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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你是要我……我,我这到哪儿去哪?”
陈泰拿起桌上的一只金罗汉:“你给我远走岭南广东,我陈家在那儿还有些商号,你到那儿去当个店主。别给我再回来!”
瘦店主终于明白了陈泰的用意,他知道,他背着这么个挟货潜逃的罪名,这辈子真的是别想再回来了。想到一大家子,他不由哭丧着脸:“老爷,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这如何能说走就走?”
陈泰板起脸:“明天一早,我不要再看见活着的你!”
瘦店主当然知道,养了一大帮家丁打手的这位老爷,会用什么法子来对待他。如果自己再不识相,说不准明天阊门的河边会浮起他的尸体。然后,监守自盗,货物下落不明的罪名依然压在他的尸体上。他抬头看着陈泰,语噎起来:“陈老爷……”
陈泰又是一笑:“如果你不想远走岭南,那你也该成全一下我,做个忠贞的奴才!”说着,他走到桌子旁,从一只抽屉内取出一小包药粉,扔在桌上。
瘦店主大惊地跪在地上:“老爷,我走我走……”
陈泰看着手中的金罗汉,得意地笑了。
当沈万三听四龙说到诳称五百尊金罗汉来撑倒陈肥商时,只是一阵大笑,觉得四龙会用脑子经商了。接着他又不无担心,要是陈肥商调出头寸,到时,可拿不出第十九尊金罗汉来。王信在一旁插话说,已打听过了,陈肥商从他的店中已调过几次头寸,看来,几十万下去了,他一时也凑不起来。沈万三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似乎是着险棋。
第十七天早上,当四龙又夹着只包裹来到陈记典当行时,老远就看见门口贴着一张告示,一群人正在看着。他赶紧挤进前,这才看见是张宣告停业的告示。
“这典当铺刚开了半月,嘿嘿,就关门了!”四龙快慰地对身边的人们说。
“是啊!还没看他做什么生意,就关了。嘿嘿,真是一蓬稻草,烧得快,也熄得快!”旁边一人也感慨地说。
当四龙回来和沈万三说起陈肥商的典当行倒了时,沈万三立刻想到那十六尊金罗汉。当四龙再赶到那已关了门的典当行,好不容易叫开门时,那个年纪颇大的店员看着四龙说:“啊呀,你别再来当了,我们那个店主,昨晚跑了……”
四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那,我那十六尊金罗汉呢?”
“不,不知道,可能也让他给带,带走了!”这个店员结结巴巴地说。
“他妈的!”四龙情急地骂了一声,将那店员猛地一推。店员踉跄着退后,倒在一座存放什物的架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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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那十六尊金罗汉叫人不明不白地给吃了。最伤心的要算是陆丽娘了,她看着桌上放着的两只金罗汉,禁不住流下泪来。这可是她陆家的祖传之物啊!
沈万三和王信坐在桌旁,只有四龙,叫他坐他也不坐,在桌边垂手而立,愧疚,气愤,充塞着他心胸。
陆丽娘拿起那两只金罗汉:“我爹留下的这十八尊金罗汉,只剩下这两尊了!”说着,她看着手中的两尊金罗汉:“这两尊金罗汉,今后你们不管做什么生意,我也不许你们动了。我要给茂儿和旺儿留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沈万三也站了起来:“没想到,想钓他的鱼,倒反被他钓了。”
“老爷,我去找那个瘦猴,我找着他,非叫他吐出来不可……”四龙血气方刚地说。
王信摇摇头:“此人哪里还会露面?说不准早出了这东吴地界了。”
“就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着他!”四龙恨恨地说。
“今天下纷争,出了这东吴地界,就再不是张士诚的地盘了,你就是找着他,又如何和他理论?再说,这天下之大,又到哪儿去找?”王信说着,摇摇头。
“这十六尊金罗汉,并没有走出苏州,就在那个肥商手里!”沈万三说。
四龙听沈万三此言,想想肯定是这么回事了。他不由又看了看陆丽娘眼神定定的脸,攥紧了右拳。
那个瘦店主被打发到岭南去了。陈泰正在打量桌上那一排金罗汉,边看边得意地笑出声来:“哈哈……”
陈泰的一个小妾走了过来:“老爷,你高兴什么呀?”
陈泰拿起一尊金罗汉:“他沈万三挤兑我,以为他赢了!哼,这十六尊金罗汉,永远在我这儿了,这,你说是谁赢谁输啊?”
小妾看了颇得意的陈泰一眼,不以为然:“呀,赢什么呀?这十八罗汉,还缺两尊呢!”
“什么,十八罗汉!”陈泰一惊,“可他说是五百罗汉呢!”
小妾拿起一尊金罗汉,掂了掂:“五百,这可是纯金的呀,谁家里能有五百罗汉呀?”
妈的,被他们诈住了。陈泰心头猛地一阵烦躁,接着一想,反正自己也没蚀本,再说,不管他是十八罗汉还是五百罗汉,他沈万三反正是配不全了。哼,想和我较劲!
正在这时,一个家人匆匆走来禀告说:“老爷,门外有个叫四龙的,满身酒气地非要见你!”
“喔,他倒来了,大厅有请!”陈泰预料到他们终会来人的。他等着这个羞辱对方的机会,要出出心中的恶气。
当陈泰率着几个家人从后堂走到厅内时,四龙已气乎乎地坐着了。四龙见陈泰走出,站了起来:“你就是姓陈的,陈老板?”
陈泰明知故问:“你是谁?”
“我是在你开的那个典当铺里典当了十六尊金罗汉的四龙!”
“喔,是你,你不是也在观前街上开了一家典当铺么?嘿嘿,给沈万三当管事的吧?”陈泰阴笑着说。
“那些话少说,我只想赎回我那十六尊金罗汉!”
“赎?那开店的店主携货携款逃跑,你去找他赎呀!来问我要干什么?再说,你问我要,我又找谁要去?”
“这店可是你陈记商号的!”四龙说着,伸出手指指着陈泰:“你!你经商还讲不讲点道德?”
陈泰阴阳怪气地:“这位小兄弟,你这来是讲道德还是要干什么呀?”
四龙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陈泰的衣领:“我只要你将那金罗汉还我!”
陈泰身后的家人们如狼似虎地上前抓住四龙的胳膊,四龙动弹不得。
陈泰看了看四龙,接着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年轻人,不懂事!”说着他吩咐那几个家人:“你们教教他,经商做生意,该懂些什么道德礼仪!”说着,陈泰向后堂走去。陈泰这边刚走,那几个家人就对四龙拳打脚踢起来。四龙满面流血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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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龙的妻子小凤儿到苏州来看四龙,到典当行时没见着,就摸到沈万三家中来了。沈万三和陆丽娘见了小凤,高兴地问着周庄的种种情况。
“周庄那米店,你管得过来吗?”
小凤低着头:“唔!”
陆丽娘看着小凤那招人喜欢的样儿,问沈万三:“四龙这后晌去哪儿啦?”
沈万三抬头看看门外:“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怎么这么些时辰还没来?”
正在这时,一个家人踉跄地走来:“老爷,四龙他……”
“怎么啦?”沈万三站起,看着门外。
门外,陈泰带着几个家人,后面还抬着一副门板走了进来。门板上,躺着浑身是血的四龙。
沈万三大惊:“这是怎么啦?”
陈泰双手抱拳:“万三仁兄,在下特上门负荆请罪!”
小凤看见满身是血的四龙,哭着扑了上去:“四龙,四龙,你怎么弄成这样啊!”
沈万三不明就里,问陈泰:“这,怎么回事?”
“你这位小兄弟,多喝了几杯,上我的门来,要索讨他的什么金罗汉,嘿,我那个管事的店主见财起意,挟宝而逃,这来找我有什么用呀!我好言相慰,难免是言语不投机,可这小兄弟就要动手拼命。我的手下人,本意想教导教导他,谁知也一时失手,致酿成如此惨祸。唉,怨只怨我齐家不严,都是经商之人,如何能拳脚相加……”
躺在门板上的四龙硬挣着抬起头,愤怒地斥责着陈泰:“你……”未及说出来又无力地躺了下去,但还想挣扎着起来。
沈万三斥责地:“四龙,吃了哑巴亏了,你还不多想想?”
陈老板看着沈万三一笑:“万三仁兄,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告辞!”说着,他领着一干人,扬长而去。
沈万三看着陈泰走出门外,连忙蹲下抚着四龙的脸:“四龙,你,你怎么一个人跑去,这不是送上门去么?”
“我把老爷的金罗汉弄丢了,我看见夫人伤心,我,我难过呀!”四龙说着禁不住难过得哭了起来。沈万三抓着四龙的手,无言地在他手背上轻轻拍着。
陆丽娘走过去,轻轻地扶起小凤儿。小凤儿扑在陆丽娘的怀里,哭了起来:“夫人!”
陆丽娘看着小凤儿的脸:“凤儿,你和四龙先回周庄养歇一些日子吧!”
四龙和小凤儿回周庄去了,陆丽娘一想起那失去的金罗汉,心里就火冒三丈,她总是催着沈万三要想法整整那个肥商:“弄不死他,咬他一口肉也是解恨的!”
可每次沈万三总是笑笑,他不是不想报那一箭之仇,他是在等待时机。
夏天快到了,沈万三听沈字商号布店里的人说起,陈记布店每年在端午前后,总是从江西运夏布来投放市场。天热了,老百姓要夏布做蚊帐和夏日的衣衫等。每年的需求量很大。沈万三一听,心里有了主意。他马上派人去福建,那儿有沈万三开的店。他要他们赶紧在福建购买夏布,务必在农历四月运到苏州。
这年端午刚到,当陈记布店将他们从江西运来的夏布上柜时,却发现买主寥寥无几。他们到市上去一看,这才大吃一惊,福建的夏布早已于半月前就已开始卖了。陈记布店的主事将此事禀告陈泰,陈泰知道,他请沈万三吃了一拳,沈万三这是在还他一脚。怎么办?这种时令商品,一搁就是一年。陈泰毕竟也是个老到的商人,他明白将死物变作活钱的道理,立刻随机应变,削价销售,还着人到几个县的乡下去推销。当他后来看了这笔夏布生意的账后,虽然蚀了万把两银子,这个布店也是一年白干,但他却高兴起来,我蚀的这些,嗨,只要将一尊金罗汉请出,那就什么都持平了。你沈万三可是损失了十六尊金罗汉哩!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再逢官场
1沈万三和王信商量要向外发展,陆丽娘一语中的,可陆丽娘要和沈万三去应天,却遭拒绝。一番变故后,沈万三无奈同意
张士诚在苏州的统治渐渐地稳固下来,同样,沈万三在苏州也渐渐地树立起了商界领袖的地位。然而这位商界领袖,却并不满足于在张士诚卵翼下仅仅在苏州一地的发展。他和王信商量过几次,可一谈到向外发展的具体事宜,都是不知该小心些,还是该胆大些。
这天,他又和王信一起在书房里,看着一幅各地的示意地图。
“喏,这北面是朱元璋,这西面是徐寿辉,喏,投降了元朝的方国珍在这南面。”王信指着图说。
陆丽娘见他们在谈着,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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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三看着图,想起那次到苏北去,运去的粮食让脱脱征用的事,说:“现在,这各自割据,战火到处蔓延,外面的生意到底是好做还是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