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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抱着儿子绻缩在墙脚,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能听之任之。
杏儿被围在中间,脸色惨白,神态有些慌乱,但她马上就镇静下来。说:你们说传销翻了船,有啥凭据?
立即就有人喊道:翻船不翻船我们不管,把钱还给我们!
杏儿一听这些人并没有真凭实具,话语就硬了些,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到城里去一趟啥都清楚了。
“你跑了我们找谁去?”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个家咋也值你们那几个钱。
众人见杏儿说的也在理,不得不同意让她到城里去弄个究竟。何况他们也有自己的老主意,就待在金锁家不走了,吃他的,住他的,不给钱不算完。于是,床上地上到处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真真地一个静坐示威。
金锁家闹得鸡飞狗叫,铁匣子和铁匣子岂能不知。他两隔着墙听得真切,就铁耙子那掉片树叶都怕砸破头的胆儿,此时焉敢出去解劝?何况人家要的是钱,他也就不敢也不愿出头了。
正午时分,有人慌慌张张给金锁捎来口信,说:杏儿说啦,你要补不上这窟窿,她就把自己卖了!众人一听,顿时就炸了窝,呜哇乱叫地开始哄抢东西。有的抱电视,有的搬桌子,有的卷被窝——
金锁急地连连叫喊:我给钱!我给钱!
就他家屋里这点东西,这么多人,咋也分不过来。房子又弄不走,还钱当然是最合适的。金锁答应还钱,人们便停下手来。
金锁把儿子交给别人抱,找了一根绳子揣在怀里,向隔壁院走去。
铁匣子和铁耙子在墙这边静听着,隔壁院里忽然安静下来,他两还没弄清是咋会事,“咣当”一声,门就象被一阵风刮开似的,大敞开来。
金锁铁青着脸站在门外,气横横地:我那边都快出人命啦!你们还有心看热闹!
儿子的突然出现使这老两口窘迫不已,一时无言答对。金锁怒冲冲地:我还是不是你们儿子?你们还管不管?
铁匣子这才接上话茬,说:管!管!我们也急。
不说那些,先把钱给我。
多少?
13个1088元,(他把杏儿也算上了)你们算吧!
铁匣子掰着手指头一算,“啊”地一声,那大张着的嘴再也收不拢了,颤巍巍地:一万多!我那娘啊!
娘!你先垫上,过后我还你。
铁匣子清楚的知道,这“垫上”就是肉包子打狗。再说,眼下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啊!就说:锁儿啊,娘没那些。
你到底给不给?
不是不给,娘没那些钱。
娘!这可是你逼的。金锁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根绳子就往外走。
铁匣子伸手便夺,铁耙子窜上来从背后把儿子抱了个结实。铁匣子已从金锁手中夺下根绳,金锁还吼叫着:叫我死算啦!我不活啦!铁匣子慌忙应承:给,给,娘给你钱!金锁这才不再挣扎,赖狗般地一屁股拍在地上。铁匣子虽然答应给钱,可钱在哪儿?家里仅有几百块钱。她只得央求老伴,说:他爹,去吧!卖上些牲畜,先把这小祖宗的窟窿补上。
对于铁耙子来说,卖他的牲畜就是要他的命。可是不管咋着也不能为这几只牲畜送了儿子的命。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背上绳索出了门,直奔峡口找刘豁子去了。
刘豁子是个牲畜贩子。他当然知道铁耙子家发生了什么事,就猛杀价。15000元就买下3头牛10只羊,还附加一个条件;这些牲口铁耙子还喂着,一个月付铁耙子200元工钱。
若在平时,就是打死,铁匣子也不干。刘豁子巧用人不说,这些牲口起码能卖到20000元,刘豁子一下就黑了他5000块。在眼下这节骨眼儿上不卖咋办?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还完那些下线的钱,还剩下2000元,金锁想把钱还给他娘。杏儿一把夺了过来,说: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啥!他们死了还不都是你的。金锁觉得也是这个理。
一场风风火火的传销热,不到半个月就稀里糊涂地销声匿迹了。杏儿想暴富没成,倒落了一身臊,起初,她还觉得没了面子,不几天就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
七
喝饱了雨水的烟苗经太阳一晒,“噌噌”地长,一天一个样。这同时,地里的杂草也竟相生长。若不锄草,这一高的烟苗很快就被这杂草淹没了。尤其那些山樱椒,棵棵都要掐顶,使它发出杈枝来,才能多结辣椒。时节不等人,这烟地里的草、山樱椒掐顶都要在短短几天里料理完。况且,眼看就要开镰收麦了,男女老少,只要能动弹的都赶到地里帮把手,这一时节是山里人最忙碌的日子。
金锁家没栽烟苗,也没栽山樱椒,收麦还不到时候,地里没啥活可干,打麻将又凑不够人手,只好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到也觉得无聊。杏儿说:金锁,就你那黄瓜条身架也出不了大力,不如买辆三轮,眼下收麦就用得着,过后还能跑运输,咋也比硬刨土坷拉强。杏儿的话对金锁来说那就是最高指示,只有绝对服从,坚决照办。
那时,在这叉八峪有三轮车的家户屈指可数。杏儿3000元买了一辆二手货。天高皇帝远,在这山沟沟里,三轮车虽属于机动车,却不用报户口,也不要驾驶证,更不上养路费,加上油只管跑就是了。
金锁开着三轮车就象驾驶着一辆“奔驰”那样神气,他要证明给杏儿看,给全村人看,他比别人不差,过去只是没有用武之地罢了。只要路面差不多够宽,他就照开不误,还不到半日工夫,三轮车就窜下了沟底。多亏坡不陡也不太深,只是滑了下去。有惊无险,车完好无损,金锁的胳膊擦破了一块皮,末了,还是用几头牛把三轮拽了上来。金锁经过这次“特技表演”,就轻易不再摸那东西了。
麦梢儿黄,镰刀响。家家户户磨镰嚯嚯,准备开镰割麦了。
往年都是金锁他爹他娘顶着太阳一镰一镰地割,金锁只是搭个下手。杏儿自嫁过来就没下过地,这两年的养尊处优,她一见太阳就头晕,说是月子里落下了这毛病。五亩地的麦子靠金锁一个人割还不割到猴年马月?杏儿便给他出了个换工的主意。
金锁知道,他爹只管干活,拿事的是他娘。来到隔壁院里,见他娘正在抱柴禾。就连忙抱起一捆柴禾来到灶间。铁匣子觉得奇怪,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啦?金锁坐下后,说道:娘,眼看就要开镰了,我有三轮车,我帮你运,你帮我割,别人想跟我搭伙我都没答应,自家人总得照顾自家人。
铁匣子这才明儿子的来意。她知道儿子是要沾她的便宜,可是,她要不帮儿子,他那麦子就别想收回来。长叹一声,说:锁儿啊!啥也别说啦!分了家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给你割就是了。
还是娘疼我。你那胳膊才好,就在家照看狗狗、做饭,我跟杏儿还有我爹三个人就行了。
铁匣子一琢磨,觉得不对劲。在家做饭看孩子再累也不见功,儿子一家都过来吃不说,就儿子那身手,杏儿那懒虫,还不得把老头子一个人累死!便说:杏儿在家看狗狗就别下地啦!咱还是各吃各的,省事。
金锁不由地从心底里佩服杏儿,她咋算得那么准。接着又说:拉麦子,你买绳还是买油?
铁匣子觉得买油不合算,一烧就没了。绳子今年用不坏明年还能用。就说:我买绳。
换工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五黄六月,赤日炎炎,晒得蝉儿、蛐蛐儿扯着嗓子尖叫,震得人耳涡都产生了共鸣。
一个真正庄稼把式,必须干好三样活;犁地、摇耧、割麦子。犁过的地,平平整整,垅沟宽窄一致,就象娘儿们梳的头一样。耧齿入地深浅均匀,籽要播得不密不疏,一亩地播30斤麦种,上下不差2两。割麦子就更有讲究了。第一个开镰的人叫开垅,也叫头镰,动作麻利,速度要快,不能让别人追上你。还要留神脚下,不能踩倒身旁的麦子。用镰刀在麦秆中央轻轻一勾,左手虎口向下叉开握住勾过来的麦秆,在离地不到2寸的麦秆根部,“嚓!”地就是一镰,这把麦子就齐刷刷离了地握在你手中。然后把手中的麦秆向右稍稍一横,挡住用镰勾过来的麦秆,伸出中指、无名指与小指握住勾过里的麦秆,便割了了第二镰。割第三镰时,再把第一把麦秆横过来,其余动作一样。这一正一横再一正的握麦动作,叫作“打交”。麦穗儿一颠一倒,不散不乱,相互交叉,既不怕风吹,看起来也规整。一般都是一趟割3垅,铁耙子今天割5垅,他打的是大交,用小腿顶住麦把,一交割5镰,放在地上一小堆。他弯着腰,蹶着屁股直往前割。铁匣子是二镰,她一趟割4垅,紧跟在老伴身后。金锁是三镰,他一趟只割3垅,远远的落在后边。他一会儿到地头喝口水,一会儿吸根烟,直怨这天热,恨不能下阵小雨凉快一下。
收麦天,龙口夺食。正因为儿子干不了活,这老两口才要多干一些。齐腰深的麦秆粗壮的象筷子,一镰割下去,放小炮似的,“噼哩啪啦”乱响。望着这沉甸甸的麦穗,铁耙子心里一阵阵酸涩。人常说:“种地种囿子,穿衣穿绸子。”这五亩麦田是叉八峪上好的囿子地。对于庄稼人来说,这囿子地就是聚宝盆,土质好,保墒,耐旱。去年秋天,他给这块囿子地使足了底肥,深深地耕,细细地耙,开春后又精心锄了两遍。实指望这囿子地能给他多打些粮食,却不想分开了家。也罢,总算没给外人,可是,汗水落地摔八瓣,辛辛苦苦,一镢一锄干出来的粮食却不能亲口尝一尝,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想归想,干归干,娇阳下,他那黑黝黝的光脊梁在麦垅间一刻不停地朝前移动着。
铁匣子那脱了臼的左胳膊才好,握起麦把儿来有些吃力,她时而悠动一下胳膊,接着又挥起镰刀。
金锁望望头顶那红艳艳太阳,又望望这一眼不到边的麦田,皱起眉头,一脸的熬煎。在心里埋怨他爹,你种这么多麦子干啥?
天快黑时,麦子割倒在地里,打成了捆,就等着往回拉了。金锁慢吞吞走过来,说:娘,借我50块钱,买油。
铁匣子一听借钱就傻眼了。此时,她才发觉上了儿子的当。没有油,三轮车开不动,麦子就拉不回去。眼看着山背后那灰蒙蒙的云团翻滚着向这边铺过来。只得从身上摸出50元钱。
金锁接过钱,嘻嘻一笑,说:我有了钱就还你。一转身,踢翻了汤罐。
铁耙子气得:你下的那是啥**羔!
铁匣子把镰刀朝地上一摔:你撒的是啥**种!
铁耙子无奈地长长嘘了一口气:啥也不说啦,是咱上辈子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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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白露种高山,秋分种平川”,节气就是庄稼人的时刻表。眼下还不到播种的季节,这个空闲时段,娘们儿就又搓起了麻将,杏儿是场场必到。这些日子,杏儿手气背,只输不赢。她想歇歇手,到县城去逛逛,顺便给金锁找点活,免得他整日闲得象个大尾巴蛆。
杏儿来到梳装台前,拔去头上的发卡,松开那马尾披肩发,重新梳理着。在这屋里,有几样东西看上去是别具匠心的。这别致典雅的梳妆台就很新潮,三面镜子影照着她那俊悄的脸蛋儿,连脑后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就是要打扮得与众不同,让那些男人们看了就眼馋,就心里痒痒,时赏语叫“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