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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郎吃鬼-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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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物质女性自然不比寻常,郑囡虽然遭遇如此蹊跷,惊疑之余却未曾惊慌失措,端稳话筒沉声定气,字正腔圆恶骂出几句,因嫌不解恨又扬手将电话线拔扯断了,胡乱甩到地上继续埋头睡觉。兴许因为刚才一通闹,这一刻虽然万籁销寂,郑囡辗转反侧反倒睡不着,脑中不断闪出她母亲说过的句子,喋喋不休好像潺潺溪流从耳边淌过,眼前映出无数雪亮的影像,依稀是她外公的模样,穿一件浅灰褂子拄一跟龙头拐,揣一口袋糖球立在门口翘首张望,等她放学归家便大把抓出来。这一派情景清晰如生,老人满头银发似乎历历在目,一只手犹扶着拐杖颤颤巍巍,苍老身躯摇摇晃晃,郑囡闭上眼睛深深叹一口气,心想外公过去多么爱自己,干枯的手掌僵硬而温暖,牵着她兴致勃勃赶去游乐场玩耍,一老一小欢喜不持,仿佛这世界仅容了他们俩。于是长久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只有外公这唯一亲人,直到年纪略长她才渐渐懂得生死,每想到外公年迈终有一日要离自己远去,竟忍不住涕泪淋漓偷偷哭花了脸。这本是再美满不过的辛酸,然而万事终究有变化,郑囡有朝一日忽然长大,好像懵懂的小马驹从外公的世界欢欣雀跃蹦跳出来,外面满是目不暇接五光十色,她眼中再盛不下糖球鱼虫子,后来搬至母亲身边更与外公添上生份,时常十天半月懒于走动,一颗心在新的世界里渐渐僵冷,浓妆妖娆再道不出昔日天伦美好。
  
  然而如此一般尴尬冷淡,她却全归咎作“不得以”。郑囡想念着外公叹出好几声,稀里糊涂沉入梦乡,再醒过来生活依然艳丽缤纷,连接上电话线再作勾搭,终于寻着个当日预留的候补情人,哄得那人神魂颠倒误入温柔,满口答应愿意替她置办生日。郑囡立时心花怒放盛妆打扮,誓要一雪前辱约见对方,二人碰面当即一拍即合,眉来眼去宛作深情,不消一时便生恨晚之情,如胶似漆偕同玩乐,流连城中闹市喧嚣整日,及至午夜时分才依依不舍相自分别。郑囡筋疲力尽坐车返回家,刚迈下车门迎面便灌过一阵寒风,一股钻心寒冷直刺进骨缝,她哆哆嗦嗦忙缩起脖子,甩着皮包穿过小径往自家楼门走。远处路途漆黑难辩,地面坎坷坑洼不平,脚底仿佛踩在悬崖峭壁,幸而这条路是熟识,郑囡摸摸索索终于挪进楼洞,走廊里的声控灯光并未开启,她眯着眼径直朝前打量,趁着一团漆黑仿佛看见有人正坐在楼梯上自上而下,默无声响瞅着自己。她见状不禁心中一紧,连忙踏一步将灯点明,待光亮映射在门洞里,她瞪大眼睛再仔细望去,这一会儿哪里还能瞧见半个人影。
  
                  第 70 章
  
  郑囡长抒一口气迈步朝前走,暖黄的灯光在地面拉出斜长的影子,角落里藏着照不透亮的晕暗,拥抱成团蠢蠢欲动。她隐隐感觉似乎有人跟随着自己,脚步轻而柔缓亦步亦趋,好像一条影子拖在身后,光影交揉晃晃荡荡。郑囡忍不住朝后瞟一眼,尚未瞧清如何便又连忙转回脸,胸前“砰砰”乱跳振荡得厉害,自头皮涌出一股僵麻,从发稍一直渗透至脚底。她硬着头皮再要抬腿向前走,忽然感觉肩膀似是被人轻轻拍一把,正要张嘴惊呼出声,声控电灯猛然熄灭,眼前顿时遮上浓重的黑暗,好像大团墨汁抹在面前晕染不开,身后的影子似与自己贴靠更近,森森冰冷透入肌理。郑囡连忙狠狠迈下步子,电灯出了故障迟迟不愿明亮,她家居于搂上尚有一段高度,穿着高跟鞋实在难以行步,万般无奈只得退出楼洞,打算拨打手机央母亲送手电下楼,刚走出几步忽觉脚下一软,兴许不留神踩到低洼里,身子歪斜几乎跌倒在地,哪知黑暗中伸出一双手轻轻托住她,扶稳肩膀将她送出坑洼。
  
  她心中瞬时涌上一股惊愕,惶恐中掺杂着一丝奇异感情,影影绰绰沉浮不定,被夜晚的沉默默默遮掩住,郑囡再要迈步朝前走,忽然听着黑暗深处有人轻声道:“女施主慢一步,这地方漆黑阴暗恐有鬼魂作祟,你平日行路还当万般小心。”这声音冷冰冰刚说出口,楼洞的电灯“啪”一声又被燃起,郑囡心惊胆战连忙趁着明亮寻声望去,定睛却见自己身旁候了一个黄袍道士,目无斜视肃然而立,仿佛绝地枯草遗世独立,更远处另站了一对男人,匿于暗处甚不分明。她大吃一惊不禁倒退一步,原来自从绛尘看见此人身后有鬼追随,便如百爪挠心无以释望,委派手下的道士尾随于后,千方百计寻得郑囡住处,一时大发慈悲心生侧忍,誓要捉拿鬼怪救人水火。这人平日仍不免挂念湛华,忍不住隔三岔五跑到钟二郎家里厮混勾搭,头脑昏迷舌头发木,不知不觉便将此事全盘说出,钟二郎守在一边听得清楚,埋头冷笑噤声不语,及至绛尘打点行装赶去捉鬼,他也尾随身后欣然前往,湛华生怕这二人言语不合大打出手,作好作歹一同跟随。
  


  钟二郎见绛尘起先并无动作,便也候在远处冷眼旁观,这道士救人之前必先作一番教化,对着郑囡宛作婆心苦口:“施主许是平日行事无常结下憎怨,如今被鬼魂烦扰却毫不自知,日后还当好自为之,瞻前顾后扪心自问,广结善缘积攒福寿。”郑囡怔怔听着他说话,多半并没注进耳朵里,只是瞧见这道士便气不打一处,弯起眼睛抿嘴笑道:“道长不老实守在道观里,三更半夜跑到这里做什么?口口声声说我惹上鬼,仔细瞧瞧这里哪有一个鬼影子,纵使这路上果真有鬼,老娘身正影端又有何畏惧,横竖不是蒙起面孔拿刀抢钱的,也比那些信口开河欺世盗名的神棍强。”这姑娘指桑骂槐口无遮掩,唇舌若剑自有一派泼辣修为,绛尘被咽得言语不能,只道世人庸碌愚蠢无可救药,气急败坏拂袖离开。
  
  钟二郎为着鬼魂原本准备要与道士混战一场,不曾想对方单听得姑娘一句话便怒不可遏败退下阵,失望之语尽兴耻笑,百般无聊带着湛华兜个圈子绕回家去。郑囡瞧着这三个从视线中隐去,趁着光亮忙奔至楼上,开门迈进家门长呼一口气,探头见母亲坐在客厅看电视,连忙一言不发晃进自己房间里。她关上门换下鞋子,转到镜前端详自己浓妆晕卸的面孔,忽瞧见眼睑周围斜出几道纹,竟比路上撞鬼更惊恐白倍。桌上的电话忽然又响闹起来,郑囡以为是刚才约见的情人跟她道晚安,连忙伸手接下电话,朝着话筒正欲行一套软语温存,却听道对面传来沉闷的喘息,依稀还是昨晚上的诡异情形。她细细听着对方透过话筒吐呐呼吸,蕴足底气高声吆喝:“操你妈的下三烂,藏头露尾跟你姑奶奶使绊子,剁了你鸡巴还嫌心慈手软了!”原来这打电话作乱的便是郑囡的前男友,不甘被受辱图谋报复,行这下作伎俩妄要惊吓于她,哪知又被对方一眼识破。郑囡沉心静气将话筒轻轻扣下去,她母亲这时悄悄推门进来问:“我听到你屋里吵,出了什么事?”郑囡抿嘴含笑摇摇头,母亲晃荡着眼睛淡淡说:“你平日里碗闹归玩闹,总该有个限度,我每天等着你回家,不知心里有多担忧。既怕你惹祸上身,也惟恐你小孩性子遭人算计。”郑囡想一想低声安慰道:“怕什么,我自小便是横行独立,有哪个胡乱敢造次。”
  
  此言着实是不假,这世上总有几个一无所有了无牵挂,郑囡便如此得过一日且一日,每天荒唐尽兴自由自在。她近来与勾搭上的男人纠缠火热,日日甜言蜜语蜜里调油,生日这天果然收到价值不菲小皮包,高高兴兴瞧了半晌便随手搁到桌面上。原来世上何样东西都只是其次,这姑娘也不过惟恐自己空虚寂寞,郑囡见对方行事还算得豪爽,兴致勃勃邀约去餐厅喝茶,两人坐在昏暗角落眉目传情,桌上烛光随风舞动,更称得她巧笑倩兮顾盼生情,男人自以为时机成熟,瞟着眼脉脉摸到她腿上,撩开裙子伸进双手,郑囡顿时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踹到他裆间。
  
  她惟恐不解气,端起滚烫的奶茶对着男人当顶浇下,怒气冲冲狠啐一口,脚不沾地迈出餐厅。这一时天色又及昏暗,夜晚的灯火相拥明亮,郑囡昂首挺胸大步走在街道上,绚烂霓光撒落满身,迎面走过一家三口人,手拉着手欢声笑语,她莫名其妙眼框发烫,脸上默默划出晶亮的道子,瞬时被寒风刮干了,只在面颊留下冰凉的刺痛。郑囡惟恐哭花了妆,停下步子从包里掏粉盒,摸索半天都不曾抓出来,只得任由新的泪水染到脸上,身后似乎有人悄悄挨近她,伸出双手轻轻拍拂,温柔和蔼宛如安抚,她肩膀一颤缓缓回过头,忽见路边窜过一个人,束发带冠穿着黄道袍,赫然正是那日寻上自家的道士,怒目威视扬声喝道:“大胆妖孽,还敢再作纠缠!”,抬手扬起一道符欲朝郑囡身后撒去,姑娘见这情形连忙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你别害我外公!”
  
                  第 71 章
  
  绛尘只顾收伏魂魄,哪里能听得姑娘呼喊,纵身上来扯住鬼魂,拈起咒符欲要作法,一条胳膊刚抬起来,忽然被人牢牢架住,他满面错鄂忙转头望去,却见钟二郎不知何时赶将过来,喜笑盈盈阻在自己身前。这二人向来行事不容水火难合,钟二郎又偏好三番五次败坏事情,二人眼神交叉几乎迸出雷鸣电闪,绛尘怒不可遏窜出万丈怒火,甩开钟二郎倒退一步,眼看双方拉开架子欲起冲突,刚刚脱险的鬼魂站在一旁咯咯笑起来,满面痴呆不知所谓,咧开瘪嘴喜笑颜开,丝毫不知自己还踏在险地里。湛华离着钟二不远,瞧这情形抿嘴笑道:“道长发发慈悲吧,何苦难为一个糊涂的老人。”绛尘微微朝他瞥一眼,垂下脸冷冷说:“这不过是个鬼,算得哪门子‘老人’。”他一言不发揣起咒符,阴沉着面孔立至一边。原来此魂魄确是郑囡死去的外公,因思念外孙女闯入人间,姑娘肉眼凡胎自然瞧不着,瞪大双眼四处打量,老人见状连忙凑过去,一只手伸进口袋犹想掏出糖来。
  
  这一行人行为实在是怪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湛华忙将他们唤至角落,转过头和颜悦色问郑囡道:“我听得你刚才喊外公,原来你竟瞧出这鬼的来历。”郑囡朝着他略瞧一眼,一时并不急于答话,转过头定睛打量绛尘,知道便是他刚才逞凶为祸欲捉拿外公,怒火中烧七窍生烟,竟脱下一只鞋狠命砸去。绛尘虽是轻松躲开来,姑娘却算出了恶气,捡回鞋子又穿回脚上,湛华瞧得心尖发颤,郑囡叹一口气轻轻笑道:“我自小被外公养起来,又岂会不认得他。”湛华犹犹豫豫再想问她人鬼殊途如何相认,郑囡伸出手往前摸去,也不知自己能否触着外公,皱起眉头微笑道:“我听人说,故去的人有时会返回人间探望亲人,若是瞧见他们也莫要声张,不然鬼魂受了惊,可再也不来了。我虽知道外公跟在身后,却总不敢声张,只希望他一直伴着我,永远都不要再离开。”
  
  姑娘平日虽爱闹别扭,冷性子却并非无情无义,默不作声也不代表果真不在乎,外公过逝世她没有伤心流泪,只因为血肉深情余温不散,郑囡打心眼只以为他仍陪伴着自己。钟二郎见状撇一撇嘴,他今日穿了件旧毛衣,还是钟煌当年趁着跳搂甩卖买来的,前几日被湛华洗得抽了线,套在身上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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