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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情爱-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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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霞从小生活在农村,虽然家境不差,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富裕,他的父亲包过几年工程,赚了一些钱,在当地的县城里也买了楼房,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乡下人。这是无法根除的一种情感。从她的长相和气质来看,她一点也不像一个农村长大的姑娘,可是,她自己不那么想。她常常听城里人骂乡下人怎么怎么地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些人仿佛在骂她。她并不争,可是她的心里很难过。也许一种情感在心里积得时间长了,就生了根。
  易敏之在回忆他在凉州戈壁滩上放羊的那些生活时,林霞第一次无限伤感地讲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这种经验。易敏之听得很感慨,他对林霞讲:“一个人只有在他走向智慧的时候,他才会回过头来无限欣喜地感谢自己的童年生活,才会发现,在无边无际的童年岁月里,大自然早已向他打开了那扇神秘的大门,早已向他展示了世界古老的法则和秘密,早已把天堂绘就……”
  易敏之的启发就像一壶古老森林里突然发现的不知来由的千年陈酿,林霞的心不知不觉地醉了。她觉得易敏之是一座森林,茂密而高大,越往深处走,越能发现自然的奇迹,能听见鸟鸣,能看见琥珀;是一所向往了很久才住进去的深深庭院,幽静而和平,阳光从那千年古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洒在睡梦中的她身上,温暖而悠远。易敏之的心境与她的心境太吻合了,她有时会惊奇地对自己说:“我原来是这样的。”
林霞突然出走(2)
  易敏之的心境使林霞的心踏实了,觉得自己生活的理想突然间可以落地了,可以实现了。而在此之前,她常常在怀疑自己,在否定自己。
  如果说别人了解的是易敏之的哲学的话,她了解的是易敏之的内心,是易敏之内心的内心。她走得太深了,因此爱上了他。
  但吴文翰死亡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几天来,林霞一次又一次地被叫到系里去,还写了一份长长的报告。当她在写这份报告时,才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仔细地审视了他们两人的一言一行。她惊奇了,越发沉重了。她发现吴文翰是真的爱着她,她想起了以前的种种迹象,进一步证实了这件事。而她是多么无情啊!她蛮横地拒绝了他的爱,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悲伤,在他绝望地和她分手时,她竟然没有回头把他劝一下。她想:如果当时我叫他一声,让他和我一起回学校,他就不会死了。一想到这一点,她的自责更深了。
  第四天的早上,吴文翰的家人来了。父亲的个子很小,戴着个顶子已经发白的蓝帽子,脸很黑,可能路上感冒了的缘故,也可能伤心的缘故,嘴唇上面一直流着清鼻涕,眼睛里有些干枯,很荒凉。哥哥的个子稍大些,长得也很老气。相比之下,吴文翰是长得最体面的。因为无法理解和相信这是事实,哥哥的嘴一直半张着,眼睛里胆怯和怨恨时不时地交换着。他们在将近三天的火车上已经哭够了,在见到吴文翰尸体的时候,他们想把吴文翰叫醒来。可是,他们不行,他们的哭声是那种男人突然绝望的吼声,仿佛野兽快要毙命时的哀声。在场的人都哭了。林霞是听着那哭声进了太平间的。那声音她从来没听过,一下子像是要将她的灵魂掠走似的。
  后来他们相遇了。本来系里不想让林霞和他们见面,可是林霞执意要见一面。她在易敏之那里学会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吴文翰的父亲只说了一句话:
  “你就没有把吴文翰叫一下,让他跟你一起回。你就没叫一下啊!”
  看得出来,老人在最大可能地克制着愤怒。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泪流满面,用黑黑的手抹着脸上的泪。泪仿佛也是黑的。
  林霞也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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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让吴文翰的哥狠狠地骂,或者狠狠地打,可是,那个人一直用刀子一样的眼神戳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霞突然间跪了下来,她泣不成声。这情形倒是把老人吓坏了,他说:
  “你起来吧,是我的娃没出息。”
  林霞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
  “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成你的女儿,我会好好地孝顺你的。”
  老人突然大哭起来。他一哭,吴文翰的哥哥也哭了起来。大家一看,就把林霞叫起来,让她先走了。林霞说:“我是真心真意的。”
  两人执意要将吴文翰的尸体运往老家,说吴文翰已经二十五了,可以入土了。系里都劝说,但他们不行。于是,系里只好把两人来回的车费和运吴文翰的费用全部给了两人。但是,派出所却不同意他们现在把尸体运走,他们还要破案。好在那天下午,派出所就破了这案。
  原来,吴文翰与林霞分开后,就去了一家卡厅喝酒。他要了一斤二锅头,一个人坐在一个包厢里慢慢地喝。晚上一点钟时,吴文翰喝大了,他让卡厅老板给他要一个小姐。不久,小姐就来了。但小姐要带他去另一个地方。在路上,吴文翰看见那个小姐的脸很丑,就不想去了。小姐却生气了,一个传呼叫来好几个人。吴文翰就这样被几个人打了。那些人见吴文翰倒了下去,就跑了。现在,那个小姐已经被捕,几个打吴文翰的地痞也已经抓获了一半,其他的人很快就会被捕。
  吴文翰的父亲一听是这么回事,不说一句话。他哥哥倒是说了一句话:
  “那他们给我们赔这条命。”
  “他们没钱赔,只能进监狱。”公安说。
  当天晚上,两人就离开了北京。他们觉得,抓住又能怎么样呢?人都没了。
  林霞在第二天也离开了北京。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和女教师穆洁的来往
  一天,老吴非要拉张维去参加市妇幼保健院成立90周年大庆。在那次活动中,张维知道了穆洁是一个基督教徒的身份。穆洁每周三给他们上课,一上就是一上午。穆洁的课上得还是不错的,虽然动辄就是英语、德语的,有些卖弄,可是她讲得入情入理,分析得也很透彻。人又长得漂亮,大家都爱看她说话和笑的样子。研究生上课与本科生上课是不同的。大家六七个人围坐在一起,像拉家常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穆洁时不时地评论一番。这个新婚不久的女人春情荡漾,一片明媚。
  张维从小对新婚妇人比较感兴趣,特喜欢看她们的脸和体态。那是种说不清的喜欢,他小小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这种喜好一直没变。
  穆洁不在学校住,她住的地方离张维租住的地方很近,大概也就是走五分钟的路程。有一天上完课,他们一起坐车,张维才知道穆洁刚刚结婚半年,她丈夫现在加拿大留学学医。穆洁住的地方是她丈夫原单位分的房子。张维和穆洁一起下了车,张维想送穆洁一段,穆洁因为第一次代研究生的课,也想了解一些研究生的情况和对她的意见。除此之外,穆洁也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穆洁请张维到她那儿去坐,张维便跟着进去。他想看一看这个基督教徒的生活与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房子并不大,只不过两室一厅,这在当时的北京已经很不错了。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些放大的像,像框子是欧洲风格的。家里的很多摆设也多少有一些欧洲情调。在一面墙上,挂着她和丈夫的结婚照。
  穆洁给张维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开水,问道:“你们怎么看我?”
  张维笑了笑,说:
  “我说你不要笑。我们同学都觉得你这么漂亮,却要读那么多年书,学的又是哲学,真是遭罪。”
  穆洁笑起来了,自嘲道:“漂亮什么啊,现在都老了。上大学的时候,还漂亮,女人一到三十就不行了。”
  张维想,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听好话。于是,张维便想看看穆洁大学时的照片。穆洁真的拿来了,一张一张给张维介绍。穆洁在上大学时的照片很纯情,扎着两个马尾巴,眼角朝上,一看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她们宿舍的六个人,有三个现在都在国外,除了她,剩下的两个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张维就问:“你们有孩子吗?”“没有。我们打算不要孩子。”
  有一张照片是穆洁上研究生时和易敏之合影的,那时的易敏之看上去还很年轻,上唇上的胡须特别黑,也有些长,头发也很长,但很黑,眼睛里有一种超然的微笑,口里仍然叼着一支烟,看上去更像一个画家。张维说:“易老师对你很看重。”
  “是吗?”穆洁仿佛不知道。
  “他常常向我们提起你,说你很有灵性,更适合于搞艺术,不应该学什么哲学。”
  “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学学什么艺术,不过,我在国外读博士时,还读了心理学方面的博士学位。我以后可能会在心理学方面发展,特别是精神分析心理学。”
  张维觉得有些意外,他说:
  “我对心理学也很感兴趣。我一直有自杀的念头,曾经有几次自杀的经历。我看过心理医生,人家说我有心理疾病,有自杀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会得自杀症。以后你有时间的话,我很想请教一下你。”


  穆洁后来在看望易敏之时专门了解了一下张维的情况。易敏之说:
  “我觉得张维的天资是很不错的,是个人才。你如果有时间,也应该尽力帮助他克服内心中的疾病。”
  穆洁决定对张维进行进一步的了解。这是她向心理学方面转变的一次尝试。她向张维要了一本他的诗集,仔细地读起来。每天夜里都要读上几首,有几首诗使她落泪。她似乎听到了张维那颗孤独无助的灵魂在荒原上凄厉的嚎叫,看见他在众人熟睡的深夜寂寞地在大地上行走,并向苍天质问。她还看见这个痴情的青年在黑夜里用鲜血写下爱与正义的誓言,但他还是屡屡遭受磨难,并被世人嘲笑和遗弃。她自从了解了张维的身世后,就确定张维在情感方面肯定是畸形的,而这正是张维对人世间充满不信任的重要原因,由此而导致张维对世界和人生的彻底绝望。但她犹豫了。她想起张维那多情的眼睛时,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然而,她在看完张维的整个诗集后,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这是一次冒险。任何真诚的事业事实上都是冒险。
第七部分
  他们抱在了一起。林霞想吻易敏之,可是,易敏之的双唇在闪烁。他无法肯定这是真的。林霞的呼吸被他呼吸了,他突然觉得身体里有种力量在涌出。他吻了林霞。                        
寻找林霞(1)
  林霞出走的第三天,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在前两天里,谁都以为林霞可能去找同学了,或是在易敏之那里。杨玲知道林霞在北京没有什么亲人,也没什么要好的同学。她给易敏之打电话,问林霞这两天去过那儿没有。易敏之问林霞怎么了,杨玲说,已经两天不见人影了。大家都慌了。但无处着手,只好等着。
  等待是最苦的,尤其对易敏之来说是这样的。他知道林霞出走的原因不单单是吴文翰的缘故,还有他。在一种内疚中,易敏之下定了决心。他给林霞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在信里写了他对此生的回忆,也写了他在病中对林霞的感激之情,同时,他还写了他的犹豫和世故,写了他自己内心的战争。他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信,即使当初给崔静怡写情书也没这么长。他很久都不写文章了,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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