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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中又还似昨天的老样子。人情的淡薄,世事的无常,让人垂头丧气,意志消沉。
有天爸爸带着我去一个邻居家玩。邻居有个亲戚的儿子在陕西搞建筑,据说挖了一罐金条什么的,偷偷带回家,发了大财,震动一时,邻居为此在村人面前很傲。爸爸在他家喝醉了酒,自豪地向邻居炫耀,说我研究生毕业后至少也能当个县官,县官是个什么概念,是国家的朝廷命官!邻居憋着脸,无法反驳什么。爸爸更加高谈阔论起来:“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
我承认我又回到了现实中,这个现实使我越陷越深,越陷越痛苦,不能自拔,一点都不能,仿佛掉入深不见底的淤泥中,用不上力,而呼吸却越来越困难。我成天漩在它们中间,学校学的东西苍白无力,不堪一击,有时甚至是种讽刺。
我胸闷更加厉害了,但我又不能告诉父母和大哥。我们县的中医全省闻名,我独自去咨询过一位德艺双馨的老医生,他和华山医院那位老医生一样,对我的状况大吃一惊。他说了很多玄之又玄的术语,叫我立即休学,从精神上慢慢调理,从魂魄上细细将息,否则“大厦必倾于血气之亏、阴阳之乱”。我真有点恐惧,但看到家庭那个样子,看到大哥殷殷的眼神,我就什么也不想说。我明白,我是全家唯一的希望。父亲的高谈阔论时时在我耳畔浮现。几次,我都痛苦得捶打自己的胸膛,仰天长叹,低头暗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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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考什么别考研(81)
二十四
春节终于过去,我迫不及待地离开故乡,离开家,坐上了东行的列车。
第二学期开始了。校园里弥漫着节日的余庆,同学们身着新装,脸都有不同程度的长胖,洋溢着幸福的温情。见面时互相握手寒暄,礼貌而周到。我们班上的几位同学早已来到,他们有的请导师吃饭,有的呼朋引众大“杀”餐馆。汪胖子开始猛攻日语,据说他准备到日本去留学。
我如幽灵一样,失魂落魄,孤独地在学校转了一圈又一圈。回到寝室,里面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我像客人一样不知所措地站在里面,感到空荡无比。曹真床上的卧具,桌上的书籍,以及柜子里的其他用品,都已一去杳然,不知去向。一种巨大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过了几周,都没有人问起他。有次在路上碰到研究生主任,他西装革履,夹着一个乌黑的公文包,神采奕奕。我问他知道不知道曹真的情况,他问曹真是谁,我稍稍提及,他才恍然大悟似的简单问起,我简略地解释了一下,他“唔”了一声,便匆匆忙他的事情去了。班上的同学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班里,他不来才是正常不过的,所以,更是无人问津。周女士倒碰到过几次,经过一个假期,她变胖了不少,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妇人,面色红润,打扮入时,但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庸俗之气扑面而来。她也没问起曹真,哪怕礼节性、象征性地都没问一下。
食堂里再也没有头发上梳、手托酒灌的人。哦,对了,好像有一次,几个民工打扮的人在食堂大喝特喝来着。他们用嘴巴咬开酒瓶盖子,然后对着瓶口就喝。校长我也看见一次,他陪几个老外在那里吃饭,小口小口喝着可乐,文质彬彬,虚伪而做作。唉,总之,一切是风韵皆异了。
我给苏姐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是关机。我很纳闷,硬着皮头给宝贝到了个电话,她说自从年前就没有联系了。我有点气愤,说,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她歉意地说,结了婚后,家庭琐事压得人根本没有时间啊。我跑到她租的房子那里去找她,结果门紧锁着。在楼下又遇见了上次喂鸽子的那位老太太,我连比带画问了半天,她才听懂,她用一口浓重的上海方言给我解释了很久,我都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我颓然长叹一声。
三月十五日,是全国研究生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候,苏姐电话仍然打不通,于是我跑到复旦研招办,去看看她考得如何。费了很大周折,终于看到了她的分数,总分274分,英语67,有一门专业课缺考。一位老师说,如果不缺考,她的总分应该很高,外语也不成问题,上估计是没有多大问题的。我很吃惊,她怎么缺考了一门?我问老师,老师也说不知道。我忽然预感到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也很自责考试几天全陪曹真而忽略了她,那天晚上也没有去看她。我马上再给宝贝打电话,她很震惊,连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给干老师打了个电话——虽然我极其不愿意跟他说话——干老师倒是说大年三十她和她姐姐在广东给他打了个问候电话。我问她现在在哪里,他说不知道。我要来了她广东姐姐的电话,一打,可是一直是忙音。干老师说,那他也不知道了。我叫上王小军,又跑到她租的房子那里去。他是上海人,听得懂上海方言。可老太太出门去了,我们一直等到下午,她都没有回来。无奈,我给苏姐留了张纸条贴在门上。纸条上写到:苏姐,看到纸条后马上回电,何,2003,3,16。
只好作罢。虽然我不清楚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预感到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
三月二十二日,又是周末,但几天来的绵绵阴雨和飕飕冷风使整个校园显得凄清无比。上午,我把终于完成好的论文给丁师姐送去。在她寝室里意外地见到了她老公,就是一直住在学校附近考注册会计师的那位。他有点瘦,面色也不是很好,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我们礼节性地握了手,寒暄几句。他掏出烟来,递给我一支,我说不会,他便一个人抽着。他问我研究生毕业后还准不准备考博士,我说不知道,他就力劝我千万不要考了,他说考研考博的机会成本太大了。他拿自己的例子来说明,说自己为考注册会计师而放弃了太多的东西,现在既没考上,又没了工作,身体还弄垮了,真是不划算。他说完后,狠狠抽了一口烟。师姐叫他少抽点,他只斜了她一眼。我问他下一步怎么办。他说,继续考啊,都到了这一步,不考还能干什么,不考家都快没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忽然想起侯师兄,我问师姐最近看见侯师兄没有。师姐脸一下子变了,我注意到她老公的脸色也变了,他转过身去,又点燃一根烟,长长地吸一口,然后又重重地吐出。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有多么的傻,忙转移话题。又聊了一阵闲话,终觉气氛有点尴尬,便起身告辞。
中午我泡了一包方便面,一根一根地吃完,然后睡了一觉,居然梦到了远在加拿大的欧老师,醒来后竟感到有些惆怅。我决定给他打个越洋电话,但电话一直占线。我又给张老师打了个电话,他非常详细地问了我很多情况。
他问,春节前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我把曹真逃考的事情给他说了下。他说,其实曹真是他带研究生以来碰到最奇特的一个学生,他的思想过于偏执,我们这个时代不需要这样的人,但我们的社会需要这样的人。
他还提到汪胖子,说了他很多事情,还说知道他和王小军争吵的事情。我很吃惊张教授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他最后叫我要平淡地看待一些人和事,他说,其实读研究生也就是提高自己境界的一步,在所有文凭中,人格才是最高的学历。
我说我身体不好,心里很郁闷,想休学。当说完这个时,我以为张老师会很吃惊,也会极力阻拦我,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非常平静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世界上没有净土,哪里都一样。并且在中国,人际关系才是第一生产力,所以,能平静、淡然看待一切人事,并能从容处之,身体才会好,生活也才会好起来……”
张老师说了很多,他的话充满了哲理,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现在才知道蔡静师姐为什么说能投入张老师门下是幸运。听着他意味深长的谈话,我感到好像有一剂药水从头顶慢慢渗透进我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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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考什么别考研(82)
二十五
二00三年四月六日,上海风和日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好天气。这天是星期天,学校里异常热闹,踢球的,打羽毛球的,散步的,谈情说爱的,无不锦上添花地点缀着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大学。
曹真和苏姐,都音信全无。虽然我一直思考着张老师的话,虽然我一直在犹豫,但胸闷像汹涌澎湃的海水,更加无以复加地侵噬着我的身体和精神。我终于下定决心,办了休学手续。前一天晚上,我给家里打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诉说了我身体的痛苦,精神的郁闷。听了我的痛苦,父亲长长地叹息,母亲抽泣,最后大哥像一个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首领一样,郑重而缓慢地对我说:回来吧,回来吧!
挂断电话,父亲的叹息母亲的哭泣大哥的话语,良久在我耳畔萦回。收拾行李的时候,我不禁感慨系之,泣不成声。
当晚,我独自一人到外面幽逛了一晚上。我去了与大哥第一次吃饭的那个餐厅,去了“啄木鸟”,去了已经改建成书店的“温州发廊”,去了人民广场,去了那个和徐铃、张小兰一起喝酒的酒吧,去了那个我们一同睡觉的大学招待所。我像幽灵一样,又像万念俱灰而又虔诚无比的宗教信徒,从一个目标走向另一个目标,心中没有火花,没有理想,没有仇恨,也没有欲望,平静而麻木,坚定而执着。午夜的时候,又步行到云凌中学,中学门已经关上,整个学校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我从侧面看见宝贝以前的寝室,里面隐隐还亮着灰暗的灯光,想必她已经搬出去了吧。我叹息一声,坐在一排台阶上,任由夜晚的凉风吹拂我瘦弱的身体。坐了二十来分钟,我决定再到苏姐租房子那里去看看。于是我又开始了漫长的步行。我走过了寂静的大街,走过了黑黢黢的住宅小区,走过了树荫浓密的公园,走过了灯光辉煌的广场。我腿麻木了,但我似乎还有用不完的劲。在走了近两个小时,我终于又来到了那幢陈旧的楼房下面。苏姐的房间一片黑暗,我摸索楼梯上去,摸摸那扇铁门,门依然紧闭,有些冰凉,上面我留的纸条还在。我把它撕下来,装进口袋。我把头靠在门上,思绪纷乱。对面一家似乎有人走动,发出声响。我就静听一会儿,好像又没有。紧封的大门永远挡住了外面的世界,无论光亮和黑暗。
往回走的时候,渴得厉害,我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店买了一罐啤酒。营业员是个清瘦的姑娘,我去的时候她正趴在柜台上睡觉。她睡眼惺忪地给我找了钱后,打了两个哈欠。我打开拉盖,啤酒泛出白色的泡沫,我一口气喝掉一半,冰凉的液体从我嘴巴一直凉到胃里。我再一仰头,喝完剩下的一半。姑娘呵呵地笑了。
我揩了揩嘴巴,问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她说:“老板让开的。”
我说:“老板这么心狠?”
她说:“有加班费的。”
我问有多少。她说十元。我听她口音,像是四川老乡。一问,果然是,还和我离得不远。我们用四川话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