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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出来,满山的雾气渐渐散去。眼前又是一番景象。沟岸上、崖畔上、树枝上,到处爬满了山葡萄和八月乍。
阳光下,乌黑油亮、晶莹剔透的山葡萄,黑珍珠一般地闪烁光芒。一串串悬挂在那里,向世人昭示它的美丽与丰采。
八月乍又叫八月开。胳膊粗的藤蔓倔强地向上攀缘,一直缠绕到树梢。其果实形似香蕉,初为粉红色,成熟后,皮色紫红,中间裂开一条缝,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和黑亮的籽颗。一只只倒挂的枝头,煞是呛眼。
月儿一纵身便上了树。山里的女孩不像城里的女孩那样文雅,上树爬高是家常便饭。他伸手摘下几只八月乍,扔下来。
尹一冉拣起咬了一口果肉,一股浓浓的奶油香和滑溜溜的甜腻。他不可思议,在这荒山野坡,竟能自然天成地生长出这些奇珍美味,他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如此绝妙的果实,堪称“奶油香蕉”,叫八月乍真是委屈了。
月儿又摘了几串山葡萄,一边吃着,手向前一指,说:“到了!”尹一冉顺着她手指望去,山坡上除了树还是树,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一直来到树下,他看见地上落下不少带刺的小圆球,有的刺壳裂开了口,露出黑油油、亮光光的毛栗子。他惊诧地抬头望去,满天繁星般的刺球儿挂在细细的茎杆上,悬垂在叶片间,在微风中自由自在地悠荡。
月儿身手矫捷,猴子一样攀来爬去,无拘无束地戏耍在树枝上。树下的尹一冉却为她捏着一把汗,时刻注视着她,随着她所在的位置移动自己的身子。当然,这是出于对她的一种保护,月儿在树上看的一清二楚。
她突然双脚猛瞪树枝,顿时,无数的刺球儿跌落下来。他一声喊便跑开老远。她在树上“咯咯”笑个不住,说:“你跑啥?”
“扎得慌”
“怕扎就上来!”
好在这树还不太高,他拽住月儿手上得树来,手脚却不敢挪动地方,紧紧地抱住树杆。月儿喊了声:“抓紧!”便再次晃动树枝,那树杆也跟着摇晃起来。他觉得远山、大地在摇晃,将树杆抱地更紧,生怕掉下去。她大笑不止,更加用力地晃动树枝。他一迭声地嚷嚷:“别晃!别晃!”
月儿停下来,说:“不晃,毛栗子能掉得下去?”
“不等毛栗子掉下去,我就掉下去了!”
“那你咋没掉下去?”
“我抓住树杆哩!”
“抓紧了就不会掉下去,你晃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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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紧树杆,轻轻一晃,没事。便逐渐用力,树杆开始摇晃。月儿在这边树枝上摇晃,整个树晃动起来。刺球儿“噼哩啪啦”落了一地。
下得树来。月儿找了根小柴棍,把刺球儿赶在一起,用石头轻轻一砸,那刺球壳儿便裂开,毛栗子从壳里蹦出来。尹一冉也照着月儿那样做,刺球壳里的毛栗子,大都是两个,呈对半状。有三个或只有一个的极少。月儿见他砸得那样认真,狡黠地一笑,抓起几瓣刺壳儿,走到他身后,趁他不备,把刺壳儿塞进他衣领里,撒腿就跑。
他觉得脖颈扎得慌,稍稍一伸脖颈,那些刺瓣儿就顺着他衣裳滚下去,立即满身刺痒扎疼。他慌忙抖开衣裳,扔掉那些刺瓣儿,也抓起几片刺壳儿去追月儿。
在半人高的荒草坡上,她前边跑,他后边追。他咋也抓不住她。突然,他“哎哟”一声,蹲在的上不动了。
她慌忙转回来:“咋啦?你咋啦?”蹲下来摇晃着他胳膊。
他猛地跃起抓住她,往她衣领里塞刺壳儿。她连声喊着:“你骗人!不算!不算!”
他俩扭在了一起。
两个人从未这么近距离面对面的接触,月儿就觉得有一团火烧得她不顾一切,用尽平生力气,一下子揽腰抱住住他。他失去了重心,两个人顺着山坡滚下去。
他稀里糊涂打了几个滚,停下来时,他爬在她身上。
她眸子里散射着烁人的光芒,满脸绯红,就那样痴痴地望着他。
在这荒无人烟处,半人高的茅草就是天然屏障,他再也抵抗不住一位美貌少女对他的诱惑,慢慢地伏下身去,嘴唇贴在她额头上。
她很是惬意地躺松软的茅草上,两手平放在头顶,深情地望他一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种本能的原始冲动使他忘乎所以。就在他触到她香唇的时候,她那纯静而稚嫩的神色使他心里猛地一颤。他意识到自己的卑鄙。他和她的结合尚未尘埃落定,决不能玷污她纯洁的贞操。他缓缓地支起身,一骈腿,坐在一边,说:“不早了,回吧!”
她倏地坐起,指头在在他额头狠狠一戳,说:“憨憨!”手却搭在他手背上,头依着他肩膀。
他手掌向上一翻,抓住她手,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手始终顺从地由他把握着。他感到她那手在微微地抖动,是那种轻易觉察不出的颤抖。
时光悄无声息地从身边滑过,他俩就那样呆坐在那里,默默地享受着那份美好与静谧。
夕阳映照着山岗,枫林泛起一片火红,烧得他泪水直淌。
干妹子 '10'
十
日出日落,鸡鸣狗叫,不知不觉中满山的碧绿变得一片枯黄。一场雪之后,刺儿沟掉进了白色里。
早上,尹一冉还没起床,月儿就打好了洗脸水。她用手在水里试一下,凉了加热水,热了添凉水,直到她觉得合适了,才去叫醒他。他走时,她给他抻抻衣襟,拽拽袖子,站在门外一直看着他走去。
尹一冉干活的地方在桑树峪,离月儿家十来里。吃过晚饭,天色就擦黑了,他急急往回返。
风雪交加,雪片儿漫天追逐,尽情的嬉戏,跌在地上还喋喋不休地私私絮语。
不远处立着个黑影,尹一冉料定必是月儿。果不其然,她身上披的那块布单上裹着厚厚一层白,嘴对着两手哈气。她抖开一块布单披在他身上,说:“就不能早些回?”一扭身,只顾自己在前面走。山里的路本来就模糊,雪一覆盖就更难辨认。他只能凭借微弱的雪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淌,一不留神就是一交。她抓过他一只袖子,攥住袖口,牵着他走。他手缩进袖子里,就感到有一团火透过衣袖在燃烧。
回到家,干娘喊尹一冉去她窑里,一见他雪人儿似的,忙招呼:“快,上炕暖和暖和!”
月儿推他一把,说:“没听见!”
尹一冉爬上炕,被窝里热乎乎的,那是干娘的身体暖热的。本来并不觉冷,一钻进热被窝反而有些打颤。干娘曳好被子,两手捂着他那冰凉的脚。
月儿端着碗姜糖水走来。
尹一冉接过姜糖水,鼻子一酸,只觉一股热流顺着他鼻腔倒灌进喉咙里。
第二天一大早,月儿就去桑树峪告诉那家人,天晴了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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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停地下着。秦书记每天都要到大队部去,雷打不动。尹一冉在家没事可做,就和月儿,凤儿陪着他干娘打扑克——争上游。
月儿跟尹一冉一伙,凤儿跟月儿娘一伙。四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被子往这八条腿上一铺就是桌子。
每把牌,月儿不是上游,凤儿就是上游,剩下尹一冉和他干娘争下游,而下游几乎被尹一冉承包了。气的月儿说:“你咋恁笨!”夺过尹一冉手中的牌,替他出,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娘打到下游去了。
每次尹一冉当了下游,很快地把牌**牌堆里。有次,凤儿突然按住尹一冉手,抢过牌去,看了一眼就立马塞进牌堆里。她斜睨他一眼,抿着嘴儿笑。
月儿见凤儿笑的没道理,直嚷:“你俩捣鬼!”
“谁捣鬼啦?”凤儿说:“我是笑咱娘这干儿子没白认。”
“那当然!”月儿娘很自豪地说。
凤儿笑啥?只有尹一冉心里明白,她是不愿把事情说穿。她看了尹一冉的牌,知道他是有意让着他干娘,甘当下游,而月儿和月儿娘却被蒙在鼓里。
尹一冉确实有意讨好干娘,他只是想让干娘高兴而已。
一连半个月,天天如此,玩了吃,吃了睡,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也是一段不着尘埃的岁月。
干妹子 '11……………15
十一
一天,秦书记领回来个人,是他的战友,叫杨大林,是槐树凹大队书记。看得出,他与秦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晚上,秦书记让凤儿去月儿窑里睡,他和战友住在一起。
第二天杨书记就走了。
夜里,秦书记长声短叹的咋也睡不着。
凤儿觉察出什么,就问:“你那战友来是不是有啥事?”
“他离婚了。”
“才结婚咋就离了?”
“是人家要跟他离。”
“因为啥?”
“因为我。”
“为你?”凤儿翻身坐起,披上衣裳:“你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秦书记也坐起来,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我跟大林一起参军到新疆,驻守在西克尔冰山哨卡。那天巡逻,一不小心,我滑下了冰大坂。大林为了救我,他自己受了伤,那地方伤着了。”他用手往她腿裆里一指。
凤儿愣住了。她清楚地知道,他说的“那地方“是指什么。一个男人,“那地方”有了毛病,那个女人能守得住呵!。
突然,她觉得好怕。假如伤着“那地方”的不是大林,而是她的男人?她一下子搂住自己男人,头偎在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他轻轻地捂着她手,说:“本来我想把月儿说给大林。”
她倏地推开他,说:“那可不行!月儿有了。再说,这种事可隐瞒不得,月儿也未必同意。”
“我也觉得为难,一直没敢开口。后来大林结了婚,我才松了口气。谁知又。”
“大林对咱有恩,咱一定报答他。你可不能拿自己妹妹。”
“这我知道。一天了,我头都想破了,到是想到一个合适的茬口,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
“谁?”
“七巧。”
凤儿稍一寻思,说:“人到是合适。她要是问你,为啥不把月儿说给大林,你咋说?”
“月儿有对象了,总不能把人家拆散吧!七巧姊妹多,日子艰难。大林就一个人,不行,就叫大林招到七巧家当上门女婿。咱也会照顾她,能给的我都给她。”
凤儿淡淡地一笑,说:“那你就试试吧!”缩身钻进被窝。
这一夜,秦书记翻来转去地睡不着,搅地凤儿也没睡好。
冬日的夕阳虽不太撩人,却还是给人留下融融暖意。山坡上的雪光折射回来,照亮了刺儿沟所有的旮旮旯旯,也照出了人们的好心情。
离年下还有半个月,月儿就忙着糊窗户、剪窗花,反复地让尹一冉试过年的新棉衣。不是嫌袖子长,就是嫌裤子肥,咋也不中她的意。
一连几个好天气,阳坡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崖畔上的冰凌儿一直挂到沟底,太阳一照,明晃晃的刺眼。喜鹊在枝头跳来跃去,唧唧喳喳,声声叫得月儿心花怒放。她娘说过“年前先把婚事定了。”一想到定婚哪天,月儿既紧张又兴奋,还稍稍有些激动。
前半晌,月儿忙完家务,陪着娘在太阳地里晒暖暖。就听院门一声响,一个女子走进来。
“七巧!”月儿喊叫着向那女子跑过去,牵住他手,说:“你咋啃来?”
“是表哥捎信叫我来的,说是有事。”
“没听我哥说有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