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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媳妇儿……真没了?”
郝老太君怔怔地望着底部对着她的黑漆棺材。有些飘忽地问了一句。
贺氏等人顿时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一向感性的二丫也哭了起来。
“西府老太太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郝老太君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段氏的棺材旁边,伸手抚上了棺椁。
没到出殡下葬的时候,还未封棺。邬居正在段氏口中放了可令失神三天不腐不烂的定颜珠,段氏的面容看上去依旧慈祥和蔼,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郝老太君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回头开口厉声问道:“老二人呢!”
贺氏顿时上前答道:“回老太君的话,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来了。”
郝老太君大怒:“这个逆子!他老妻身子骨越发不行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缘何他到这般夜晚还不归家!”
贺氏等人皆不敢出声。
郝老太君回头又看了段氏一眼,似乎是不忍心扰了段氏的安宁,她握了握拳,扶着二丫的手坐到了一边。
此后不久,前去安排段氏身后之事的邬居正、邬居明、邬居宽三兄弟身着一身孝服,腰缠孝带,头上披麻,回了定珠堂。
见郝老太君在此,三兄弟带着自己的妻儿、未出嫁的女儿,给郝老太君磕了头。
然后段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以及未出嫁的孙女,全都跪在了段氏的棺前。
郝老太君不动如山,一直坐在那儿,等着邬国梁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东府的三太太李氏携儿子邬良柯与儿媳小金氏,赶了过来。
他们也是东府除了郝老太君外,唯一来了西府吊唁的人。
西府贺氏等人堆李氏并无恶感,见她还特意赶了过来,也十分欣慰。
李氏陪了一会儿,瞧见西府这样凄然的景象,难免触景伤情,想到自己的丈夫过世时的场景。心里更觉难受。
李氏嘱咐邬良柯和小金氏在这边儿陪一晚,她则和郝老太君说了一声,回了东府。打算睡一觉,明儿再过来。
待李氏走后。如入定了一般的郝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道:“也就居廉媳妇儿懂点人事儿。”
贺氏望向定珠堂外,一面在心里冷嘲,东府还真是人情太冷,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另一面却又在心里担心——都这时候了,老太爷怎么还不回来?
然而,直等了一夜,邬国梁却始终不见人影。待第二日清早。吊唁的人纷纷来了,邬国梁才姗姗来迟。
他昨日歇在了宫里,压根不知道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
郝老太君已在定珠堂坐了整整一晚,定珠堂内,邬居正等人的都面色难看。一是熬夜熬的,二也是因久等邬国梁不至,心中自然都有些想法。
“母亲。”
邬国梁上前给郝老太君行了个礼,郝老太君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忽然抽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邬国梁长至这么大,除了小时遭过郝老太君的打。长大后被郝老太君打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巴掌,让邬国梁有片刻的怔忪。
“雪珂要是我的闺女,我有你这么个女婿。我杀了你的心都有!”
郝老太君面色平静,声音也放得很轻,可是语气却是极重。
所谓小杖受,大杖走,邬国梁顿时朝着郝老太君跪了下去。
“母亲息怒,儿子错了。”
邬国梁低声认了一句错,郝老太君却伸腿使劲踢了他一脚:“跪我做什么?转过去,跪雪珂去!她这段时间身子骨不好你不知道吗?你不多回府来陪陪他,竟然连她咽气的时间你都没在他跟前!你们做了一辈子别人口里称颂的恩爱夫妻。到头来,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邬国梁只低着头。任由着郝老太君骂。
邬居正心里也埋怨邬国梁,但前来吊唁的宾客都纷纷到了。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岂不丢人 ?
邬居正上前打圆场,正好有宾客被迎了进来,邬国梁避到了后堂去换衣,方才躲过了郝老太君的责骂踢打。
邬国梁尚且有些惶然。
真的……去了?
“老太爷。”
换好衣裳犹豫着回到定珠堂后要如何和郝老太君说话的邬国梁,被他书房处的管事给唤住了。
“怎么了?”邬国梁心中正烦乱着,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老太爷,您书房……给烧了。”
邬国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即惊愕,立刻转向那管事,怒声问道:“什么?烧了?!”
“是,是给烧了……”管事缩了缩肩,哭道:“老太太身边儿的陈嬷嬷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昨儿老太太故去后,她跑进了您的书房,一把火将您书房给烧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您书房旁边儿没连着什么易燃的屋宇,这走水恐怕还本歇不了……”
“她人呢!”
邬国梁震怒地问道。
“您问陈嬷嬷?”
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小的方才不是同您说了,陈嬷嬷跑进您的书房放的火。陈嬷嬷她……自然也葬身火海了。”
邬国梁瞪着双目,简直不敢相信。
管事紧接着又道:“陈嬷嬷烧得也几乎成了灰,四姑奶奶令人来跟小的说,要捡了陈嬷嬷的骨灰,把陈嬷嬷给安葬了……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问问……您的意思……”
“四姑奶奶?!”
邬国梁微微眯了眼,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四姑奶奶说,老太太故去前让她好好照顾陈嬷嬷的。她没给老太太办好这件事,但将陈嬷嬷收葬……却还是能办到的。”
管事低垂着头,邬国梁冷笑一声:“陈嬷嬷做下这等事,还想要被收葬?去!你让人转告你四姑奶奶,陈嬷嬷烧书房之举,简直是大罪!我要把她挫骨扬灰!”
☆、第一百九十章 对峙
“什么?挫骨扬灰!”
邬八月坐在琼树阁,陡闻此话,顿时惊得站了起来。
高辰复立马扶住她微抖的身子,甚为不悦地扫了一眼前来报信的书房管事,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那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轻声道:“老太爷说……说陈嬷嬷纵火烧屋乃是大罪,自然没有……没有被收葬的说法。”
“祖母才去,陈嬷嬷是伺候在祖母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祖父这般做,有没有为祖母想过一分一毫!!”
邬八月气得想要抓了茶杯砸人,被高辰复给拦住,动弹不得。
“我要去找祖父说个清楚!”
邬八月怒喝一声,抓住高辰复的衣袖,回头直盯盯看着他。
高辰复心里连连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妻子内心郁结,要是不让她发泄,长此以往对她的身体也不好。让她去和邬老说个清楚也好。
高辰复未再拦着她,却一定要陪着邬八月去见邬国梁。
☆★☆★☆★
定珠堂中,邬国梁鞠躬答谢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灵堂中哀婉不绝的哭声让邬国梁心里也堵得慌。
他站在段氏的棺前,几次犹豫想要去看段氏一眼,最后也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告诉自己,人已逝,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可是他内心深处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
邬国梁自己也不知道。
又或者说,他不允许自己深想下去。
哀乐阵阵,邬国梁觉得耳朵都有些疼了。
这时,书房管事擦着汗跑了进来,附耳对邬国梁说道:“老太爷,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在书房旁的抱厦里等着。四姑奶奶说,请您过去,她……她有话要和您说。”
邬国梁眼睛微微一沉:“为了陈嬷嬷的事?”
书房管事装聋作哑道:“小的不知……”
邬国梁哼了一声。让书房管事先下去,并嘱咐他闭上嘴。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
邬国梁仍在定珠堂待了一会儿,一炷香之后抬步朝书房方向而去。
邬国梁的私人书房已经被付之一炬,火虽然已被扑灭,但那儿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书房旁边的抱厦离书房稍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隔了一条观赏小溪,方才幸免于难。
邬国梁拾级而上,抱厦中,高辰复启开了屋门。
“邬老。”
高辰复施了一礼。邬国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高统领也在。”
“不敢。”
高辰复低头谦虚了一句,回头对邬八月道:“八月,和邬老好好说话。我在外面等你。”
邬八月点了点头,高辰复对邬国梁道了一句“少陪”,便走了出去,阖上了屋门。
“吱呀”一声,门外的阳光也被遮挡了大半。
邬八月抬起头看向邬国梁,正好是逆光的位置,她有些看不清邬国梁脸上的表情。
索性便也不看。邬八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祖父随意。”
邬国梁坐了下来,冷冰冰开口:“找我就是为了要给陈嬷嬷收葬的事?”
“祖父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
邬国梁顿时冷哼:“她烧我书房。此等恶仆……”
“祖父别急着恶人先告状。”
邬八月冷笑一声。
段氏既逝,邬八月心里空了一块,又被愤怒占满。
面对着邬国梁那张冷情的脸,邬八月也不再愿意和他做表面功夫。
“陈嬷嬷一辈子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在祖母身边伺候着,也从来没有拉帮结派,像别的嬷嬷一样认干儿子干闺女。祖父就没想过,陈嬷嬷做什么烧你的书房?”
邬国梁一顿。
邬八月冷冷地道:“不,祖父心里也是清楚的。陈嬷嬷纵火。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事情到这一步。祖父你总要找个人发泄。陈嬷嬷便是死了,你也不会放过她。”
“你住嘴!”
“我不住嘴!”
邬八月断喝道:“我后悔我以前说得太少了!”
“你……”
邬国梁断没有想到邬八月竟然会跟他这般呛声。还呛声得如此义正言辞。从前邬八月也不是没有和他这般言来言去过,但之前的几次,邬八月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柔弱的祈求之姿。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仿佛豁出去了一切。
而为的,竟然只是一个仆人!
有极短的片刻,邬国梁心里甚至有那么一下咯噔,畏惧一闪而过。
但邬国梁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一家之主,他怎么能容许邬八月骑到他头上?
“当真是嫁了人了,觉得有靠山了,就什么都不怕了是吗?”
邬国梁沉着脸看着邬八月,道:“不管陈嬷嬷是听了谁的吩咐纵火,纵火的人总是她,这是她赖不掉的事实。我要把她挫骨扬灰,那也是依家法办事!我这个一家之主,难道还处置不了一个奴才?简直笑话!”
邬八月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邬国梁冷喝道。
“我笑祖父,到了了,你还是没问,是谁指使的陈嬷嬷去烧你的书房。”
邬八月停下了笑,冷冰冰地说道:“祖父,你骨子里,真是一个懦弱到了极点的人。”
“一派胡言!”
邬国梁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休要再与我纠缠!”
话毕邬国梁便要离开,邬八月在他身后说道:“祖父,你无言以对,所以要逃避而走,是吗?还说你不懦弱?”
邬国梁停下脚步,邬八月缓缓站起身,面向转过身来望着她的邬国梁。
“祖母油尽灯枯,我不是神仙,救不回祖母。陈嬷嬷身体康健,但她决意要跟随祖母而去。我没能拦住,那也是陈嬷嬷的命,强求不得。但是。祖母临终前让陈嬷嬷到我身边伺候,我答应过祖母。会好好照顾陈嬷嬷。如今陈嬷嬷死,我已经辜负了祖母,要是陈嬷嬷的骨灰我还要不回来,岂不是大大的食言?”
邬八月顿了顿:“这一次,我不会再和祖父你妥协。要么,你把陈嬷嬷的骨灰交给我,要么,我就是与祖父你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