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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要被你侮辱-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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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流氓的,它们会钻透衣服、爬到你身体里。她需要很多的热水,却没有那么大的容器,只好提着水壶烧水。这只水壶是朱慧的,盖子已经变形,捂不住壶口。她提着蓄满水的壶,胳膊断了似的一阵剧痛。她低头看看手,指尖和掌心的水泡像要爆开的气球,亮晶晶地积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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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晓丫拎不动水,更拎不动比水壶更沉重的煤炉子,只好在过道里升火。若是平时她不会这样,这里租住的都是外来做小买卖的人,睡得早,升火会影响人家休息。取煤球时,她听到楼道口有动静,抻脖子一看,愣怔了:在晦暗的月光下,两个人正紧紧地抱在一起:一个是杨古丽,她面朝梅晓丫,踮着脚;另一个是唐经理,他的脊背极度夸张,几乎胀满了楼道口。梅晓丫捂着胸口,她的心“嘭嘭”跳……唐经理似乎很有耐心,他像吃粽子一样,一点点摘去杨古丽外衣的纽扣,直到从紧胸的内衣里剥出乳白色的奶子……这已经是深秋褪尽的初冬的夜晚了,窗外的风吹着尾哨从墙面掠过,让人心里一阵阵寒冷。杨古丽的身体颤栗着,她的牙齿咬着下唇,鼻腔里喷出夸张的呻吟声……
  梅晓丫拎着脚溜回房间,手脚和鼻尖沁出汗珠。
  杨古丽进了屋,拉开电灯,她先是“妈呀”一声跳起来,继而又“哎哟”一声惊叫起来:“你……你,这是怎么啦?”
  梅晓丫蓬头垢面蹲在床边,用一种异样的表情盯着她。不知为什么,杨古丽夸张的动作令她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反感和愤懑,她甚至觉得杨古丽像钻进她内衣里的稻壳一样令人心生厌恶,她气呼呼地说:“我怎么啦?我筛了一天的酒料还能啥样?放心,我这不是被人糟蹋的,我没那么贱!”
  杨古丽似乎意料到了什么,咂了半天嘴,说出的却是一句很体贴的话:“快洗个澡吧!”
  梅晓丫叹口气,语调也软下来,她说:“我也想洗个澡哇,我连饭都没吃呢!”她伸出手:“可你看看我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的胳膊像被人抽去筋一样,软得抬不起来,还有……”
  “梅晓丫,我知道你累了,你就坐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烧水,再给你煮碗稀饭……”
  “可我想吃馒头。”
  “行呀,我去给你买馒头,切成片,用油煎着吃,可香啦。”
  梅晓丫发现杨古丽懂事了,温柔、体贴、大度,还有母性。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她后天学来的,还是与生具有储存在肉体里被唐经理一点点剥离出来的。她更倾向后者,因为在唐经理之前,这一切都不曾被唤醒过……
  梅晓丫吃了饭,洗了澡,肌肉又重新恢复了弹性,刚才连筷子都捏不住的手指,也泛出了红润。她坐在灯下,取出一根钢针,让杨古丽帮她挑水泡。今晚不挑破,明天磨破了就没法干活。
  杨古丽举了半天针,末了还给她:“不行,我看着都痛,只有等朱慧回来,她心狠毒,下得去手!”
  提到朱慧,梅晓丫的心又“嘭嘭”跳起来。
  “古丽,我俩得去找找她!”梅晓丫说。
  语音刚落,楼道口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梅晓丫、梅晓丫……”
  “朱慧……”姐妹俩应着,奔出房间。
  四、温柔的目光(1)
  街灯一次次亮起,时间冥静地流淌,在牛肉面迷人的味道中,在石板路光滑而潮湿的气息里,在酒厂和旅社窗外延伸的旷野播撒着季节嬗变的记忆。眨眼间,天空飘起雪花,梅晓丫来到天香酒厂也有半个多月了,她的肩胛骨凸起了肌肉,手上结满了茧子,掌心上的脉纹几乎看不清了。供料已经不再是件可怕的事情,也不再需要胡小鹏帮忙,甚至还有闲暇去天香酒厂最得意的地方——羊皮泉转转。羊皮泉的确很美,在散植的竹叶中间,在焦糊的谷糠气味里,它安静得像一块光斑。难怪酒坊的老掌柜提起它会那样激动。第一次见到羊皮泉,梅晓丫便心生疑窦:这么小的泉眼,怎么可能做那么多的酒哇?还是胡小鹏跟她透了底,其实酒厂根本就没用羊皮泉的水,好几年前泉眼就几近干涸,酒厂要之所以要霸道地把它圈进自己的院里,就是要保守这个秘密,因为这是他们招揽生意的幌子。胡小鹏真是个好人,她打心眼里感激他——可胡小鹏眼里有一种东西,令她忧虑不安。那东西像火,远远望去,红红的,让人暖和,可真的贴过去,又灼得人受不了。
  酒厂是梅晓丫打工的第一个驿站,虽然此前,她去过河蚌厂打工,但那毕竟是学校组织的,除了干活,她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想。而当她将命运从学校接回家时,就不能不为它操心。这一操心令她悒郁和沮丧起来,因为自己栖身的驿站到处飘着幌子:泉是假的,酒是假的,麦经理根本就不是酒厂的人,他不过是酒厂的一个分销商,是卖酒的。房子是假的,招人去住自然也不会是真的,招聘不过是卖酒的幌子:一瓶10来块钱的酒,经麦经理这么一幌,就变成了几十块钱。朱慧实际上是端自己的饭碗,麦经理不付她一分钱,倒吃她的利头,朱慧变成了一只给他孵蛋的鸡。更难想的是厂家与经销商之间的默契,彼此目成心许、使奸耍计。梅晓丫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所有来这里的人都干不长。可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被相中、安排过来。或许是参加招聘的人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是她的同学,总要给这些人一个交待吧?这样一想,梅晓丫更迷惘了,眼前的幌子像窗外的雪花一样纷纭杂沓、扑朔迷离,而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朵,在陌生的街头,悄悄飞舞……
  杨古丽变得越来越神秘,甚至彻夜不归。不过比起从前,她显得可爱起来:不再蹭饭,不再只顾自己,有时候还会将铺底下的零食分给她俩。她的脸蛋恬淡红润,手上的茧子褪尽后裸露出嫩红的鲜肉。她愈加注重打扮自己,衣服变着花样,防皱裂的哈蜊油被扔到窗台上公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写着外文字母的护肤霜。她的身体里透出一股水果成熟时清涩而又醇厚的气味,那味道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产生了深深的迷恋和难以遏止的冲动。
  朱慧这两周糟透了,她既不能像梅晓丫那样吃苦,又没有杨古丽的脸蛋,她只是个卖酒的,整天提着酒瓶走街窜巷。因为不能在酒厂垄断的周边地区卖酒,她每天都要去很远的城镇,那些地方同样进行垄断经营,这使得她的处境愈发艰难。好在朱慧很乐观,每次回来,都带回来外面的奇闻趣事,尤其是那些腼腆的男孩,如何经不起她的挑逗,背上背包要跟她走。有一个男人朱慧总在半夜才跟她提,那是梅晓丫最困的时候,常常听个开头就睡着了。但梅晓丫感到这个人对朱慧很重要,不然不会在睡觉的时候想起他。
  胡小鹏离梅晓丫太近了,近到了她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脸蛋。他每天都推着二轮车,把酒料从库房送到这里。最初的两天,因为不熟,他卸完车就走,一句话也没有。梅晓丫以为碰到了“闷槽子”,这是家乡人对不爱说话人的称谓,就像她的母亲,从她记事起,嘴巴就如上了嚼子,没说过几句完整的话。可是几天之后,胡小鹏的话多起来。梅晓丫喜欢听他说话,倒不是供料太累,藉此讨他的帮助,也不是太寂寞。胡小鹏已经30多岁了,他让梅晓丫见识了30多岁男人的世界,那是一个与她以往生活迥然相异的世界,太奇妙了。没有课本,没有提问,没有男孩和女孩漫无止境的眺望和猜忌,更没有一次次站在台上,面对捐助人时的酸楚、狼狈和尴尬。很多女人都惧怕这个年龄,甚至幻想能像铁锚那样将自己永远停滞在某一段时光里。而梅晓丫却相反,她渴望能迅速穿越时间的冻层,一下子就脱落成相夫教子的少妇,如此她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有了一份不用忧虑住所和食物的生活。梅晓丫对生活要求得很低,低得她都说不出口,别人也不相信。胡小鹏活得更可怜,梅晓丫毕竟还有一种生活可以眺望和期待,而他却是在对那种生活极度绝望中过来的。他结过婚,还有个7岁的女儿。他的妻子是镇里一家酒楼的领班,人长得非常漂亮。两年前,漂亮的妻子跟一个外地的生意人走了,留给他的是无尽的苦涩和落寞。
  两个可怜的人凑到一起,彼此都感到了一丝暧意。胡小鹏喜欢梅晓丫,她的眼神和身体里散发着这个小镇女人早已消失的朴素、聪颖、天真和倔强,她闷不吭声一簸箕一簸箕地将酒料喂进漏斗里,从未抱怨一句。当然他更喜欢看梅晓丫的脸,在供料房狭窄而黯淡的空间里,那张脸兀自发亮,光润无比,眼睛也清旷超俗,瞳孔在永远如水帘般波动的艾怨中,泛着只有梦里或想象里才能见到的润泽。梅晓丫也喜欢看胡小鹏的脸,那上面有男人成熟时特有的苍桑和韵味:密匝匝的胡须野草一样穿透皮层,爬满下颌。自然,她更喜欢聆听他过去的故事,那是她和她的同学们从未经历过的生活,里面藏着一段她尚未展开的时光。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古堡或寺庙的朝拜者,一遍遍地打探里面的隐秘——然而,她不喜欢胡小鹏看她时的表情 ,尤其是眼神,黏黏的,稠稠的,烫烫的,像一块刚熬出锅的糖稀,巴到脸上,怎么也剥不掉。
  这一天朱慧一进屋,便把梅晓丫从酣睡中叫醒。她的脸上浮着少有的色晕,显得异常兴奋。“丫啊,别睡了,我们要发财了!”
  梅晓丫知道朱慧喜欢咋呼,翻了个身嘟哝道:“你病了,是饿病的,还是被别人气病的?”
  朱慧见梅晓丫不理会,便把一双冰冷的大手伸进她的被窝里……
  梅晓丫骤然缩成一团,她抓住朱慧的手掌央求:“慧啊,我知道卖不掉酒你心里难受,可也不能折磨我呀!我明天还要上班,几十麻袋的酒料等着我呢,你挣不到钱,再把我累病了,我俩就得喝西北风——等着收尸的人来发财。”
  朱慧见梅晓丫还是不信,“嗖”地一下拽过她的被子,扔到自己床上。“有你这样的姐们吗?怎么我挣不到钱,连话都不能说了?”她的脸膛火一般在阴冷霉湿的房间里燃烧着,肥厚的双乳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梅晓丫半裸的皮肤骤然撒上一层浮霜。她跳下床,边抢被子边央求:“好啦……好啦,是我错了,你说……说,怎么发财了?”


  “不说了,不说了,伤心死了!”朱慧气愤地倒在床上,压住被子,任凭梅晓丫蹲在床角打哆嗦,就是不挪窝。“除非不再说这样的话伤害我,还要帮我,否则,你别想取回被子……”
  第二天,梅晓丫跟胡小鹏商量:“胡师傅,你帮我点忙好不好?”
  一听说要帮忙,胡小鹏又成了“闷槽子”。梅晓丫最不喜欢他这样,太没有男人味。一点点小事搁在他肩上,都得喘半天粗气。
  梅晓丫没时间等他喘气:“我想出门几天,你帮我供料吧?”
  一听是干活,胡小鹏松弛下来:“你一个人出去吗?你是想家了吧?可你家那么远。几天也不够哇?”
  “不是的,我是去帮朱慧卖酒,你知道我俩是好姐妹,她求到我,我不能不管。”见胡小鹏还在踌躇着,梅晓丫不耐烦地说,“嗳——怎么这点事你都打怵啊?”
  “可是……”
  梅晓丫感到脸上又粘上了东西,她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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