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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捏着,提醒着自己不要靠近。
和四儿再次坐在一起,我的心底同时激荡着兴奋和悲怆两种感觉,兴奋当然是由于重逢本身,而悲怆正是来自八年方得重逢的症结。除此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丝莫名的压抑情绪夹在里面,像一股暗流,在这两种表面的情绪下潜藏、动荡,它一直在试图压抑着我的兴奋的一面,让我在兴奋和悲怆之间循回往复。
其实在办公室见到四儿彼此热烈地寒暄之后,大约有一刻钟左右,我的心底就开始涌出这样一股暗流——这是一股由凄楚、辛酸、悲愤乃至憎恨混合而成的,虽然不大,但却有力,汹涌澎湃,像股逆流,逆行而上,无时无刻不在对抗着所有表层的兴奋和喜悦。
在那一刻,我发觉自己心底的很多旧事已经被重新勾了起来。就像一片广阔的水域,很多年的风平浪静让它沉寂、平淡、水质清澈,然而,一遇外力的干扰,那多年的沉淀物就很快被浮荡起来,翻滚、激扬。而且目前这片水域已经开始动荡得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浑浊……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沉默有时候是有黏性和弹性的,一旦出现,就会很难清除,而且愈拉愈长、愈来愈膨胀、密不透风,也就愈发难以突破了。
现在我和四儿就陷入了这种不可收拾的沉默的僵局之中。时间越长,气氛越显得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同时又愈陷愈深,双方都更加地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我有点后悔来这里,在四儿提出邀请之后,我应该礼貌得体地说声“对不起……”,现在想来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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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地飞快地转动着大脑小脑以及脑后桥,我告诉自己不能让这个沉默再继续下去,起码应该说点什么。
然而,深深占据我脑海的,仍然只有一片翻腾的混浊的水域,暗流、逆流、潜流……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两个人都被这沉重的氛围折磨和压抑得即将爆发的时候,突然一个清脆的“嘀嘀”的声音响起。四儿腾地跳起来:“噢,我该吃药了。”
四儿起身拿药。
我们的话题就很自然的从四儿的感冒药延续下来。
“感冒很久了吗?”我问,同时也依稀记起,在见到四儿的这段时间内,他的确是在一直不断地咳嗽,只是他很小心,每次都是转过头去,用一只手帕捂着嘴,尽可能轻的轻咳而过,然后迅速收起手帕。
“有几天了,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四儿眼光散乱,匆忙的把几片药放在嘴里,然后喝一口水,咕咚咽下。
“多注意休息,警察也是人!”
“就快好了。来来,多喝点酒,据说这玩艺儿能治感冒。”
我们又开始喝酒。
看得出来四儿今晚很想喝酒,他想很快的把自己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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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地下(4)
我也是。
半瓶白酒下肚,我和四儿的眼睛都开始迷离了。
我想我们的谈话也该正式开始了。
“还记得我们班上那个豆芽菜吗,俞晓雅?”四儿问。
老同学见面总是要从校园旧事开始,我们也不例外。
“又高又瘦又黄的那个?”
“是啊。不过现在可不同了,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绝色美人儿了。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她便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职业模特,现在可是日进斗金,锦衣玉食了……”
“是吗?那么厉害!要知道当初应该先泡上她啊,现在也有了炫耀的资本了:老子当初曾经和她……”我说。
“可是当初谁看得上她啊。”
“是啊,那时她那么丑!”
“她现在就在北京呢,还总上电视。”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自从八年前来了北京,我就好像进入了一座孤岛,从此便不再有曾经朋友和旧日同学的讯息。再说,即使在电视里看到她,哪还敢认啊?而且,我从不看电视。
“我们的班花怎么样了?”
“你说姚瑶啊,出国了,嫁一美国佬。妈的!那个美国佬据说一文不名,也不知姚瑶看上他什么了,或许人家洋枪就是比我们厉害?”
“没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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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妞儿试过吗?”四儿一脸坏笑,八年前那个小四儿又回来了。
“经费不足啊,再说我的那点英语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倒是有一次机会,可还是没干成。那还是在学校里,有一天晚上在酒吧里喝酒,一个哥们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个洋妞。我们就喝啊喝啊全他妈喝醉了,然后就一起去了一哥们在校外的租住房……一个洋妞上来就抱着我脱我裤子,你猜我怎么着?”
“投桃报李呗。”
“错了。说了你都不信,我他妈当时吓得提着裤子就跑,躲到厕所里不敢出来……”四儿笑得很亢奋,身体前后左右摇晃着,又是打桌子又是拍我的胳膊。
“真的假的?”
“骗你是你孙子。后来那个小妞儿居然就在厕所门口等着我,等我一出来就把我揪上床了。”
“这次行了?”
“开始还挺有感觉,可等我刚爬上去,不知怎么就突然不行了,怎么都不行……他妈的!” 四儿平衡了一下身子,遗憾的表情中带着大笑过后的痕迹,“这次丢脸丢大了,那小妞儿后来给说了出去,被一帮哥们儿嘲笑了一个冬天……”
“靠!”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后来总结了一下,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味儿,好像几个月没洗澡似的,再加上香水味儿,混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什么味儿了,反正闻着不是味儿……”四儿像说绕口令似的。
接着喝酒。
我问:“面瓜怎么样,有消息吗?”
“他啊,”四儿停顿了一下,“知道一点……”
“那家伙给我的印象挺深的。家在农村,家里穷得据说是靠父母外出讨饭来供他读书。不过他也真争气,学习成绩在我们班上是最好的了吧,听说他考上了上海一所全国重点大学,现在应该混得不错吧。”
“对,现在上海,一家外企的技术骨干,娶了一个上海的大小姐……可我不喜欢这个人,人一阔脸就变,据说现在连父母都不敢认了。”
“是吗,那可就王八蛋了。对了,当时黑桃皇后好像还和他好过的吧?”
“好像,是吧……”
我兴奋起来:“对了,黑桃皇后怎么样了,田晓娟?”
“她啊……”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四儿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我并没太注意到四儿的变化,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就是那个大奶子妞儿啊。在学校时你想泡她,可是没得手,当时听说她和面瓜在好,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老虎那小子搞定了,当然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不是说她后来辍学后进歌厅做小姐了吗?”
半地下(5)
“好像是吧……”说到这种事,四儿的语气却不是很兴奋,甚至带有一点忧伤,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看来四儿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我突然想起来点什么,一口酒刚喝到喉咙里,一激动差点又给吐出来,呛了一下,激烈地咳嗽起来。
我跳起来,直奔四儿的书架。
照片!那张照片——那张和四儿拥在一起的漂亮女孩儿,不就是田晓娟吗?没错,就是她!我说这双眼睛那么熟悉呢,原来是她,我靠!
我站在书架边,一只手拿着照片,一只手指着四儿,一脸夸张的如梦初醒的表情,拖长了音调:“耶,耶——”
四儿一脸尴尬,低眉顺目道:“是她……”
“老实交待,什么时候泡上的?”
“三年多了。我们同居了两年零七个月……”
“怎么凑到一起的?谁主动?好好说说。” 我充满期望。
四儿开始用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那种忧郁的语调、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述说:
“她五年前来的北京,工作地点就在三里屯,我的管辖区内。工作性质没变,做小姐,陪酒陪唱有时也陪人睡觉,结过两次婚,现在离异,带一个女儿……
“你知道吗,她还是那么漂亮、迷人,尽管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甚至还有了白发,但那双眼睛,还是一如从前的透明、清澈,像蓝色的湖水……那天,在一次扫黄打非的行动现场,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秒钟,我就认出了她……
“而且在那一刻,从我咚咚的心跳声中,我知道,她依然藏在我的心底,一直都在,自从在学校时我第一眼看到她,那双眼睛……从来也没有被什么擦掉过……”
我仿佛在听一篇爱情散文诗,搞得我的心也在扑嗵扑嗵地跳个不停。
讲完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说:“哇这么感人,很像是在听一个神话故事。那后来呢?现在她在哪里?”
“半年前,我们,分手了……”四儿的脸上是一副凄惶的表情。
他又喝了一杯酒。
我坐下来,失望的表情毫无掩饰地流露在脸上:“这样啊……为什么?”
“我的问题……”
“我就知道是你的问题。嫌弃人家?”
“不是!”四儿有些激动,声音高上去不少,但随即又降了下来,“不是那样……”
“是什么?”
“……”
“还跟我玩深沉,说啊——”
“我身体不好,医生说我不适合结婚……”
“靠,这也算是理由!”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心里陡地冒出一股无名的郁闷、压抑和烦躁,是为了田晓娟的爱情的又一次陷落?还是……?
“拜托你有点深度好不好,玩女人嘛是不是,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男人都有份嘛,何必找个毫无创意的理由来愚弄别人又作践自己……”
“兆亦,我……”四儿欲言又止。
“你有病吗?就你这又黑又胖的德行,你像是有病的吗?……没错,我看你是真的有病!”我想我可能已经喝多了,矜持全无,又回到了平日里酒鬼的模样。
我把镜框随手扔到地上,居然没碎:“那还留着它干吗?玩儿过的女人照片最好不要再放在家里,免得给下一个进门的女人看到,会吃醋的……”
四儿赶紧跑过去,捡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个抽屉里。
我看到他居然泪流满面。
假惺惺!
“不过,这理由,够充分!”说这话的时候,我其实是持相反的观点,我为这个故事的无聊的结尾,让我感到胸中郁结。
我一连喝了两杯酒。
借手中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
那天晚上,自此我们再也没有提到过关于女人、关于恋爱、关于结婚、或者关于旧日同学的任何话题。
我们开始不断地更换话题,并且像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想是我要起身说再见的时候了。
半地下(6)
3
“伯父,身体,好吗?”
当宴席进行到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的时候,也是我即将起身说告辞的那一刹那,四儿终于说出来了,语气犹犹疑疑,六个字中间历经两次停顿。
我知道这句话他憋了很久、也一直在努力试图说出来,当一瓶酒喝到百分之七十的时候,他终于攒够了勇气。
“还好吧。”我觉得我还是没有勇气回首那一段记忆。
“这四五年来,我到处找你……伯父伯母和姐姐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