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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是五老爷的嫡母,顾氏未出嫁前很是担心未来婆婆不好伺候,嫁到邬家后方才觉得自己是走了大运。虽是嫡母,但段氏对五老爷这个庶子,对她这个庶儿媳并无不同。比起贺氏和裴氏来,顾氏对段氏的感念更深。
“母亲缘何说这话?大夫说了母亲只是偶感风寒。休养上一段时日便好。这府里诸事,很多还要靠母亲决断……”
顾氏前倾了半个身子,柔声规劝段氏不可胡思乱想。
段氏只幽幽叹了口气。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活了这大半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别的我也不担心。我就是想着八月……”
段氏说着便抹了泪:“我的八月还从来没去那么苦寒的地方,那孩子走前还强装坚强,对我一直笑。可我知道她心里苦,被人诬陷辩驳不得,回了家,那东府的人还这般侮辱于她……”
段氏说起东府就是一脸恨意:“攀高枝的时候想着我们,出了事就撇得远远的,今年过年老太君定要我们过东府去,到时候一个都不许去!”
段氏已和东府郑氏、金氏闹翻,狠话也说了,以后但凡东府有求到她面前的一天,她定然会置身事外。
她是这般说的,也是这般做的。
这短短两三月的时间里,她没有和东府有过任何往来。即便是老太君相请,她也借口卧床养病,没有过去。
她连东府的门都不肯踏进去。
贺氏抿了抿唇。
她同段氏一样,厌恶东府至深。但理智还是告诉她,照段氏这般行事,不行。
“母亲……”贺氏轻声劝道:“即便母亲和大伯母、大嫂有嫌隙,老太君总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上次老太君相请,您没有过去,老太君怕是心里也有点儿疙瘩……何不趁着这次过节和老太君修好,也好让老太君给大伯母施施压……”
段氏伸手打断贺氏的话。
儿媳妇的意思段氏当然知道,但要她以客人之姿前往东府,段氏只觉这是对她的侮辱。
“不用了。”段氏道:“老太君不是糊涂人,是非曲直她自然有个判断。但老太君也不是管事的人,东府你大伯母还恭敬供着她老人家,为的是什么,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为的不就是老国公留给老太君的那点儿东西吗?”
裴氏低声道:“可往年过年都去东府,今年不去,老太君总也会察觉到的。到时候老太君问起,东府那边的说辞定然是向着他们,老太君岂不是会误会母亲更深?”
段氏阖目道:“我说了,老太君不是糊涂人。你大伯母在她跟前阳奉阴违的,你当她不晓得?她起了疑心正好,让她查个清楚,也好知道知道他们那府里头的人办的是些什么事儿。”
段氏抬手止住这个话题:“都别再劝,我这一把年纪了,还不能有点儿自己的脾气?老二媳妇。”
贺氏忙恭敬道:“母亲尽管吩咐。”
“尤其是你,可要记住了,老太君要见陵梅,仍旧不许让人带她过去。”
老太君最喜欢邬陵梅,段氏让贺氏扣着邬陵梅不给老太君瞧,老太君自然会着急。
前面这三两月段氏便已让贺氏找了无数借口,不把邬陵梅送去东府,老太君倒也没说什么。如今要过年了,还不让她见她最宝贝的曾孙女,老太君不起疑心才怪。
贺氏应了下来,心里却担心。
母亲这般吩咐她们都应了,这若是父亲又来一道吩咐,到时候她们听谁的?
仿佛知道贺氏担心什么,段氏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你们父亲开口让你们过去,到时候你们听谁的?还是得听我的!这内宅到底还是我说了算!”
贺氏、裴氏和顾氏连忙福礼道:“是,母亲。”
段氏交代完三个儿媳,让裴氏和顾氏下去了,单留了贺氏。
“翻过年,八月可就十五了。”段氏面露忧色:“漠北那地方怎是她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家能久待的?居正在那边儿待长一些时候倒也罢了,八月可不能一直待在那边。到时候浑身上下都被那地方的风给吹糙了,肌肤不细腻,以后怎好说婆家?”
贺氏黯然道:“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大皇子后日大婚,有关于八月的谣言在近段时日甚嚣尘上……她若是回来,恐怕会被流言所伤……”
贺氏说到此事也不禁愤怒:“宫中到底什么腌臜人物,竟然这般害我八月……”
段氏胸口狠狠起伏了两下,方道:“那两个宫女是何名总算是查出来了,既要替八月洗清冤屈,总要慢慢来。八月回京不过是早晚之事,我们要做的,是在此之前做好所有准备。”
段氏虽是病卧床榻,却也不是毫无建树。她动用起所有能用的人脉,打听当日站出来诬陷八月的两个宫女,想以此为突破口,查出真相,还八月一个清白。
但宫中的人总是不好查的,过了这三两月,也不过只查出那日两个宫女名菁月、寒露。别的她一概不知。
“居正那边,他父亲也正在找证据。”段氏皱了皱眉:“只是当时宁嫔身边的人都已因她的死而尽数杖毙了,居正的事情也不好翻案,这事拿着也是头疼。”
贺氏对此却是看得开些:“母亲不用焦急,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父亲也不会让居正一直待在漠北。”
“话是如此说,但他们父女俩会受多少罪……”
贺氏心疼儿子和孙女,说着说着便又伤心抹泪。
贺氏陪在一边宽慰。
婆媳二人相对饮泣了两刻钟的功夫,陈嬷嬷来报,说是东府老太君过来了。
ps:
二更。
☆、第七十五章 明告
贺氏对郝老太君一向敬重,听了陈嬷嬷的传话便立马站起身。
段氏也要起身,甫踏进门来的郝老太君刚好看见。
“你坐着吧,甭下床了。”郝老太君摆了摆手,上前按住欲起身的段氏,眉头微微皱着,一副不忍的模样:“你这都病了多少时日了……”
贺氏给郝老太君行了个礼,郝老太君也一把把她扶了起来。
郝老太君一向不拘小节,也不用丫鬟婆子伺候,自己个儿拿腿勾了条凳子来,就挨着段氏的床沿边儿坐了。
段氏一脸惭愧:“劳累母亲了。”
“劳累啥。”郝老太君囫囵地瞪了段氏和贺氏婆媳二人:“我自己个儿过日子没数着数,今儿突然想着怕是有一阵子没见着你们过来了。咋的,你病了,你三个儿媳妇全都病了?”
段氏不语,贺氏站在一边装柱子。
郝老太君也不是糊涂人,瞧她们婆媳这模样就知道这里头定然有事。
“啥事儿,说吧。”郝老太君也懒得废话:“你这还生着病,心里再装了事儿,可更亏身子。但凡我这个当娘的能给你做主的,我就给你做主了。”
段氏略有些动容,嘴皮子动了动,却还是没开口。
贺氏则是想着,这兴许是个好机会——夫君的事儿老太君管不着,八月的事,老太君总能管一管。
贺氏还是想让女儿回来。她年纪不算小了,回京之后可就得准备说婆家。要是继续待在漠北,她能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贺氏想都不敢想,从小娇滴滴的女儿要去过那般的苦日子。
正寻思着怎么开口,巧珍却领着邬陵梅来了。
邬陵梅是来瞧段氏的,自从段氏卧床后,孙子孙女里属邬陵梅来得最为勤快。邬陵桃要跟着许嬷嬷学规矩,连门都少有出;邬陵柚性子太懦了,除非顾氏带她来看望长辈。她才会出门,其余时间她都喜欢待在自己的闺房里。
这般一来,偌大的西府里,也只邬陵梅这个半大姑娘惦记着每日来给段氏请安。嘘寒问暖。
见到郝老太君也在这儿,邬陵梅十分高兴。
“祖奶奶!”
邬陵梅也不叫让郝老太君不喜的“曾祖母”这个称呼,亲切地唤了她一句祖奶奶,像一只快活的鸟儿一般扑到郝老太君的怀里。
郝老太君顿时一阵心啊肝儿的喊了一通,搂着邬陵梅就不撒手。
趁郝老太君的注意力放在邬陵梅身上的时候,段氏给贺氏使了个眼色。
贺氏斥责道:“陵梅,不要在老太君身上扑腾,快下来。”
邬陵梅赶紧松开抱着郝老太君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郝老太君,规规矩矩地说道:“曾孙女给老太君请安。”
郝老太君连连笑了两声。说了几个“好”字,又埋怨贺氏道:“你姑娘活泼,训她做啥?”
邬陵梅眨眨眼睛:“祖奶奶,母亲一直心情不甚好,说话时带了点脾气。您别跟她置气。”
但凡是邬陵梅说的,郝老太君都认。
她连连点头:“好好,不置气,不置气。”
可顿了顿,郝老太君就觉得不对了。
她看向贺氏:“你心情咋不好了?马上过年了,过完年陵桃也要嫁了,那陈王再是不好。这也是你头一个闺女的亲事儿,你就该欢欢喜喜的,怎么还心情不好了?”
贺氏低垂着头不语。
邬陵梅拉着郝老太君的袖子,呜咽两声:“祖奶奶,不怪母亲……陵梅心情也不好。三姐姐被拘着学规矩,四姐姐又不在。陵柚妹妹闷得很,我跟她也说不上话……”
“你等会儿!”郝老太君本认真听着,琢磨着这话却是觉得不大对劲:“你四姐姐怎么不在了?这要过年了,宫里还不放她出来?”
东府瞒得可真好,老太君这儿对邬八月的信息也只止于她受太后青眼进宫一事上。
这话贺氏可不能说。
既然邬陵梅说起了头。贺氏索性也不插嘴,任由女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倒了出来。
贺氏是觉得骄傲的。她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却有三个各有千秋的女儿。
陵桃清傲有主见,八月敦厚,陵梅虽然年小,但贺氏瞧得出来,她算是她们三姐妹中最聪慧的一个。
况且陵梅最得老太君的喜欢,她在老太君跟前说的话,老太君定然会信个*成。
“真是荒唐!”
郝老太君听完邬八月的遭遇,顿时怒上眉梢:“宫里的人就这么欺负我们家八月?老二呢!他也任他孙女被人欺负?!”
郝老太君点到邬国梁,段氏就不得不开口了。
“老太君息怒,这事事关宫闱,又有碍八月的名声,他也不好插手管……”
“胡说!”
郝老太君怒得一拍桌子:“什么叫做不好插手管?他这会儿位高权重,门生遍地了,就顾那点儿虚名了?自己家人受了委屈都不敢问人讨个公道,以后谁还看得起他!”
段氏抿嘴不说话,贺氏也不言语。
“那八月囡囡人呢?”郝老太君又问道:“她这出了宫,怎么又不在你们府里?”
她看向贺氏问道:“莫不是你怕她受名声所累,怕她压力大,把她送去她舅家去了?”
贺氏强忍着摇了摇头。
邬陵梅哽咽了一声代替贺氏回道:“四姐姐跟着父亲去漠北了……”
“你爹?二孙子?”
段氏瞪大眼睛:“你爹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去什么漠北?”
邬陵梅一抽一搭地又将邬居正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到底年纪小,知道的也并不清楚,贺氏在一旁帮忙补充。
邬陵梅待贺氏说完,从郝老太君怀里直扑到段氏床边。
“这都算了,父亲和四姐姐走的时候也都还笑呵呵的,父亲说当是去历练,四姐姐也说借此机会也好看看别的山河景色……就是祖母,想要帮四姐姐洗刷冤屈,求到大伯母和伯祖母那儿去。希望能求昭仪娘娘帮忙查查事情真相……她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羞辱四姐姐,害得祖母气狠了,这些日子都卧在床上……”
邬陵梅抱着段氏的手臂:“祖母不要生气了。四姐姐走的时候说希望您能身体康泰,定然不希望您继续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