杀死了我的儿子,还要抢占我的女儿,还要补交去年短的租谷,老天爷,您就不能给我韩习明一条生路吗?
但眼下的难题韩习明根本无法解决。女儿既然被赖连长看中,那天又憋了气,不知怎样才能逃出他的掌控之中。让女儿逃走吗?一个女孩子,往哪里去逃?他一直在冥思苦想这件事,但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山嘴上出现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来人是树墩子。
树墩子看见韩习明,警觉地朝四周望望,附到耳边说;“韩大叔,杨正奎的伤口化脓了,得去请郎中,买火疮药……”
韩习###里一沉。这是刻不容缓的事,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杨正奎是为救娟子受伤的,这医药费他得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韩习明目前束手无策,要请郎中就得花钱,他全家一屋罄空,到哪去弄来买药看病的钱呢?
韩习明硬着头皮说:“树墩子,请你好好帮助照顾一下杨正奎,我马上就去准备钱,就去请郎中,买药为他治伤……”
二、
韩习明老倌急忙回到家里,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身上的汗一个劲地流。他搓着手,跺着脚,最后下了一个决心,只能把那条架子猪送到集市上去卖掉,别无他法。
树墩子是一个热心人,他帮着韩习明三下五除二地将架子猪绑在土车子上。那架子猪在车上蹬着腿,一时尖叫一时哼哼,韩习明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起就往路上走。
韩婶子站在阶基上落泪。一家人所有的经济来源就靠这条猪了,而眼下唯一的一条猪也要卖掉。田里的谷还没有收割,米桶已见了底。这日子还不知能不能接着熬下去。她望着韩习明推着车子远去的身影,擦着眼泪,转身进了屋里。
树墩子自己拿着一只碗倒了一碗冷开水,咕嘟咕嘟几下子喝光,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
韩婶子说:“那天多亏了杨正奎,要不然,我家娟妹子肯定被糟蹋!——正奎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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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墩子说:“正奎还躲在山洞里不敢露面。要是团防局查出那天晚上是杨正奎去刺杀赖连长,那还了得。只有养好了伤才能出来。”
“他的伤口好些了吗?”
“没有啊,因为是枪伤,这几天团防局清乡清得恶,不敢去请郎中,就让丁七叔寻些草药敷上。哪晓得两天过去,不但没见好,那伤口又红又肿,里面还化了脓,痛得正奎直冒汗。没办法了,只有去买些消炎的药来才行。”
韩婶子听了,直叹气。
树墩子说,他还得去照料杨正奎,现在只有娟子在那里,万一遇上坏人那可怎么办,于是喝了冷茶,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走了。
韩习明老汉推着那条一百多斤的猪,走起路来算是轻松。那条猪也就一百二十多斤,光长了架子没长膘。要是家里日子还过得去,喂到过年时节就一定是一条肥猪了,真可惜,不管谁买了去,都是栋了一个大便宜。
快近中午时分,他来到白沙镇集市上。他一年多没来过镇上,记得那时候很热闹的街市,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冷清。毒毒的太阳晒着,火南风刮着,街头不时扬起灰尘,有一股呛鼻的牛粪气味。韩习明管不了那么多,将绑着猪的土车子停在街边,等候着买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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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3)
天气闷热,太阳又毒,好多来集市叫卖的农民,头戴草帽或尖斗笠,有的手里摇着一把蒲扇。挨在韩习明老汉身边不远的汉子,面前放着一袋红薯粉丝,还有几只鸭。他干脆打着赤膊,胸上背上的皮晒得像腊肉,肩上的皮还起了泡。
赤膊汉子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结实,手臂上的肌肉一瓣一瓣的。韩习###想,这人也许是家里被逼无奈,不然,几把薯粉丝,两只鸭子,哪里就能拿了来卖,又卖得了几个钱呢。
韩习明刚停下车不久,赤膊汉子就和他搭话了,他打量了一下韩习明,又看一看他车子上的猪,说;“老哥,这猪这样绑在车上怕不行。天气这样热,要是久不来人买,只怕猪会热得发晕,得想想法子。要不去弄点冷水来浇它一下,要不,就推到街头远些的树阴下去呀!”
韩习明果然看到那条猪一个劲地直哼哼,有点出气不赢,那肚子一凹一鼓的,口里还吐着白沫。看到好远的地方都没得树阴,只好将自己头上的那顶破草帽盖在车子顶梁上,好歹能遮点儿凉吧。
赤膊汉子说:“这条猪还刚长骨架子,卖掉可花不来。买家也出不起好价钱呀!再喂上三两个月,就是一条大猪了,现在卖了太可惜吧!”
韩习明老汉就说自己家里女人病了,没得钱买药,实在没别的法子想,只好将这只猪推来卖了。能卖几个算几个吧!
赤膊汉子深有同感地说:“唉,不瞒老哥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呀!屋里几天揭不开锅,这几只鸭也没得食吃了,卖几个钱,好歹买点米回去,细伢子饿得哭都哭不出声来了。我是上白沙的,为了卖掉这点东西,走了十多里山路。你看集市多冷清,我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鬼花子都不来买我的东西!”
韩习明老汉听他如此说,叹息着说:“这世道,老百姓日子难熬呀!这条猪,是我全家唯一的靠望了,早几天办看禾酒,我都舍不得杀,去借钱来办。唉,现在不得不将它卖掉,过一天算一天吧!”
赤膊汉子将手中的烟袋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