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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你……”
我终于确认了是小艾的声音,感到有些意外:“我们不是刚见过面的吗?!”
“我现在想见你……你能来吗?”小艾执拗且肯定的语气让我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我说:“你的声音好像不大对劲,是不是生病了?喝酒了?”
“没有……”
“告诉你住哪里?”我坐起来。
电话那头却突然没有了声音,我又问一句:“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地址。”电话里依然没有声音。我一跃而起:“你说话啊!”这句话我是站在床上吼出来的。
老段和希言同时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诧异地看着我。也不知道老段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艾的声音断断续续:“亚运村,泰皇,国际公寓,B座1907……”
我一分钟后跑出家门。
出了门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泰皇公寓?那个三年前以销售价格每平米高达五千美金而成为北京街头巷尾一大谈资的钻石楼盘?那个据说连马桶也全部由黄金制成、墙面漆中也掺有金粉的贵族金窟?
小艾住泰皇公寓?是不是我听错了?
我赶紧给小艾的手机回拨过去,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大喊:“喂,小艾……”
手机里的女声却仍在自顾自地讲话:“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不会吧,怎么会关机?再打,千真万确,小艾的手机关机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碰碰运气吧!再说我明明听到的是“泰皇国际公寓B座1907”的嘛,或许她是在朋友家里?我想我应该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看表:二十三点三十五分。
我坐上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一个黑胖子,不苟言笑,说话声音像他的脸色一样阴沉。
“去哪儿?”他瓮声瓮气地说。
“亚运村,泰皇国际公寓。”
“噢。”车子稀里哗啦一阵乱叫之后,起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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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个有钱人住的地方……”司机看起来对这个地方也颇感兴趣。起步十分钟后,他一改刚才脸上的阴雨天气,相当热情地和我搭讪。
“是啊!”我应和着他。
“据说我这种类型的车子是不让进门的!”
“不会,放心吧有我呢……”我故作镇静。
到了泰皇公寓正门口,果然,车子被拦了下来。一个威武雄壮的门卫走过来,示意车子靠边停下。我下了车。司机唯唯诺诺地开车走了。
站在这幢高耸入云的伟岸的大厦的底部的保卫部的小房子的小窗口被严格盘查问讯并拿出身份证填写出入登记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晕眩和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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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演员(6)
“请问您找几号?”门卫很客气。
“B座1907。”
“请问业主姓名?”
“小艾……哦……”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说出她的原名,好像以前她跟我说过的,什么什么艾来着?情急之下,我脑子一片空白。“夏小艾,不对不对,夏雨艾?”我试探着回答。
“对不起,这儿没有登记这个名字。您有她电话吗?”
“有手机号——可是关机了。”我有点泄气。
“不好意思,我们帮不了你!”
“你可以打内线电话问她啊,她在等我!”
“对不起,这么晚了,我们不能打扰业主!”
“她有急事找我。真的,你们这样做会耽误她的大事的,也许性命攸关……”
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已经心里没底了。我想我一定是真的听错了,这根本不可能是小艾住的地方嘛!笨蛋,走吧……可是既然来了,总得确认个结果才行啊。我真的不甘心。
经过近十分钟的软磨硬泡之后,年轻的门卫终于被我的真情打动了。他用内线电话往1907打电话,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电话没有人接。
“您再多打一会儿,也许她在洗澡,或者……”
“对不起先生,您得离开这里了!”门卫再也不肯给我机会。
我只得磨磨蹭蹭往外走,形神沮丧。
离开大门后我没有很快坐车,而是像只游荡的街狗一样踽踽独行,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
这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首先是愤怒,为关手机的小艾、为固执的门卫;然后是委屈,为五十多块钱的打车费、为自己半夜三更凄冷困顿长途跋涉却进不了门;再有就是,有一点担心:小艾是不是出事了?
最后一条一出现立刻就占了上风,让我很快忘掉了愤怒和委屈,满脑子小艾的影子,努力回忆着小艾刚才打电话时的语气:有点迷茫?慌乱?少气无力?……经过几分钟的分析和求证,最后我的结论是:小艾出事了!
我开始心慌意乱地打小艾的手机,一遍一遍的疯狂地redial。然而回答我的永远是那个温柔得令我咬牙切齿的女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让我心神疲惫。
无边无际的马路。
我一个人走。
路上异常冷清,冷清到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我的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另一个就是我的心跳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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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感觉到冷,一种透彻心肺的冷,仿佛身上的衣服都已经不再起作用,我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瑟瑟的寒风中了。我的身体开始发抖,并且越来越强烈。我努力地做了几个剧烈的伸展动作,但是无济于事,一秒钟以后,我的身体依然在抖动着,像路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小树。
寒冷、疲惫和沮丧混合在一起,让我的脑袋开始变得麻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轰响着:
小艾,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在哪里啊……
远处一家歌厅伴着一大片光影投射过来,门楣上的霓红灯跋扈地亮着,毫不顾忌周围凄清的夜,只管对着冷冷的空气中散发着魅惑。门前爬着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在霓红灯的闪耀下变着各种怪异的色彩,像头怪兽!
这时一个男人从歌厅走出来,一晃一晃的,使人联想到风中的蜡烛。他的矮胖的背影让我想到了四儿,记得有一次四儿也是这样喝多了酒,一晃一晃的,对身边的小姐动手动脚,俩人扭作一团,笑声黏得像鼻涕一样又软又长。
男人又猛地一晃,跌倒了。后面冲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花枝招展,男的黑色西服。两人一左一右,艰难地架起他,猫着腰,进了汽车。奥迪身子晃了晃,缓缓地开动了。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车子右侧的窗户摇了下来,伸出半个光光的圆圆的紫红色的脑袋。
那半个脑袋呜哩哇啦地对我嚷着:“看什么看啊你丫臭傻B!看我被人家砍啊?是啊,我是给他们跪下了,怎么啦?他妈的怎么了?我愿意!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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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演员(7)
车内一只粗大的手把紫色脑袋摁了回去。
车窗又摇了上来,然后车子开走了。
又一家歌厅向我走来。
更加宏大光鲜的门脸儿,更为诱人的色彩,斑斓的色彩……这突然让我感到似曾相识:长长的马路、冷冷的空气、无目的地游荡,经过一个又一个五彩缤纷的空间,渐渐混乱的意识中,渐渐模糊,终于幻化为一片……森林!
北京的森林!
我又一次迷失在这片森林当中了……
那天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
在办公室的整整一天我都昏昏沉沉的,像喝了酒,直到下班的时候小艾的电话依然处于关机状态。我开始意识到小艾真的消失了,就这样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不会再出现了。我突然发现我和小艾之间两个多月的感情全部维系在一个手机号码上,丢掉了它,我和她之间全部的联系通道也就在一瞬间被掐断了。
想到这里,积蓄了近二十个小时的郁闷和怅惘瞬间全部化成了悲伤,让我的鼻子因此而酥软了超过五分钟、眼睛也因此而热了或许红半个小时。我呆坐在办公桌前,谁也不理,甚至连下班的时间到了也无动于衷。
又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没有小艾的消息。
从最初的狂躁不安易健忘食不甘味到目前的能够正常工作和生活,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认识小艾,我兴奋一个月,而丢掉小艾,我也同样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平息自己,继续生活。
我想生活原来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过客,我们一路走来,看到很多风景,我们路过幸福、路过痛苦、路过一个女人的爱情和眼泪、路过一片人海的狂热和孤独。我们彼此影响,但浅尝辄止,又匆匆别离。很多人很多事我们只看到你路过那一刻的状态,不了解开始,看不到结束,或者只知道开头,却错过了结果。
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的清晨醒来,在上完厕所刷完牙洗过脸照完镜子做过五十个标准的俯卧撑动作之后,我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重重地写了一句话:
2003年,我路过一个女人……
活色生香(1)
1
时间已经进入十月底了,随着天气的一天天转凉,我的心境也随之变得宁静、平和下来。
希言和焦辛的关系看起来亲密无间,即使在办公室里也能够看到两个人悄悄地在办公桌下蹭脚尖,或者相互间偶尔意味深长地捅一下对方的腰眼儿,然后四目相对,一往情深。这让眼尖耳灵且过度敏感的蔡志峰颇受刺激,于是在办公室经常能够听到他尖锐而又严厉的咳嗽声,以示警告。
希言话也变得多了,时常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不论是在办公室、在家里,或者在路上,他总是啰里啰唆婆婆妈妈唧唧歪歪,像个女人。最后这句话是我当面说给他的,他听后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我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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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大体依旧,但还是出现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我自己并没有觉得,是老段看出来并告诉我的,譬如女朋友的数量在变少,每周外出的次数在下降,每次外出的时间在缩短等等。
的确如此,我想可能是受了某些不明因素的影响,近一段时间当我和女孩儿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觉得有一点不自在,连床上的情绪和气氛也受到了明显的干扰。但尽管如此,我们依然会有不定期的见面、喝酒、做爱……然后我一个人回家。
这也是最近养成的习惯:不管有多晚,我都会坚持回家,绝不在外面过夜。
新的习惯还有一些,譬如,自从小艾消失后,我的手机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而且基本上都会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开始把自己大量的充盈的时间打包放到网上。我发现,在网路上,有很多种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譬如打联网游戏、譬如观摩色情网站、譬如网络聊天。
上网多年,我的网名一直以“无”字打头,如:无所谓、无缘无故、无衣人、无衣无畏……但我最偏爱的还是“无衣无畏”,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呢?
第一,俗语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么依此类推,光着身子的就不怕穿衣服的,而生活中我所能见到的所有的人都是穿衣服的,所以我当然就彻底的无所畏惧了。
第二,如果我能够光着身子走在大街上,完全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