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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叶灵眉如木人一般定住,不能置信的,她转过身,他已经走近,凤目里是一片焦灼的等待,和再初见的慰喜,她脑子里闪过另一双厉目,往侧一瞥,小沙弥和两个侍女都站在近旁,怔怔的看着他们。
“你们先下去。”竭力稳住声音,看到石青迟疑着低头,又轻加一句,“石青,”待一会,轻声吩咐,“莫要让旁人近来。”
石青点点头,退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二人,灵眉却似丧失了所有力气,垂下头,掌心里还粘着那朵合欢,湿漉漉的和汗水黏在一起。
周奉一直在看她行事,见她短短几句吩咐,不是以往了,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那叶灵眉一直等他开口,许久无语,心内不禁酸胀委屈,待听他慢慢着一个“你——”不由抢着说道,“你有甚么话?我不能久留,一会子就要和娘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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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奉慢慢踱近,伸手想摸她秀发,却终究总有一份迟疑。私下里,灵眉不止一次想过二人如果再见的情形,都没有想到会这样,不知不觉间,声音更淡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使人守在郡王府边,见到今日老王妃上香,想着你或许会跟来。”
叶灵眉闭上眼,眶里一阵酸痛,他终究是念着她。
“剪云……”
“王爷已经着人将尸身送回,我已厚葬了她。”
他“王爷”二字说的很轻,灵眉几乎没有听清,一颗心冷冷热热,热热冷冷,再不想言语。
她低着头,垂着睫,脸上刚见到他时虽然慌张,隐约可见的欢喜逐渐褪去,白皙的肌肤如覆了一层薄冰。她显见是瘦了,却恍惚出落的更美。他听说了她最近刚生了一场病,本以为她会为病憔悴,或为他憔悴?却不料……
心里有个声音隐隐说,或许他待她并没有那样不好?或许她过得并不是那样糟。
本以为自己的出现是要解救她,再一见面,却发现是重蹈覆辙,依旧匍匐在她的美丽面前。
一阵深深的妒意席卷了他。周奉猛的握住她的腰,灵眉吓了一跳,大眼张开,“你疯了……”
“我是疯了!”将她压到树上,一手托起后脑,火烫的吻落下来,带着浓重的焦灼和苦涩,凶猛的碾压着娇嫩的唇瓣,她呜咽着哭,那层冰却融了,漉漉的化成泪水,周奉含着她的舌头,两个一起吮吸那泪水。
一会子稍稍平静,两人额头相抵,灵眉轻轻道,“听说你的家业……”周奉道,“你不必烦忧这个。”灵眉道,“算了吧,不值得。”
周奉也伸一手,接住一朵落花,将她紧攥的小拳头掰开,与那先一朵一起,再合上,凤目定定的看着她,“只有不值得的事,没有不值得的人。”
将回到王府,众女眷送徐王妃回萃锦居,刚刚站定,徐妃道,“灵眉留下。”
灵眉忙应是。一时女眷们齐齐退下,徐妃的心腹侍人把门掩上,灵眉即扑通跪倒在地上,徐妃看看她,叹一声,“你这样子,真让人气也不是,怜也不是。”
灵眉伏地,“灵眉承娘娘爱怜,娘娘罚我就是爱护我。”
徐妃道,“你并不愚笨,怎么总做这样的事?”
话不重,但意重,叶灵眉十分羞惭,双颊犹如火烧,埋着头不敢抬起。徐妃又道,“若是靖远知道了……”
灵眉蓦的抬起头,“老王妃,您当真疼我,就为我做主吧!”
房间里顷刻间静了下来。灵眉双手扶地,感觉到对面沉沉而来的压力,徐妃道,“你可是拿定了主意?”
灵眉道,“是。娘娘收留我,就是让我拿一个主意。”
“可我想你拿的,并不是这一个。”
“是,娘娘关爱王爷,犹如关爱自己的儿子。娘娘是爱屋及乌,才肯收留我在这里,给彼此一点时间。”
徐妃沉默半晌,“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何还要这样选择?”
灵眉抬起头,二人四目交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徐妃声音老辣,“事已至今,你还有甚么好不能说的?你中意他?”
灵眉面上略过惭色,低下头,声如蚊蚋,“是,我中意他。”
从徐妃的屋子回来,坐在自己的小室内,叶灵眉深深沉思,说沉思,脑子里嘈杂一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也不知过了许久,突然发觉天已擦黑,屋子里蔼蔼暗暗,鼻端忽然察觉一丝冰蓝的冷香。她一个激灵,忙站起来,满屋只有她一个,可那气息不容错辨,唤过石青来问,“方才,王爷可是来过了?”
石青点头。
“何时?”
“就是您在徐娘娘屋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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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眉不再说话。
“王爷留了样东西给您。”石青道。指着窗前的案子上。
灵眉这才看到,那案子上的白玉盘里,偌大的一支魏紫,静静开放。自己进来至今,只顾沉思,竟然没有看到。
石青已将灯烛燃上,捧到面前。见她仍坐着,便又将那白玉盘也捧来,灵眉下意识接过,纱袖一层一层从腕子上褪去,花瓣冰凉,一丝丝暗香萦人。
“王爷说,这是今夏他堂前最后一朵魏紫。”
39。 起伏
女人的心事,就像是昨夜的一场梦境,当时是清晰,醒来却模糊。
更何况灵眉不是一个爱恨很强烈的人,而女人对有意于自己的男人,大都不会恨的太长久。
他其实没什么不好。叹一口气,她将那朵魏紫轻轻放回白玉盘上,看向窗外,深黑的苍穹。
有关灵眉的意思,徐王妃使人婉转地向淮西王表达了。他听说时,正在拟一封书信,微微一顿,继续将那封信写完,将笔搁下。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抬头,那名来传话的侍人躬身立在下头,煞是紧张。这侍人既能来传话,必是徐妃的心腹,怕是多年都没有这样规矩过,云来立刻想起李济提起的,有关自己肃容的评价,略缓一缓道,“娘娘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松口气,想想又惴惴问道,“娘娘问王爷的意思,小人怎么回呢?”
淮西王却沉默。那人又一个万福,“是。”垫着脚退下。
已经很多年,云来没有想到再去喝酒。他是长子,天资非凡,自小便长于军中,父亲教训最严。军中生活最是无味,戒训最深的便是酒、色二字,云来自以为对此二字做得从容。
他不是不爱酒,不是不好色,不是没有过开怀大醉,不是不爱那温柔解语乡,只是从没有放纵自己,对他们是来者不拒,无之亦可。
然而他今日却突然想喝两杯。
酒是好酒。三十年的竹叶青,碧冷甘冽,贺云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却又觉得那缕缕甘冷入喉,森森的心弦拨动,一时儿畅快,一时儿噎的厉害,不禁深悔答应徐妃将她接走,若是此刻伊就在身旁,该要怎样重重惩罚?
忽而帘动,淮西王冷冷问道,“什么人?”
悉悉索索,厅外转进来一位丽人,雪衣乌发,素手执萧,容色极为夺人。淮西王眼睛微微眯起,“是你。”
“是。”来人似和他极为熟知,星子般灿烂的眸子瞅着他,“我已到金陵十日了,给您递过三回信,您都没有回。”微微偏首,带着点点委屈,“今儿是我求吴公公让我进来,您,莫要怪罪他。”
淮西王道,“陪我喝两杯。”
很快有人在客座前摆上酒,那丽人甚是爽快,满满一杯灌下,呛出泪花,将一双星子趁的更加粲然。淮西王似也被她丽色所迷,怔怔看着,丽人道,“我给您吹首曲儿罢。”见他首肯,便将萧执到嘴边,箫声悠悠响起。
酒不醉人,曲意动人。那箫声渐而婉转柔媚,如女子在深闺中叹息,淮西王头目有些森然,一手拄额,忽而一只温柔的小手抚上来,女子的声音却比箫声还要妩媚,“王爷,您喝多了。”
云来下意识握住那只小手,轻轻一带,女子嘤咛一声,跌到他怀里,柔软弹性的胸膛贴着他的,轻轻磨蹭,另一只小手,搂住他腰,察觉到他的动情,更贴紧了,将樱桃口儿递过去,被深深含住。
“啊!”忽而一声痛呼,淮西王捏住她一只手掌,眼睛里一片冷然,她几乎不能置信,他方才明明已经动情,怎的突然——
对方倏的站起,她便滑跌到榻下,“为什么,”喃喃的,这已是他第几次的拒绝?
云来看着她,淡淡道,“红苕,女人若多了算计,就不可爱了。”
叶灵眉下定了决心,便闭门不出,勤谨过活,连谢氏也不大见。徐妃见她主意已决,那边王府也没有再干涉的意思,便又找来她说过一会话,灵眉自还是那个决心,那个主意,徐妃无法,只得应她,先让周奉的原配夫人贺氏来与她见过一面。
为这一天,灵眉等了许久,此番终于有了些准信儿,如何不激动?这日午后,在徐妃安排的、郡王府一个偏院的小厅等候贞良,一时站起,一时坐下,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侍女通传说周夫人来了。叶灵眉即刻站起,迎到门口。贞良还是那样端庄贤淑的模样儿,只面上带了几分浅愁,身后跟着一名丫鬟,依旧是紫烟,灵眉乍再见她,只顾激动,忙上前儿握住她手,两个让到厅内。
将一坐定,贞良一个眼色,灵眉会意,让石青银红都到外头,把门守着。不料这边门一关上,那贞良却站起身,甚也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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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眉大惊,忙上去扶,“姊姊这是做何?”一面让紫烟,“快来扶你们奶奶起来。”谁知那紫烟也不上来,也不回话,却也是随着贞良,一起跪于身后。
灵眉又慌又乱,“你们这是做什么?”拽也拽不起,自己也要跪地,那主仆两个商议好了似的,齐齐的上来推挡,不让她着地,也不知是谁,掐的她胳膊十分疼痛,这样子你推我挡的,揪扯成一团,灵眉先放开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背过身哭泣。
贞良也哭的个泪人儿一样,一时屋内只闻三个人细细的抽噎声,一会儿贞良膝行两步上来,呜咽着道,“好妹妹,你,便放过你哥哥吧……!”
虽已猜着她的意思,那小娘儿仍忍不住泪水大落,双手捧帕,将那帕儿都浸的透了。
“好妹妹,我对不住你。可你不为我想,也要为济州的老爷、太太想一想,……二爷此番为你,闹的太不像话了,老爷气的卧病在床,就要将他逐出家门。”忽想到甚么,往后一把抓住紫烟,“这个丫头,她已经有了身孕!若只是为我,我便把这正室的位子都让给你也使得的,可那还有一家子老小啊……呜呜……”
灵眉怔怔的抬起头,看向紫烟,对方双目各一行清泪,看向自己的眼里含着三两分恨意,她忽而一个哆嗦,任由着贞良攀住一条胳膊,“你去求求王爷,放过我们一家,啊?!”
叶灵眉由着她摇晃,那只胳膊在她手里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她抬起头,眼睛里不再有泪,喃喃的,“放过你们,谁又来放过我呢?”
当日送走贞良,恰逢马妃生产,徐妃那里便没有顾上灵眉这边。三日过后,想到她,把她唤来,不料她人坐在那里,低着头儿,浑身没有了前几日那份拿定的模样儿,气息反比以往刚来时更涣散了。徐妃些微奇怪,“你……”
灵眉抬起头,又低下,“我,……娘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