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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峰子最近完全都没有照料伯母的起居,不是吗?听说请了个女佣,大大小小的事都丢给那个人去做。”
“那个女佣也真的是。”大姑婆说。“听说人不机灵,做起事来马马虎虎的,做的菜也很难吃,吃她做的菜还真辛苦哩。”
女人们一同叹息。
“这么说,伯母简直就是被峰子杀死的嘛。”
其中一人的发言让所有的人霎时都沉默了。
“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样,这句话也说得太过火了。”有人发出了一句责备的话,但话中却带有幸灾乐祸的语气。
“不,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大姑婆说。这已不是半开玩笑的说法了。“我认为大嫂是被那个人杀死的。只不过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是了。”这下果然不好轻言附和,所有人都不发一语。
当时因为出现了“被杀”这类令人不安的话语,所以这段对话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我对于电视剧里的杀人事件早已耳濡目染,但在现实生活中倒是前所未闻。
还是孩子的我也察觉到了母亲期盼着祖母的死。但是当时的我,却还无法联想到母亲是因为如此,才故意把祖母关在那样的房间或请来一个做事不利落的女佣去照顾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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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我看待母亲的眼神有了些许的转变。
祖母死后,大伙儿忙碌也是一个原因,几乎没有全家聚在一块儿好好地吃顿饭。父母交谈的内容不是哪里的谁包了多少奠仪,就是奠仪的回礼要送什么才好。两个人绝口不提对于祖母去世有何感想。
在法事按照世俗礼法结束之后,这个情况也没有多大的改变。暂时休诊的诊所重新营业,父母又与从前一样被工作追着跑。
不同的是,三餐改由母亲下厨,但厨艺并不如小富好,做的是所谓的快速料理。父亲对此并无任何怨言,我自然也就没有立场说话。父亲训示过:挑剔食物就是奢侈。在那个时代,应该所有家庭都是如此吧。
每次吃母亲做的菜时,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大姑婆所说,祖母好像曾经抱怨小富做的菜不好吃,但我却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父亲也总是赞不绝口。
我想,搞不好婆婆才是太奢侈了。
吃饭时,父母也几乎不交谈,顶多就是有关诊所财务状况的简短对话。祖母死后,特别是父亲变得不太爱笑了。他也不陪我玩,看起来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那个时候,传出了一个奇怪的谣言。
有一天,当我一个人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我。回头一看,有三个六年级生靠了过来。其中一人是附近铁工厂老板的儿子。他人高马大,长的一副大人样,在学校是头目级的人物。
老大面露奸笑,站在我面前一脸不屑地打量我。
“听说你家的婆婆被杀了是吧?”老大说。其他两个人讪笑着,一脸这下有好戏看的表情。
“才不是。”我回答。听说这些六年级生只要一动怒,就会立刻痛殴低年级生,不争气的我声音有些颤抖。
“你说谎!我都听说了,牙医家的老婆婆每天被人一点一点地喂毒,然后死掉的。”
“没那回事!”
待我发火,他们三人大概觉得好笑,便笑了出声。
“哎哟,怕死了咧。要说说错话,搞不好营养午餐里会被人下毒哦。”其中的一个小弟语带消遣说。
“哦,对喔。这下不妙。”说完,铁工厂的儿子和两个小弟走开,但还不时回头向我张望,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隔天,似乎全班都听到了这个谣言。其他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有仓持修告诉我这件事。
“不过这是假的吧?”他压低音量问我。
“假的啦!当然是假的。我婆婆是寿终正寝的。”
“是哦。所谓的寿终正寝不就是没有特别的死因吗?”
“就是大限到了,跟电池没电一样。”
“可是,”他靠近我的耳边说。“听说有时候老年人死掉,搞不清楚病名什么的时候,医生因为嫌麻烦,就会说是寿终正寝耶。”
“可是如果是被毒死的,医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不过反而那种情形医生好像都看不出来。毕竟被毒死的病人并不多,很多医生并没有亲眼看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真的开始生气的关系,仓持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此时,原本我还以为只是孩子之间的谣言,但没想到谣言散播的范围竟超乎我的想象。
附近面包店的阿姨是出了名的亲切,可是当我站在展示橱窗前面的时候,她却立刻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然后挤出生硬的笑容,对我说:“今天好象没有和幸爱吃的面包哦。”一幅就是要我快点走人的样子。
不光是面包店的阿姨,碰到我的人都是一脸尴尬的表情。刚开始我以为是心理作用,但还是仓持告诉我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妈也知道那个谣言耶。”在学校的时候,他偷偷小声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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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谣言会散播得那么厉害。大家究竟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呢?
听我这么一说,仓持也偏着头想着。
“我是从别班的一个家伙那里听来的,我妈则是一个客人告诉她的。”
他的话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眼前浮现了那些爱说长道短的主妇,在各家店里眼神闪烁地大谈八卦的嘴脸。
当然,我想父母亲应该也知道这个谣言,但两人却都没有提到这件事,也许是想要避免在我面前提吧。
但是父母看来坐立难安,上诊所的客人也大幅减少,想必与谣言脱离不了关系。
没多久,警察来到了家里。当我从学校回到家时,发现玄关放了两只我从没见过的鞋子,从走廊可以看到两个男人在和父母亲说话。一个男人身穿制服,而另一个男人则身穿便服。我看过那个穿制服的警官,他经常站在车站前的派出所。
“不,我们绝对不是在怀疑贵府。只是想要请教贵府对于散播谣言这件事心里是否有个底。”制服警官说。“要是一般的谣言,我们警察是不会出面的,不过,由于谣言的内容并不单纯,所以才会请刑警一同前来。”
“我们怎么可能心里会有底?这谣言没凭没据,我们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散播谣言。”父亲的声音出奇地粗暴。
“真的很伤脑筋。”母亲从旁附和。
“所以,这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就是恶作剧。”父亲从中打断了警官的话。
“而且是恶意的!”
“那么,您是否知道谁有可能做出这种恶作剧呢?”
“天知道。人这种动物总是在一些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上嫉妒、憎恨别人。说不定就是有人想要敲我家的竹杠。”
“是否可以列举一些这类人物的名字呢?我们不会泄漏只字片语的。”
“嗯……这个嘛。”父亲沉吟了一下。“虽然你说不会泄漏,但是我怎么知道会不会从哪里泄漏出去。”
“不会的,绝对没有问题。”
“与其如此,为什么不去一个个调查听到谣言的人呢?这么一来,应该就可以找到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了。”
“这个嘛,因为消息错综复杂,我们无法限定出处。况且其中也有人会不肯告诉我们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真是一场大灾难。到底是哪个家伙会干出这种无聊的事呢?!”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你们回去的时候被人看见,大概又要被人说警察终于来调查了。”
“不会的,我们离开的时候会十分小心。”穿制服的警官慌张地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刑警,这个时候终于开口:“您知不知道砒霜?”
“砒霜?”
“是的。这里……或是诊所,有没有在使用砒霜?”
“没有耶。”父亲立即回答。“那是毒药吧?”
“不是砒霜也无妨,是否有什么含有砒霜的药品呢?”
“没有。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是不是有谣言指出我母亲是被人灌下砒霜而死的呢?”
“实际上正是如此。田岛家的婆婆就是因为每天吃的饭里被混入少许的砒霜才死的——这就是目前传得最厉害的谣言。”
“鬼扯!完全是胡说八道。要是找到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非告他不可。”父亲大声地撂下狠话。
三
自从那天之后,刑警就没再来了。大概原本就没有特别的嫌疑,只不过是有点在意那个谣言罢了。
我们渐渐地不再听见那个谣言,镇上的人对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不再感兴趣。比起别人家发生了何种不幸,大家更在意自身的明天会如何。
然而,尽管谣言的热度降温,其内容却没有为人所淡忘,只不过说的人变少了而已。当谣言不再成为大家的话题,这个不祥的故事感觉上不再是单纯的想象,而成为一个事实,深深地烙印在众人的记忆中。从父亲的诊所离开的病患,从此不再上门求诊。原本朋友就不多的我,在学校日渐孤立。所谓谣言不会长久,但是这个定论似乎并不适用于负面的谣言。毕竟,过了好几年即使在我家被拆掉了之后,那个城镇里还是流传着“那家有个老婆婆被人谋杀”的谣言。
我的父母亲持续以坚决的态度度过当时的难关。不论病患再少,父亲还是跟以前一样,继续牙医的工作,假日则邀约朋友出外钓鱼。此外,他还嘱咐与邻居处的不好的母亲,积极参与邻里集会和家长会。母亲虽然兴趣缺缺,但原本个性就不服输的她,在听了父亲“老是关在家,更会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的话之后,反而比平常更可以梳妆打扮,穿上最喜爱的服饰出门。我后来听别人说,看到这样的母亲,在背后暗骂她“不要脸”的人还真不少。
双亲似乎想要对世人宣告: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并没有改变。不过只要一走进家中,就会发现事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在我看来,父母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父亲的样子特别奇怪。有一天,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听见厨房里传发出了声音。心想,怪哉!那天,母亲应该是去了亲戚家。
我提心吊胆地通过走廊,听到了两声咳嗽声。听到这个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是父亲没错,父亲当时得了轻微的感冒。
等我走到厨房的时候,发现父亲蹲在流理台前,打开下方的柜子门,盯着里头瞧。父亲的身旁摆着原本应该放在柜子里的酱油和日本酒的瓶子。
我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好几个餐具柜和收纳柜的抽屉及拉门也都开着,买来放着的调味料及食材都有搬动的迹象。
父亲很专心,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进入,继续在流理台下找东西。当父亲把醋瓶子拿出来的时候,总算察觉到有人在了。他一脸吃惊地回过头来。
“搞什么,原来是你啊。”
父亲的声调偏高。他的脸色异常红润,似乎不只是低着头的缘故。
因为没有别的话好说,只好说声:“我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我刚回到家而已。”
“这样啊。”
父亲当时大概正在想如何圆场,但又发现自己拿着味醂瓶子的不寻常举动,只好慌忙地将瓶子放在地上,故作苦笑。“所谓君子远庖厨,就是说男人不可以进厨房。这是死去的爷爷教的。我一直在实践这个道理,才会一旦想要找什么,都搞不清楚放在哪里。”
“你在找什么呢?”
“没有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个。”父亲做了一个倒酒的动作。“威士忌啦。我记得有人送我一瓶,可是怎么找也找不着。”
“你现在要喝威士忌?”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