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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失望了。由此可见,只要十一愿意,什么样高贵的礼仪与姿态他都可以做得很好——只要他愿意。
简而言之,十一拿出与他身份相符的仪态所接待的第一位贵客就是韩国夫人张媛。之所以她是第一个,当然不是因为十一对张媛有好感什么的。事实上,十一最不希望看见的人头一个就是张媛。众所周知,韩国夫人张媛当年为了追求叶十一,很是动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而十一之所以先见张媛,只不过因为她第一个上门,跑得几乎比那些样子货儿还快,而她的身份偏又不容拒绝罢了。
赵瑟对张媛说不出什么感觉来,但张媛对十一怀有虎狼之心她还是知道的——不光她知道,全上都都知道。因此,赵瑟特意弄出个饱食餍足的样子,挽了个风情万种的坠马髻,陪着她的十一一起见了张媛。
“大都护的身体还好吧,我一直以来都很挂念他。”
“舅舅他也很为河东节度使您欣慰。”
“武英夫人的儿子长得很可爱吧。我的猗猗都大了,还说过要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呢。”
“中书令大人是说薛玉京的第一个儿子么?那孩子还在河西。啊,也许过不了多久,武英侯会回上都来。”
“武英侯也要回上都了啊。太好了,我们应当一起聚聚。你看呢,十一?我和玉京姐姐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你和武英侯又是那样的要好。”
“是啊,很多年没见过张襄了……”
他们不咸不淡地谈论着旧日的人事,仿佛避免了尴尬,却总是使人兴起困顿,恨不得大大打上几个呵欠。
张媛心里不知是怎么样的滋味。她看着赵瑟和叶十一像夫妻一样坐在一处,用那样熟稔而亲密的口吻说话。他们那神情,明显是共同起卧的样子。在这一瞬间,她满腔的爱恋与痴迷便化作了落花流水,汩汩流去。
她在心中叹息:“如果当初十一果真从了我,只如曾几何时的小三那般,如今大约不过我张氏庭院深深一禁脔耳,今时今日的光芒万丈永远都不会有了吧!他果真是该选赵瑟的不错……赵瑟啊赵瑟,我还有什么可不服气的呢?罢了吧罢了,奈何人生不能重来……”
张媛既然是服气了,一时间便是犹如醍醐灌顶,什么都想通了。些许儿女情长,自是再也无能萦绕其心。她抬起头,笑得如沐春风,对赵瑟和十一说道:“河东节度使的封号今日陛下定下来了呢。是阳武侯,大约下个月初一皇帝便会亲自册封。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八了,离下月初一之还有十几天。所以媛特地将此事透漏给二位大人,倘若中书令大人打算封侯之后立即与节度使大人定下婚约,恐怕时间就很紧张了,必要加紧准备。如此,媛便提前恭喜节度使大人了。”
赵瑟和叶十一一起起身回礼。
重新落座后,赵瑟看张媛算是顺眼多了,话音里也带了喜气。她说:“张姐姐真是太客气了。我原本没想到能有这么快,朝廷现在正忙着给公主殿下议立正君,总要等大选和嘉选之后,陛下才能有工夫封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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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媛对赵瑟说法并不以为然,笑笑道:“朝廷那么多事,哪能都停下来等着公主?那可不是件等得起的事情呢!”
十一表现出诧异。他的确不知道。
张媛给出了解释,简而言之就是公主大婚的大麻烦事。
关于公主大婚的事,可谓命运多舛,磨难重重。宣华二十三就议定了出身张氏的银光侯张夏,奈何张夏人都封了凤翔君抬进了东宫,只等拜庙正式册立公主正君,偏偏太皇太后薨了。于是,张夏就只好凤翔君一直做下去,公主的正君的人选也就没了着落。接下来三年,公主要为太皇太后守孝,自然不能大婚。好不容易三年孝期期满,朝堂上刚提了个头,流寇又在山东、中原一带闹大了,几乎颠覆掉大郑的江山社稷。公主认为自己应该以身作则,鼓舞朝廷上下一心共抗国难,在朝堂上公开表示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决心。这样光明正大地理由,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终于等到中原战局发生转机,朝臣们便再也等不了了。随着洛阳收复,中原大战结束,早立公主正君以固国本的议论在朝廷中便又甚嚣尘上。这一次,士族与文官联起手来,来势汹汹,在朝堂上公开发难,奏请早立永安君。永安者,当朝储君公主的徽号。永安君者,公主正君的封号。这一次,皇帝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拖延下去了。于是便颁下圣旨,将本来已经取消了的今年春天的嘉选恢复了起来,和秋天的大选放在一起办,务必要为公主选出一位十全十美的佳婿来。
当时,朝廷为这件事大闹而特闹的时候,十一还在河东,赵瑟也只赶上了个尾巴,所以并不甚了了。
张媛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十一依例送到门口。赵瑟因为现在觉得张媛是好人了,应该修补一下她们以前的恶劣关系,便决定多送一段。
赵瑟和张媛并肩走在一处,前面有拿着鞭子的骑奴呼喝开道,远远的两旁有卫士执甲护卫,身后有长随小厮簇拥着伺候。赵瑟露出了一个她少女时代常见的笑容,跟张媛说:“我都好久没用自己的脚走过路了呢。做了这中书令真是无聊啊!”
张媛便道:“也好久没有人叫过我张姐姐了,大约也是我做了侍中之后。”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笑了。侍中大人和中书令大人的笑仿佛和上都街头结伴采买衣服首饰的女人们在一起时没什么两样啊。
赵瑟便擒了张媛的袖子道:“张姐姐,我想请你做个媒人,等下个月陛下给十一封了侯,便替我上门去向十一提婚。你是知道的,十一在上都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你是张大都护的同宗,又是张氏的族长,替我们做这个媒人再也合适不过啦。”
张媛想了想道:“你开了口,我自然是当仁不让。不过你何不直接请陛下赐婚呢?现在河东节度使的圣眷正隆,你去求,陛下绝没有不允的道理。”
“赐婚?”赵瑟讶然道;“没这个必要吧!”
张媛叹了口气道:“河东节度使的家世背景、脾气秉性怎样你比我清楚,我们这样的人家……有皇帝赐的婚书终究是要好一些的。瑟儿,我对十一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他既然决心傢你,我就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他跟着你能快乐。”
“张姐姐……”赵瑟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啦,不说啦,你回去吧。”张媛拍了拍赵瑟的手道,“真要我做媒人,到时候说话便是。只是莫要忘了婚礼上请我喝一杯喜酒。”
张媛一摆手,她身边那叫小三的侍从便牵过马来,屈下一膝躬请张媛上马。
于是,张媛与赵瑟各自行礼,就此别过。
回到驿站,赵瑟牵着十一的手,踏着曼妙的步子划了个圈儿。十一也很高兴,像很多年前那样抱着赵瑟从空中掠过。
他们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封侯、成婚,他们为了属于他们共同的成功激动不已。在十一,封侯、成婚与成功是三位一体的存在。他曾经一直认为他最大的追求正在于此。它是模糊的,流淌在血液里的,令他亢奋的。还有什么能拿来形容他得到这一切前的心情呢?而在赵瑟,她无疑同样快乐与幸福。除了终于得到了十一之外,更重要的是,大郑三百余年的历史,有哪一个士家的女儿能做到她这样的事?还有谁能质疑她的伟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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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开始将火一样的热情投入到她的婚礼筹备事宜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宣泄他们的愉悦之情。对于还没有定下婚书情况来说,这无疑是有一点儿太性急了。但是没有办法,婚书的事情必须等十一封侯。封侯,才能立下家庙。门阀赵氏是不可能和没有家庙的人家订立婚书的。
赵瑟和十一更加亲密了。不仅体现在他们共同出席的那些宴会上,更体现在私下里。赵瑟时常趴在床上,一边儿翻检那些上都大商铺送来的图册,一边儿与她的爱人商量着房子该怎么装修,家具是什么样子的,礼服用哪一家的绣工,珠宝选什么款式……而十一,他最不正常的表现就是他竟然回应了以上那些他平时根本就不会理睬的问题。这足以证明他也很高兴。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不能在讨论之后干上一场。因为苑国公三令五申,勒令赵瑟成婚前绝不许再与十一同宿。以赵瑟之不要脸,婚礼在即,也知道要去装个样子的。
总而言之,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美好。然后似乎是专为验证“好事多磨“这四个字似的,转眼间便出了一场变故。
说来事情的起因实在是一件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赵瑟在大选复选那日,得了四个才貌双全的秀子。正好那一日是十一到上都的日子,于是赵瑟只是将人领回家去,往霍西楼那里一扔,便去找十一了。后来赵瑟日日陪着十一,夜夜笙歌,自然把那四个御赐的秀子给忘到爪哇国去了。可是,要知道,毕竟皇帝赐那四个秀子是要给赵瑟作侍郎的!
那么既然赵瑟现在回家来过夜了,霍西楼自然就要作出相应的安排。而况他也不得不安排,这件事情是赵瑟祖父叔父等长辈直接向他明示了的。当然,赵氏的亲长们是不好直接插手赵瑟的闺房之事的,可他们毕竟可以很便宜地通过霍西楼去做。霍西楼虽然有些时候也会感到为难,但那毕竟是他份内之事。终究推脱不得。
总而言之,在赵瑟回来过夜的第二天,霍西楼就特意为四个御赐秀子的事情来探问赵瑟的心意。
别说,这事儿霍西楼不提赵瑟还真给忘了。赵瑟努力回想了一下,对那四个人倒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她只记得皇帝当时说:“中书令还年轻,身边似乎太过冷清了些。这次拣四个才貌最好的与她充实府邸吧。”所以别人都是两个,她是四个;至于究竟是不是才貌最好的便不得而知了,都是宫侍给领到她身边的。
赵瑟这个人,对于多吃多占一贯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凡是属于她分例以内的,她也从来都不会客气。当然,今时今日,赵瑟对占有已经成为自己分例以内的这四个男人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既然是皇帝赏赐下来的——不管怎么说,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瑟拇指顶着自己的下巴想:那就随便玩玩算了!
于是,她便跟霍西楼说:“那就今天晚上吧,让他们四个去水榭伺候。”
西楼一怔道:“四个?”
赵瑟便敲西楼的头道:“今天有几样公文要处置,叫他们去伺候笔墨!后面几天都和十一有宴会,没功夫!”
于是,华灯初上,赵瑟用罢晚膳便移去水榭看公文。不一刻,侍奴划船送来四个清洗一新的男子,便远远地退到岸边伺候了。赵瑟也没抬头,四个秀子便轻手轻脚地焚香挑灯、添茶磨墨。
赵瑟又略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疲惫。便搁了笔,问那四个秀子姓名年龄。四人跪下回话,分别叫做徐樱,潘素、刘笙,郭臻,年龄俱在十九岁上下。赵瑟又问各自擅长,让献艺来看。
举凡进了大选的秀子,大抵才色双全。这四人既然被赐作赵瑟的侍郎,终身全在她一念之间,少不得要格外卖力争宠。一时间,徐樱抚琴,潘苏吹箫,刘笙舞剑,郭臻做画,倒也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