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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
宣德帝笑道:“虽然邬老夫人也算是朕的师母,但朕跟从邬老读书时,年纪也已大了,和邬老夫人也只见过那么几面,印象并不深刻。可即便如此,邬老夫人总也算是朕的师母。朕想着,邬老如今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之中,却是忘记了为他夫人来给朕讨一个诰命夫人的追封。”
宣德帝顿了顿,道:“朕觉得,还是不要等着邬老提了,再来追封这个诰命夫人。此事下旨追封,反倒适宜。母后觉得呢?”
姜太后脸上微微僵了僵。
片刻后她笑道:“皇儿考虑得周到,此事,皇儿看着办吧。”
姜太后想结束这个话题,宣德帝却是道:“可是诰命封赏等事,还是母后更为清楚。朕少不得要请母后拿个主意。”
姜太后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宣德帝又“啊”了一句,道:“最近京中有个学子,说金榜得中之日,会求娶阳秋皇妹。母后可有听说?”
姜太后霎时一惊。
☆、第一百九十二章 瓜葛
“皇儿怎么……突然提起阳秋来了?”
姜太后低垂了头,表情隐在一片阴影中,几不可见。
宣德帝叹息一声。
“阳秋从出生起,就由朕和皇后亲自抚育,虽是朕的妹子,但朕倒是把她当女儿看待要多一些。朕登位十五年,阳秋如今也已十五岁,虽受了祝融之礼,但要她永远待在宫闱,不尝男女情爱,不育儿女,朕倒觉得会有些愧对与她。”
宣德帝扬唇一笑:“母后觉得呢?”
姜太后心里砰砰砰直跳,但宣德帝问到了她跟前,姜太后也没办法装聋作哑。论起来,阳秋长公主可也要叫她一声“母后”的。
姜太后微微扯了扯嘴角,问道:“皇儿此前曾表示过,不欲给阳秋安排婚事。如今又换了想法,可是……阳秋说了什么?”
姜太后语气中有微不可察的试探意味。
宣德帝轻轻一笑,摇头说道:“阳秋一直待在解忧斋,也从来不见人,朕朝中事多,也无空前往解忧斋见她,自然对她的想法也无从问起。”
宣德帝微微一顿:“母后您乃是阳秋的嫡母,岑太妃去的早,阳秋的事,还要烦劳母后费一点儿心。”
姜太后扯动嘴角轻道:“这是当然。”
宣德帝便轻轻颔首,起身道:“朕还有事,就不与母后闲聊了。既然母后对阳秋的婚事没有其他意见,驸马人选,朕会斟酌。那扬言金榜题名之日会求娶阳秋之人,朕会仔细考察其人品。此点,母后不必过多操心。”
“皇儿做事向来细致,母后当然不操心。”
姜太后招手唤来了郭嬷嬷。扶着郭嬷嬷的手,送了宣德帝出慈宁宫正殿。
待皇驾行远,姜太后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后……”
郭嬷嬷轻声唤了一句。道:“邬老夫人离世,不是您一直盼着的吗?您合该高兴才是。”
“高兴是高兴。可如今出了别的岔子,哀家心里可难受着呢!”
姜太后气呼呼地回了寝殿,让人将殿门给阖上了,也不要人伺候,只留了郭嬷嬷。
郭嬷嬷轻声道:“不就是追封诰命夫人的事儿吗?”
“你以为这是小事儿呢?”姜太后气得捶了桌案,压低声音说道:“她这辈子也是儿女双全,风风光光过了一生了,人家都说她和邬老乃是当时夫妻典范……到了到了。她还要赚个封赏!后人说起邬老和她,岂不都要赞一句天作之合、夫妻情深?哀家如何能忍!”
“太后,人都死了,跟个死人有何好计较的?”
郭嬷嬷劝道:“要老奴说,这事儿啊,您还就得高高兴兴地给邬老夫人选一个高品级的诰命封赏,再赏下一些器物、药材。这不也是在助邬老吗?邬老那儿,您也能让他再记您一份恩。皇上将此事交给您办,您可不得用心些。”
“……道理哀家都明白,可哀家……咽不下这口气!”
“太后。您比起邬老夫人来,可幸运多了。”
郭嬷嬷轻声笑道:“您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得了邬老一世深情。邬老夫人不过占了个名分。您呐,不用和她太计较。她已是死人,再不能和您争什么。”
这般一说,姜太后面上方才缓和了一些。
但紧跟着,姜太后面上又是一凝。
“皇上要把阳秋从解忧斋里给放出来了。”
姜太后抿了抿唇,道:“当年的事,阳秋到底知道多少,我们都不清楚。虽说她做了这些年的哑巴,可哀家始终不放心。”
姜太后看向郭嬷嬷:“嬷嬷。你说……哀家要不要想办法,把阳秋给……”
姜太后轻轻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郭嬷嬷迟疑道:“这般会不会让皇上心生警觉?往常皇上未提阳秋长公主时。阳秋长公主便好好的。如今和太后提了阳秋长公主,阳秋长公主便出了事。”
“哀家也正是有这个担心。所以有些迟疑。”
姜太后轻轻拨动了小指甲上的指套,轻问道:“那个扬言金榜题名时,会娶阳秋的学子,出自哪家?”
郭嬷嬷轻声回道:“出自贺家,祖籍乃是元宁,在京中并无太深根基。”
姜太后便松了口气,轻蔑一笑:“倒也是,京中子弟,谁不知道阳秋貌丑无盐。谁愿意娶她为妻?”
郭嬷嬷却是迟疑道:“可是……此人和邬老也有些许关系。”
“哦?”姜太后顿时问道:“是何关系?”
“这贺姓学子,乃是邬老儿媳之侄。邬家和贺家,乃是姻亲。”
姜太后闻言立马皱起眉头,须臾她惊问道:“是否是邬八月的表兄?”
“正是邬四姑娘的亲表兄。”
郭嬷嬷点头。
姜太后手下一个用力,小指护甲应声而断。
郭嬷嬷顿时跪了下来,伸手要给姜太后剥掉指套。
姜太后手臂一挥,闪过郭嬷嬷的动作。
她紧抿着唇,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
蓦地,姜太后伸手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殿外的丫鬟闻声要进来,姜太后大怒道:“谁敢进来,哀家要她的脑袋!”
殿外立时乌压压跪了一片。
郭嬷嬷心疼地道:“太后这是做什么呢……”
郭嬷嬷直起腰去给姜太后剥指套,这次姜太后没有闪避。
“好在没伤了您的手。”
郭嬷嬷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姜太后:“太后,您听了此事也无需太过激动。邬四姑娘虽知道您和邬老之事,但阳秋长公主之事,她从何得知?老奴觉得,这必然不是她的主意。太后您呐,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
“是吗……”
姜太后有些茫然地看向郭嬷嬷。
郭嬷嬷轻轻颔首:“要老奴说,这只是那个贺姓学子为自己造势。吸引考官注意的一种方法罢了。”
姜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忽然伸手握住了郭嬷嬷,道:“嬷嬷,阳秋……我不放心。咱们还得再试探试探她才行。”
“太后您打算……”
“皇上既然提了要给她招驸马之事。那哀家这个嫡母,自然也不能毫无作为。”
姜太后微微沉了沉眼:“选个日子。哀家要亲自前往解忧斋,探望阳秋长公主。”
郭嬷嬷低声应是。
☆★☆★☆★
鞭炮声阵阵,哀乐奏鸣。
邬八月倚在琼树阁二楼的廊柱上,举目远望。
邬家的园林绿树成荫,有些阻碍邬八月的视线。她并不能将段氏出殡的情况看个清楚。
她也只能在鞭炮声响时,下跪冲着府门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高辰复代邬八月随了送殡队伍,将段氏送往已选好的风水宝地。将之安葬。
小顾氏坐在阁楼里,正自己剥着松子儿吃着。
偶尔抬头看看呆站在廊柱处的邬八月,小顾氏有心想劝两句,又怕自己说了什么,反倒引得邬八月更伤心。是以她也不敢随意开口。
直到连哀乐声都听不见了,邬八月方才转了回来,坐到了小顾氏旁边,也剥起了松子儿,却是放到了小顾氏装松仁儿的小碟里。
“三嫂要是喜欢吃,只管让丫鬟剥给你。又何必自己动手?”
邬八月轻笑一声,小顾氏闻听她会笑,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也退了些。
“自己个儿剥更有乐趣呢,让丫鬟剥,自己只管吃,吃起来也没味儿。”
小顾氏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幸运的是,我喜欢吃的东西,这孩子也不讨厌。”
小顾氏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肚子隆起已十分明显。
邬八月见她就那般拍自己的肚子,吓了一跳。
“三嫂。你悠着点儿!”
邬八月无力地喊了一句:“你这样拍他,要是把他拍疼了可怎么办?”
“没事儿。拍不疼,我哪有那么傻。”
小顾氏嘿嘿一笑。望向邬八月的肚子,“咦”了一声。
“八月。”小顾氏好奇道:“你肚子也有四个多月了吧?”
邬八月点点头。
“四个多月的肚子……怎么感觉比我四个多月的时候,要大一些?”
小顾氏卡了卡自己的腰,又去卡邬八月的腰。
邬八月无奈道:“这个……每个人都有些差异的吧?”
小顾氏摸了摸下巴,“嘿”了一声,笑道:“八月,该不是你怀的是双胎吧?”
邬八月还没回答,小顾氏道:“不行不行,等二伯父回来,可要让他给你好好号号脉。要真是双胎,这个时候应该就能号得出来了。”
“三嫂,你可想多了。”
邬八月并不怎么信,她摇了摇头。
小顾氏却说自己说得可能没错,让邬八月先别急着下判断。
等到段氏入土为安,出殡队伍回来,小顾氏便让邬八月身边的肖妈妈去请二老爷过来,邬八月拦都拦不住。
没多久邬居正和高辰复便匆匆来了。
“二伯父。”
小顾氏笑着给邬居正见了一个礼,急迫道:“您快给八月瞧瞧,她肚子比我四个月的时候要大,您看她是不是怀了双胎。”
肖妈妈去请邬居正时就告知了邬居正翁婿二人原因,邬居正也不拖沓,顿时坐了下来,让邬八月伸出手,给她号脉。
高辰复嘴角微微抿着,面上虽竭力克制,但神情中却难掩激动。
邬居正凝神号了一会儿脉,撤回手时却摇了摇头,笑道:“我于妇科上,并不是特别精通。辰复。”
邬居正看向高辰复,笑道:“你还是去请个妇科圣手来,给八月瞧瞧。”
高辰复立刻应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双胎
这事儿也并不是那么急,但高辰复还是赶着在当日就去请了宫中精通妇科的范御医前来给邬八月诊脉。
范御医与邬居正乃是同僚,两人相互见了礼。
范御医号了一会儿脉,收回手后轻轻颔首,对邬居正笑道:“虽还不能肯定,但十有*,令嫒怀的,乃是双胎。”
小顾氏顿时笑眯了眼,比邬八月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高辰复面上的喜悦也无从掩饰,嘴唇虽紧抿,嘴角却微微上扬。
邬居正送了范御医离开,小顾氏冲着邬八月眨了眨眼睛,也知趣地离开了琼树阁。
高辰复坐到了邬八月身前,伸手捉了她的手,深吸了两口才沉着声说道:“想想就后怕,那日我怎么就让你去和邬老对峙了呢?”
邬八月反握住高辰复的手,轻轻一笑。
“没事,祖父总不会丧心病狂到推我一个孕妇。”
邬八月轻声道:“我自己的情绪,我还是能把握的。”顿了顿,她低声补充了一句:“我答应了祖母,我会好好的。”
高辰复轻轻刮了刮她的脸,将她拥进了怀里。
“老太太的丧事如今也办完了,紧跟着便是秋闱……武举取士一开始,我就更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