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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三成留给作田人,七成得交了租子。但眼看禾苗会干死,弄得不好将颗粒无收。韩习明老汉急得嘴上起血泡,不久患了眼疾,两只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也无钱去看病,只是摘些名叫“酒里光”的叶子,将它搓成团,放在一只碗里,用菜刀把去捣碎。唉,连绿叶子都干得没有了水分,他还得洒点水进去,才能把这种消炎的叶子弄成浆糊状,睡觉之前就敷在眼睛上。第二天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但也得去挑水浇禾。
韩婶子看着丈夫太苦,太劳累,也不声不响地挑起一担木桶子,来帮丈夫挑水。十七岁的女儿娟妹子也来了,原来韩老汉一直不让女儿来挑水,一个细皮嫩肉的妹子,哪能挑起一担水爬那么高的山坳,她将来还要嫁人,生孩子,别把她压坏了。但眼看着自己已经无力将几亩水田的禾苗救活,也就哀叹一声,听凭她母女俩也来挑水浇禾了。
太阳越来越暴烈,田地越来越干燥,将一瓢水往禾蔸上一泼,冒出一股白烟,根部的田土先是黑了一片,不一会又变为白色,水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韩老汉忽然放下担子,坐在田埂边,叹息着道:“这天,这世道,这样下去,就算我们一家三口累死累活,白天黑夜不歇一口气,也救不出来这八亩稻子啊!”
韩婶子说:“你是太累了,你就先歇会儿吧。我们娘俩接着再去挑,救一棵是一棵,总比眼睁睁让禾苗干死要好呀!”
韩银娟擦了擦汗水,一声不吭地挑着桶往山下走。她说:“娘,您也歇一歇吧,让我来挑。我年纪小,受得了。”
韩习明本想再歇一会儿,但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都在挑着桶子往坳下去,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里坐得住。于是赶紧去挑水。
“韩老倌,你还在挑水浇田吗?”山坳上走来十多个坳背冲的乡邻,连张三婶子和一些堂客们也跟着来了。
说话的是他的好友丁七。丁七长得身子又高又瘦,与他年龄相仿,也是五十挂零。但他与韩习明不同的是,韩习明平时话语不多,是一个闷葫芦,而丁七老汉却是嘴像放鞭炮,他喜欢看戏,看过的戏文自己回来能唱得有板有眼。但两人脾性不同,却偏偏合得来。农闲时或者过节时,两人还常常在一起喝杯小酒。丁七一边喝一边滔滔不绝,韩习明只顾喝,心里倒也特别惬意。
丁七来到地边,埋怨说:“刚才到了你屋里,本想讨杯茶喝,没有茶,酒也行的。没想到你带着家人在这里浇禾。你真是狠心,老婆瘦得像芦柴,娟妹子细皮嫩肉,你却让她们也来挑水浇禾!”
韩习明说:“我不浇田怎么办,能让这几亩田的禾干死,饿死!”
韩习明见那么多邻家来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大家,你们即使到了我屋里,我也没得酒,我的酒坛子几个月前就见底了。茶是有喝的,我浇了田,总是担两桶水进屋里去,缸里满满的,让娟子她妈烧一壶就是。——娟子她娘,你别下坡去了,快回屋烧茶!”
第三章 血泪看禾酒(2)
韩习明见这些人突然造访,猜想一定有事相商。再说自己这几亩地眼看收成不多,打了稻子,怎么交得起租子。要是连租子都交不起,一家人吃什么?他遇上难处,平时总是和丁七老倌商量,他主意多,出的主意往往又是顶事的。
十多个乡亲来到田边的树阴下,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蹲着。
丁七老倌说:“我们这十几家人,都是租种了彭大恶霸的田。现在又到收稻的时节了。今年遇上大旱,收成至少减了三成啊!”丁七说着,还捏起田里一根稻子数了数,又摸了摸,脸色凝重,“你们看,韩老倌这禾,只怕会减了四成。瘪谷占了差不多一半呢!”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说,租子是交不起了,要交租便没饭吃,不交租又过不了彭大恶霸的关,这日子,没法过了。
丁七老倌说:“大伙儿光是在这里诉苦没有用,我们还得想一个法子来解决才行。你们看,到底怎么办?”
有几个毛头小伙子说:“我们干脆联合起来,抗租不交,看他彭大恶霸咋整我们!“
接着便有人帮腔:“交租也是活不成,不交也是活不成。不交还能吃上几餐白米饭!”
“对呀,只要大家齐心,都不交租,偷偷打了谷,藏起来,总比都交到地主仓里去好啊!”
“……”
丁七老倌摆摆手说:“谁想交租,谁能交得起租。不过,自古以来租田种就得交租,这也是正理,凭我们几个平头百姓,不可能改变。抗租吗?只怕连命都会保不住!没有饭吃还能出外逃荒,或许能留下一条命,你们不要冲动。今年上半年死的人还少吗?现在白沙,东门都驻了团防队,搜查农会积极分子的事还在进行。年轻人死的死,逃的逃,留下我们这些老东西,更是对付不了那些团防局,他们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几句话,说得大家都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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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韩习明老倌双手捧住脸,又想哭了。
丁七的一席话,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他不禁想起了被杀的儿子来……
二、
大家被韩习明老倌哭得不知所措,韩婶子也在一边落泪。娟妹子挑着一担清水,颤颤悠悠地上了山坳。她放下水桶,说,“大伙喝点水吧,这一担水没有搅浑,能喝的。”
大家正干渴难当,拿起瓢,轮流着喝水。十多个人,差不多就喝光了那一桶水。娟妹子舀起半瓢水,送到父亲的嘴边:“您喝点水。不要总想那些伤心事了。再哭,哥也不可能再活转来的。”说完,又去一边劝慰母亲去了。
娟妹子懂事,乡村人都夸她是一个好妹子。她长着白里透红的脸,小巧的鼻子,笑起来的时候,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便眯成一条线,嘴唇一抿,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闪着光。
邻家的张三婶忍不住赞叹说:“将来哪个后生能找了娟妹子做堂客,那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人们就笑她:“张三婶,那你还不早动手,将她弄到自己家里去啊!”
张三婶叹息着说:“只可惜我儿子太小,要不然,还轮得着你们来讲吗?我家儿子才十一岁,人家娟子是姐姐,都十七岁了,你们这是故意气我!”
大家便哈哈大笑。
这时丁七说;“别笑了,别笑了,哭都哭不过来呢,你们还有闲心来说笑,先说正事吧!”
大家便都望着丁七,脸都板得紧紧的。过去有农会作主,自从地主老财和恶霸像蝗虫一样从长沙和武汉返回来,政府还派来了兵,各镇都开办了团防局,驻了军队。农会积极分子和共产党员杀的被杀,关的被关,有的便逃往外地了。乡村没了主心骨,白沙镇杨树村的农会委员,也就是韩习明的儿子韩志高,也被团防局抓去,当夜就杀害在东门的桥头草坪上……
丁七老汉在这一带算是能说会道,能想出主意来的人。他曾经读过三年私塾,也算是喝过墨水的人,而且去长沙贩过盐,见识广,脑子活,所以大家有什么难处,喜欢找他讨主意。今年遇上大旱,眼看稻子就要收割,彭大恶霸到底会不会减租,按几成减,大家心中都没有底。只好都去找丁七,丁七干脆和大家一起,挨门挨户将租了彭家土地的十几家户主召集到一起,大家一起想出一个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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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泪看禾酒(3)
丁七老倌清了清嗓子,看了大家一眼,说:“户主都到齐了,大家也喝了水了,也休息一会了,我们就来商量正事。大家说,今年的租怎么交?”
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说开来。有的说“稻子干得剩一把草,谷子占了一半是瘪的,就算不交一粒谷,连吃饭都不够。要是再交租,喝稀粥都不够,又得挨饿了啊!”
有人说:“我看,我们全村子联合起来,大家抗租不交,看他彭老财能把我们都抓了去?抓去了也好,那就在他家吃喝!”
几个青皮后生摩拳擦掌,说:“农会的干部都不在了,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农会,跟他们拼了!”
二十岁的粗矮个子,外号叫树墩子的说:“去年闹农会时,光是绑了彭恶霸游行,喊口号,要是将他一刀宰了就好了。那韩大哥也不会被他们抓去杀了,今年也就省得再交租了!”
大家说;“要是农会的人都能回来就好了,下次再搞农会,我也要参加,我们再不给那些坏家伙留后路,我们也学着他们的样,抓了就杀,格杀勿论!”
“对,我们干脆反了算了!”
“打倒恶霸地主,打倒土豪劣绅!”
“我们就是不交租,我们要活命!……”
丁七老汉制止了他们的激烈情绪,他大喊一声:“算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田野里一时安静下来。
他朝这个看看,又朝那个看看,嘴巴一撅,说:“拼了,和他们拼了?说得轻巧,去年农会运动的火烧得那么旺,一下子就熄灭了。你们知道不知道,人家现在还有军队护着。团防局可不是空摆设,有长枪短枪,据说还有机关枪呢,扣一下能发很多子弹。何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有什么,几支梭镖吧,两支鸟铳吧。就凭这几个人,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
这时张三婶说:“丁七说得是,农会干部比我们厉害吧,不是抓的抓了,关的关了,杀的杀了,逃的逃了呀!丁七,还是你拿主意,不能和他们硬拼,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我们拖儿带女的,全靠田里几粒谷,我们得活下去呀!”
丁七说:“所以嘛,我们大家一起来商量,看怎么办。”
大伙说:“丁大爷你见多识广,知书识礼,这主意还是你来拿,我们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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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听你的指挥,你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大家也是急得一时没了主心骨,于是一致推举丁七老倌作头头。让他领头来处理这交租的事。
丁七想了一想,说:“我们只能照原来的老规矩,或许还能有希望。”
“什么老规矩呢?还按以往那样收租吗?至少按农会规定的收才行!”
丁七说:“镇上早贴出布告,农会的规矩早作废了,还得按地主原来定的规矩收取租谷,还得交人头税、地亩税、壮丁税呀!”
“那我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不如都死了算了!”人群里有人带着哭音说。
丁七说,“我想来想去,只能这样办。我说的老规矩是,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规定,请彭东家来吃看禾酒,让他来实地看一看这庄稼,能减点就能减点吧。除此之外,我不能想出别的办法了。唉,人家现在势力大得很,我们是鸡蛋,人家是石头,鸡蛋哪能去碰石头呢?”
大家想来想去也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将这长着稻子的田土背在身上,跑个一溜烟啊!
于是就合计,还是请彭东家来吃看禾酒。
丁七还告诉大家,他上次去东门走亲戚,人家那里就是打算请东家吃看禾酒,还杀猪宰羊的,搞得很热闹呢。
这一下,韩习明感到压力大了。他为难地说:“我赞成大家的意见,还是做看禾酒。不用你们提醒,我也知道,今年轮着我家了,由我来准备酒席。不过还得请丁大叔去相请彭东家。”
原来,杨树村的佃户们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