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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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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整她而自行定下的规矩,但人家执行起来没有不公平,她也就说不出什么。左右衡量后,她就挑了块自以为是最小面积的范围。这样子,卞银朵照样是干干歇歇的,到了,别人早就干完了,坐下可以好好休息聊天了,她还没清扫到一半;到了下班的时间,她还没干完,嘴里就骂同事们心坏。干着,她才发现这样更好,她可以跳跃似的清扫,既能少出很多的力,又干得不比别人慢。这样应付,每次她清扫的地段自然不如人家清扫得干净,不合格却没人管,她心里是乐了。但是,没乐几天,组长就找她谈话,说同事反映她劳动态度不够端正,她偷懒和应付差事的做法都提到了,然后批评了她。又说社会主义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以后组里就要正式执行分配原则了,他们每个人将被重新分配出几块固定的劳动区域,随时有人去检查,偷懒和应付差事,都是不行的,要扣奖金甚至工资的。屡教不改,就开除。卞银朵一听,傻眼了。心里喊:要累死人的。
  过了不久,就像组长所说的,清洁工每人被分配了清扫地段,实行了承包制。这一下,卞银朵想省劲也是不敢省了。她再不想干,也得完成每天的任务,还要完成得好。这么干是干,她却还是节奏比别人慢,比别人磨叽;别人都下班了,她还在干。好在,她也是能把活儿干完的,干完之后,也没有累死她。没有累死,也没有累趴下,她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学会了好好干活,卞银朵惰性的毛病刚改了些,就被一个叫黑子的人又给惯了出来。“黑子”是个外号,人姓董,男性,是和卞银朵一个单位的,在绿化组。黑子长得黑瘦,便得了外号“黑子”。清洁组实行了承包制,绿化组也实行了承包制。绿化组的工人是负责养护街道旁的树木和花草的。黑子被分配的地段中,有一段树木是在卞银朵所分的一块路段中。有一次,黑子到那儿给树木喷药,喷罢药,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想歇会儿,看到卞银朵握着扫把扫过来,就和卞银朵打了招呼,搭讪起来。他们一个单位的,虽不熟悉,却是认识。说着,黑子殷勤地要帮卞银朵清扫,卞银朵没有客气,将扫把递给了他。黑子一气儿就帮她扫完了那段路。卞银朵高兴地说,他要老能帮她干就好了。黑子认真地说:好,有空,我就帮你干。他那么说,也就那么做了,掌握了卞银朵所分配的几块路段,他有时间就找到卞银朵干活的路段,搭句话后,就帮卞银朵干起活儿来,一干,就扫完了那段路。卞银朵也不多想什么,回回都不客气。后来,黑子帮她帮得越来越勤了,几乎天天都要来帮她的。卞银朵的依赖性也是与日俱增,成了习惯。再后来,她知道黑子为什么情愿帮她,是看上她了。
  卞银朵虽然觉得黑子能干,对她又好,却是看不上他。觉得他黑,他矮,他样子不好,地位不高。黑子个头一米六五,小眼睛,塌鼻子,相貌一般。卞银朵虽然外貌更一般,个头更加低,但她却梦想要找个各方面都要看着好的;她是清洁工,却是看不上清洁工。黑子小学毕业,比她文化低,这又叫她看不上。黑子见她心气挺高,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追她了。不追她了,也就不帮她了。卞银朵不习惯地熬了几天,就主动找到了黑子,说她再考虑考虑。黑子见有希望,帮她的劲又来了。比原来劲头更足了,有时,一天要帮她两次的。看他瘦瘦矮矮的,干起活儿来,麻利有劲的。卞银朵看他能干的样子,心里就想:这也是一头啊,能图上,也不错,将来,家里她是可以省劲了。黑子的能干是她考虑的原因之一,之外,其实主要的还是她自个的心里是知道分寸的,从小到大,无论学校还是单位,在外她不招人喜欢,她早有自知之明,她想,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再遇见第二个像黑子这么喜欢她的人了。
  半年后,卞银朵嫁给了黑子。黑子比她大四岁,他十六岁进环卫局工作,属于“老”职工了,结婚前,他有资格分到了一套新的一居室的楼房,有自己的新房,在当时算是非常好的条件了。家人就说卞银朵是懒人有懒福。父母叮嘱她,有了自己的家,可要学会勤劳持家啊。她“嗯嗯”应着,得意地想,有黑子哪,这辈子她得省多少心啊。
  
卞银朵说:只要是份工作;干什么都成(4)
婚后第二年夏天(1980年),卞银朵生了个男孩,取名“董安凡”。名字是爷爷奶奶起的,意思是要安于平凡的生活。
  
卞银草说:他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1)
老三卞银草是六个孩子中唯一长得最像母亲的。眉眼、鼻子、嘴巴、耳朵,都像,长成少女时,她瘦瘦的,高高的,端庄清秀,就更像了,父亲常说,看到她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她妈妈年轻的时候。卞银草听到父亲这话,只是腼腆地一笑,说:我可不会唱豫剧呀。父亲就跟上说:是啊,你怎么不会唱戏呢?戏是学的,小的时候,卞银草常被母亲教着唱豫剧,教她学会唱豫剧,母亲并没有什么功用目的,只是觉得她长相像自己,想她也会唱豫剧了,就更像自己了,那样,心里多慰藉哪。但是,卞银草没有这方面的灵气和天赋,一唱就跑调,是个左嗓子,怎么教都没用了。所以,她像母亲,只是外形像罢了。
  都说家里的老三闹上天,这话在卞银草身上没有一点灵验,自小,卞银草不爱说话,性格内向安静,老实乖巧。与一群孩子在一起,她没有多少玩性似的,多数时间是别人玩,她在看,观赏者一样的;有好笑的她就笑,有哭闹的她就跟着皱眉头。她内向却并不羞答柔弱,有点像小时候的四叔卞金国,不爱说话是内敛,一旦开口说了,并不羞涩,大大方方的姿态。她还爱学习爱看书,也是像了小时候的四叔。爱学习,就能学习好,一直以来,她在班里的学习都是名列前茅的。学习好,使她身上不由出来了一种自信的气质,自信起来,就逐步现出了骄傲,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她在班里,总是挺胸抬头,高人一等的姿态。她的骄傲是孤立的,没有人去欣赏,在那“读书无用”的年代,同学们根本不佩服学习好,把她的骄傲根本不放在眼里,反倒认为她是“书呆子”,瞧不起她。她的内向性格又使她不爱与同学们打成一片,总是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在学校她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在学校与同学有距离,在家里却相反,她跟谁的关系都好,她内静安稳,不惹事不招事不爱管事的,也就不惹人不招人不爱管人了,这样的做派谁的心意都能合,她自然地成了每个人都想团结的力量。她不偏不倚,跟谁都是一样的好,从不向着谁护着谁。不是她在做老好人,是她天性对人和人的争斗缺乏兴趣和敏感。


  1976年这一年,卞银草就要高中毕业了。毕业后要去农村插队,这是谁都知道的。很多同学谈起未来的插队,都是兴奋的劲头,一脸向往的样子。而卞银草没有那样的热情,心里还有些想不通,她爱看书,就爱思索,她想他们将来都是要回城当工人的,去农村学会了种地,对当工人用不上的,插队怎么能是好事?一天,她把想的,用铅笔写进了笔记本里。之所以用铅笔写,是想什么时候还要擦掉的。当时是在课间,一些同学又说起插队话题时,她坐在一旁,跟着同学的思路,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就顺手用铅笔,在手下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农民那么多了,要我们插队干什么!插队没意思,我不喜欢插队!这么写着,其实是她心里在和同学对话了。写完后,有一个女同学叫她,她顺手就合上了笔记本,起身去了那女同学的座位。没想到,她的笔记本被一个同学顺手翻了看,看到了她对插队“看法”的记录,那同学很有觉悟地就把笔记本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觉得卞银草有思想问题,为此召集了班会,对她的消极思想进行了一场总结,会上,很多同学都发言对她的思想一顿批评,过后,班主任不仅叫她写了检查,还将此事报到了教务处,学校又在广播中向全校通报,并宣布给予卞银草口头警告处分。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卞银草为此病了三天。之后,她跟着同学们乘火车坐汽车的下乡到了陇南,开始了插队生活。
  插队的日子里,她更是不爱说话了,同学们“害”了她,她心里谈不上对他们恨,她早就认识到了自己就是犯了错误的,只是觉得同学们不应该那么对她,他们对她缺少情分,她就对他们更加没有感情,就更加排斥他们了;如果说以前在学校,她是无意识的,这时就是有意识的了。插队的日子,她整天地不苟言笑,心事重重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连爱看的书也不看了,业余时间,她不与大家说笑,又不看书的,只能独自地发呆。她发呆不是真发呆,脑子是在不停地旋转着,旋转的都是和未来相连的。联系到未来,她就想,她犯的“错误”和学校的处分,一定都是记进了档案里,将来她到了哪儿,都会为此影响她形象的;原来,她还指望以后能够被推荐上大学,做梦吧。每次想到这些,她就闭上眼睛,从眼角里,落出两行泪水,觉得她一辈子就要毁灭了似的。这样的状态她持续了一年多,中间有几个理解她的同学开导过她几次,还是无济于事。但是,发生的一次意外却叫她转变了。
  陇南这一带是山区,田地在山间,山间之间是山路,山路陡峭,过山路总要小心的,遇到雨雪天气,山路就更危险了。那一天,雨来得突然,天气预告没有预见的,如果有预见,知青们就不去山上上工了。那是规定的。下午三点,当知青们在田间地头锄草时,天空还是晴空万里。可是不一会儿就乌云遮日了,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大家知道要下雨了,迅速地跳出田地,纷纷小跑着要下山回到驻地去。雨是说来就来,他们刚走到山道上,雨就哗啦地下了起来。像脸盆泼似的,瞬间,地面就小河似的夹杂着泥土流淌起来。这样的雨水很容易造成泥石流,走到山路的知青们急忙又撤了回来,大家聚集在地头,任雨水淋,任脚下成泥浆。雨来得急来得猛,也停得快停得净,十几分钟后,雨就戛然而止。雨停了,田间地头都是雨水,是没法再干活儿了。知青们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山路“回家”。走到半中腰,路就被堵死了,前面发生了泥石流。泥石之浆堆得像个小山峰。大家回撤,想到了另一条路。那条路是小道,要爬一段山坡,走一段山路,再下一段山坡,就能接上大路了,接上的大路,是早就过了泥石流的位置,快到驻地了。山坡是一目了然的,看着没塌陷,就可以上的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先上,因为危险的是上面的山路,山路临着山壁,怕是徒有样子,没有人试探,谁知踩上去会不会塌方,一旦塌方,那样人会就势跟着滚下山,要命的。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危险和后果,说谁第一个上,就等于是探路了。说来论去,就是没人站出来说先上。一直没有吱声的卞银草决定去上,她想:死有什么可怕的!她此时的不怕死,不是以什么光荣高尚的信念作为支柱,她是以自己一直以来的郁闷心境作底,对死不怕,不以为然的,她想,如果她死了,她对未来的失落也算解脱了。卞银草没说什么,就来到了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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