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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看清刚才从我手里接过宁宁的是急诊科的曹主任,他走到我面前,我说不出话,只能以询问又害怕的眼神对着他。
“孩子没事,醒过来了。”
——这八个字是我迄今为止听过的最好的祝福语。我再也没能忍住,甚至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抱病床上躺着的宁宁,就已经失声痛哭。
知觉,又回来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0:20
(四)OLIVIA
我在浴室磨蹭半天,她终于不耐烦了,在外面敲门。
“干嘛。”我冲门嚷道。
“人有三急啊!”她果然有点急的声音。
呃,没办法,只好开门出去。她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先朝我笑了一下。我脸一热,却见她手里拿着衣服闪身进了浴室,关上门。
呼——
我趁她洗漱的时间里赶紧穿好了衣服,不一会儿,她也出来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我看看她,她也在里面把衣服穿好了,除了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露出模特般修长笔直的两条腿,白得不像黄种人的肤色。
呃,和我一样,暂时还是不好意思在对方面前换衣服。羞涩,羞涩。
“扑——”我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她不解地望着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抬掌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坐在床上伸直两条腿交叠,两只手放在身后支撑身体,得意洋洋地对头仰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到了。这两条腿可不是人人都能长得出来的。”
我操起她的裤子扔过去:“赶紧穿上!”
她突然扑过来拦腰把我抱住,坐在床边,抬头,下巴抵在我的肚子上,脖子向后仰成了九十度。
“你给我穿。”
一晚上的功夫,你这前后脾气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要不是已经知道你妈就你一个,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也像我和christina一样,害我以为睡错了人!
不过,我还是把裤子抖开,捏着裤腰两边,冲她:“腿。”
她身体向后一弹,伸直两条腿,我把裤子给她套上,往上提,“站起来”。
她从床上下来光脚站到地板上,我把裤子给她提上去。正要拉拉链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她是不是也这样让别的女孩给她穿过衣服,就在,恩,就和我们昨晚的一样。一夜的欢好之后,第二天醒来她像个孩子般撒娇让对方给她穿衣服。一念思及此,我立刻想到了安斐。对,她还比庄宁要大上不少,岂不是更会像母亲般的宠她。
“到底有没有?”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向她质问。
她很显然被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晕了,皱眉不明所以。我扯了她裤子一把让她靠近我的身体,眼睛与眼睛离得非常之近。
“说,到底有没有别人,别的女人,也这样给你穿过衣服。”我咬牙逼问。
她先是一愣,继而了然地展眉笑了,依旧坏意满满:“有哇,还有一个。”
“谁!”我的胃酸瞬间加快分泌速度,在腐蚀我的内脏,疼。
“我妈。我还光屁股让她给我洗过澡呢。怎么办?要不然你质问她去。”她耸耸肩。
“你!”我把她的裤子揪得更紧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却突然把脸伸过来亲亲我的鼻子,抱住了我。
“除了我妈,就只有你了,”她在我的耳朵边吐气,“而且我这么大人了也没什么可能再让我妈给穿衣服了,所以,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了。恩,好不好?你可不许嫌弃我笨,这么大还不会穿衣服哈。”
我一把把她推开,动作粗暴的拉上拉链,扣好扣子。“笨死了!”这句话说给她听,可说的却是我自己。
收拾好东西出门去吃早饭,她刚要拧动门把手的时候我突然伸手压了她胳膊一下,她回过头来,我看看她,朝门努努嘴。
“christina在外面。”
她明显不信:“你要不要这样啊,大清早装什么神婆吓唬人呢。当自己能透视呢。”
我懒得再和她争辩,抢先把门打开,门口没人。
她朝我撇嘴,刚要张口奚落,门旁边就转过来一张含义莫测的笑脸。我看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玩味的表情,绝对怀疑她昨晚是不是站在门口听房听了一夜。
庄宁吃惊地张了张嘴,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嬉皮笑脸跟christina套近乎,她喊道:“妹妹。”
“呸!”christina朝她啐了一口,“瞎喊什么呢,大清早的。”然后又笑眯眯地来回看我和庄宁的脸,末了朝庄宁摊开一只手掌,歪了歪下巴:“拿来。”
“什么呀?”别说庄宁糊涂,我也糊涂了。搞什么呢,这大清早的。
Christina咂巴了一下嘴唇,拿眼斜庄宁:“胜利的白手绢呀,装什么糊涂呢?拿来给姐验看验看。”
我的脸上腾起了火烧云,可庄宁当真低头在包里翻检起来,一边找还一边煞有介事的口吻:“哎,哪去了,我明明记得有好好收藏起来的,哪去了。。。”christina也探头过去,假装查看。
我气不打一处来,趁她俩不备,一手按住庄宁的背,一边按住christina的头,嘭——,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庄宁捂着胸口,christina捂着脑门,痛得对着我呲牙咧嘴。
“该!”我撂下一个字,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电梯走去。
我爸和她妈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也等着我呢。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0:40
(五)宁妈妈
曹主任告诉我们宁宁应该是肠胃过敏引起的休克。肠胃过敏?这让我一时陷入无法理解的境地。他又询问了我一天的饮食内容,我说出了三餐各是什么,但现在已无法详述。他沉思片刻告诉我宁宁已无大碍,只是暂时两天先不要母乳喂养。“那要给她吃什么,难道光喝水不成?”我急切起来。“只给她喝点米汤吧,先让肠胃静一下再说。”我无语默认,抱过宁宁。她已经醒过来了,可脸色依旧苍白,神情也难掩痛苦。我用脸颊蹭她的皮肤,并不是很温暖。
走出医院的时候,有相熟的老人家过来看她。她已经又睡着。老人安慰我:“不要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勉力笑着谢过。那时我也以为这句话是句结语,可没想到它却是往后很多年的起始句。大难?呵呵。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家破人亡可以算得上么?如果这个普通人当时完全还是个孩子呢?庄宁的一部分被永远钉在了十几岁,动一下都是牵筋动骨。那痛苦她能忍受,我却不能看见。娟子跟我讲有失必有得,这我当然也明白。“看你现在啊,女儿长大成人出息了,儿子也乖也听话。这些可足够补偿那些年啦。”她是我最好也是迄今为止人生里后二十来年唯一的朋友,急性子,嘴利。
宁宁出院后很快娟子就跑来看她,还没进门就已经先把担心嚷了进来。我听着她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惆怅的心情缓解大半,笑着把宁宁递给她看。“哎呀,你说这小宁可真是个金贵的身子,”她一边晃着宁宁一边对我说,“天底下哪有吃自己娘亲的奶吃出毛病来的?我知道的也就是个她了。哎,你怎么样啊?”她冲我胸口抬抬下巴。我下意识地用手按按胸脯,回答她:“还能怎么样,涨。只能自己给挤出来,要不然怕她好了反倒又没奶水了。”我伸指头在宁宁下巴上点按了一下,她咧开没牙的嘴巴冲我笑。
“哎呀,已经会笑了啊。”娟子又发现了新大陆,退开一边更起劲地逗孩子。她手臂拖着孩子上下起伏的动作在我脑海里越来越遥远与模糊,再能记得的就该是要给宁宁断奶的事了。
产假休完了我回单位上班,她爸爸白天一边在店里看店,一边照看她。住家、店、单位互相之间离得都不是很远。那时候周围大部分人的生活范围也就差不多这样。我上下午在班的时候他会隔段时间就抱着宁宁过来让我喂她,偶尔他走不脱的时候我就要暂时离开单位一下回去喂孩子。没有办法,虽然也有过趁生产就把工作顺便辞掉好好带孩子的想法,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了。原因一方面是当时的单位,用老说法叫铁饭碗,待遇福利不错,丢掉可惜。而且另一面,其实也是主要真正的原因,便是我自己不想放弃。至于不想放弃的原因,可能与我所受的教养和自身性格有关吧。父亲给我们的教诲是以仰赖他人生存为耻,尤其是女儿。他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依赖男人来生活,所以我们几个姐妹总是比家里的儿子还要必须养成独立的能力。而从我自己这方面找原因,我从婚后开始对身边很多人与事产生的不信和怀疑,让我更渴望握有自己的东西。且我自小表面温顺听话,但实则性子倔强,不肯屈服。父亲和他的父辈们在当地保有名望,母亲以嫁给父亲为荣。我们兄弟姊妹所想要享受的父母关爱与自己为家庭创造的荣誉有关,那是父亲的人生给他的传承与教诲。
基于一切的种种,我没放弃工作,后来想想虽然之后发生的事情未必与这个决定有直接因果关系,但很显然,如果我离开了,以后的人生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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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工作一边喂宁宁大概持续了三个多月吧,我决定给她断奶。但我没有先例可依,只好求救别人。娟子第一个给我出主意,她的儿子比宁宁要年长。“我给你说,芳苇,你就这么做。我当初把我们家小子直接扔到他奶奶家,发了狠心一个多星期不闻不见。他一开始也是死活不肯吃他奶奶给他准备的东西,后来到底扛不住饿啊。哈哈,结果等我再见他的时候,吃饭吃得特别香,完全就没想起来跟我要奶吃。”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置可否。过了片刻,回答她:“那是你们家,我可没福气让孩子奶奶来带她一个星期,那不得要了我的命。”说完我们都没再吭声,她当然更明白我加倍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自己娘家那边的了。
“要不这样,我给你带过这几天,好不好?”听见她的话我不禁抬头,刚要开口她就抢先一步回绝了我,“没事,我反正在家天天闲待,不麻烦。只不过,这事说到底毕竟你能狠得下心才行。”
我点点头:“那没问题,迟早的事。”
孩子递给娟子,她因为被娟阿姨抱惯了所以一开始不但没闹,反倒有些兴奋地在娟子怀里不停扭动。我回单位上班,一整天心神不宁,且乳房涨得难受。可与此同时又想到这对那孩子和我来说,都是必经的阶段,吸一口气咬牙坚持。
第一次她晚上没和我一块儿睡,即便如此,睡得不甚安沉的我还是不敢向右侧翻身,似乎生怕压着她,似乎她仍在那。这一夜的感觉比休克那次难捱上千倍。
第二天她就被送回来了。
她一被娟子放进我的怀里就立刻把脸埋进我颈窝哭起来,双手搂紧我的脖子,细小的指甲掐着我后颈的皮肤,力气不小。
“真是邪门了你家这小宁!”娟子佯作生气的口吻边说边拧宁宁的屁股,“从昨天抱过去,不吃,不喝,这我想着断奶的孩子哪个刚开始不都这样啊。倒好,连哭也不哭。你说哪有这样的啊,这不是想吓死我么!结果呢,”她发个恨声转到我肩后,对着歪在我肩上的小哭脸:“原来你在跟我打太极,看谁能憋过谁是吧?好,我输了,你就使劲作你亲娘吧,啊。我不管了。”
我把她从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