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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ainbow-虹(中文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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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雕像了。
她爬上床去,哭个不停,可是她仍然决定和威廉·布兰文结婚,所以她也没有必要这么苦恼了。布兰文带着一颗冷酷的心上了床,不停地咒骂自己。他看看他妻子。她仍然是他妻子。她黑色的头发中已经出现了几根银丝。尽管她的年龄增长了一些,可是她的脸看上去仍然很漂亮。她才不过五十岁。他仍然带着多么强烈的感情在看着她!可是他却不知节制地还要把自己的心砍去一部分,还要去分享年轻人的急骤的生活。他对自己真是十分痛恨。
他妻子仍是对他那样热情,随时对他关心。她仍然很年轻,很天真,而且并没有失去一个小姑娘的鲜艳。可是她完全不像他那样毫无节制,她对生活中的各种战斗和各种控制已经毫不感兴趣了。她是那么自然;而他却是那么丑陋,那么不自然,不愿意让出自己的地盘。这个贪婪的、决心挡住别人前进道路的中年人,简直像一个魔鬼,多么可恨。
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他到底还缺少什么,使得他的贪婪的灵魂感到不满足呢?在学校里,他不是曾有过他的那个朋友,他不是曾有过他的妈妈,他的妻子和安娜?他对他们又怎样呢?他对不起他的那个朋友,他也不是个好儿子。而他对他的妻子却是非常满意的,这就应该很够了。在他和安娜现在的关系上,他非常痛恨自己。可是他仍然感到很不满意。想到这种情况,他仍然十分痛苦。
能够说他的生活一无是处吗?他没有任何可以向人炫耀的东西,没有任何工作可做吗?对他的工作他是从来都不以为意的,因为那些活儿谁都能做。使他不能忘怀的就只是他和他妻子夫妻间的长时间的拥抱!真奇怪,这似乎就是他的全部生活了!不管怎样,这不是无足重轻的事,这是具有永恒意义的。他可以对任何人都这样说,并因此感到骄傲。他搂着他的妻子睡在床上,现在仍然和过去完全一样,她就是他生活中的一切。这是当前现实的一切,也是一切的归宿。是的,他为此感到骄傲。
可是,在这一切之下仍然存在着一种痛苦,存在着一个心怀不满的汤姆·布兰文,他因为一个小姑娘对他表示轻视,从而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爱他的儿子们———他还有两个儿子。可是他同时还想参与这个小姑娘的未来的生活。噢,他自己也感到羞耻,他恨不得把自己踩在脚下使自己归于毁灭。
一切多么令人厌烦呀!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大,永远也没有平静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对,都不光明正大,都不是自己的主人。这简直有点像是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姑娘身上了。
安娜很快就仍然一心去爱她的那个年轻人。威廉·布兰文已经决定在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六结婚。他以一种开朗的、毫无疑虑的心情等待着她。他需要她,她是属于他的,他现在简直是停止住他生命的脉搏,一切要等到结婚的那一天再说。结婚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三,对他来说仿佛是一件独立存在的东西,现在已具有了自己的生命。他完全依靠它生活着。
他并没有一天一天计算日子。可是他像坐在船上旅行的人一样,必须等到进港的时候一切才会落实。
他又搞一些木刻,仍然按时去上班工作,有时候也去看望她。这一切都是一种等待的形式,他毫不思想,也毫不怀疑。
她比过去更加活泼了。她要尽情享受这种恋爱生活。他像一阵风一样时来时去,但从来也不问为什么吹,或吹向何方。可是她永远希望和他在一起。对她来说,他是生命的核心,碰他一下就是一种幸福。而对他来说,她是他生活的精髓,不管他是独自在伊尔克斯顿他的住所里搞木刻,还是在沼泽农庄的厨房里,她坐在那里看着他,她的存在对他都具有同等的价值。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完全理解她。可是他的外在的功能,似乎都停止工作了。他不用他的眼睛就能看见她,不用他的耳朵(此处耳朵原文系“声音”voice,疑有误)就能听到她说话。
可是当他搂着她的时候,他止不住浑身颤抖,有时候简直仿佛要晕过去。他们有时候会在谷仓里彼此拥抱着,一句话也不讲。当她摸着他的年轻结实的身子的时候,一种幸福的感觉简直让她不能忍受,意识到自己已经占有他的感觉,也简直使她不能忍受。因为他的身体是那么充满热情,那么神妙,这是她的世界中的惟一现实。在她的世界中,有这样一个男人的强健、生动的身体,另外还有一些像阴影一样的男人的身体,全都是不真实的。通过他,她接触到了现实的核心。他和她,他们俩正呆在那神秘的中心地区。她是如何尽全力把他搂在身边啊,他那身体也就是一切生命的中心躯体,生命的源泉就是从他那块岩石下流出来的。
可是对他来说,她却是要把他燃烧掉的火焰。这火焰从他的四肢流入,流过他的身体,一直到把他燃烧尽,使他仅作为从她身上派生的、没有意识的、阴暗的火焰的过渡形态而存在。
在黑暗中,有时候一头奶牛嚏喷了一声。从黑暗中还传来奶牛慢慢反刍的声音,这一切似乎像热血流过子宫一样,正绕着他们在流动,并直接向他们流来,冲洗着那尚未出生的新生命。
遇上天气寒冷,他们这一对情人有时就长时间地站在空气温暖、充满阿摩尼亚气味的马厩中。而就在他们一起度过的这些黑夜时光中,他越来越了解她了。她的身子偎依在他身上,他们偎依得越来越紧,他们的亲吻也贴得越来越紧,更加两相吻合了。因而在那浓密的黑暗中,如果有一匹马站起来发出一声重浊的呼噜声,他们便会完全像一个人似的听着,完全像一个人一样具有共同的理解,也同时知道了那马匹的存在。
汤姆·布兰文已经给他们在科西泽弄到一所庄园,租期二十一年。威廉·布兰文一看到那房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靠近教堂的一所房子,沿着房子和房前青草铺地的大花园的一边,长满了古老的深黑的红杉树,房子呈正方形,低低的石板屋顶,低低的窗子,里面除了住房之外,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奶酪杂用间,一间较大的铺着方砖的厨房,一间低矮的会客室通着厨房,比厨房略高一个台阶。天棚上是粉刷过的梁柱,屋犄角立着碗柜。从窗口望出去是那片绿草如茵的花园,一边可以看到一大排黑色的紫杉树,另一边是一排爬满常春藤的红色的墙,把房子同大路和那边的墓园分开。这座古老的小教堂有一个带尖顶的方塔,似乎正回头观望着这村舍的窗口。
“咱们没有必要买钟了。”威廉·布兰文看着他们旁边教堂方塔上的白色钟面说。
在房子的后面,是和一个菜园相连接的马厩,一个同时能养两头奶牛的牛棚,另外还有鸡舍和猪圈。威廉·布兰文喜不自胜。安娜更是非常高兴地想到,她就要成为她自己家的女主人了。
汤姆·布兰文现在成了神话中的白胡子老人。他这人平常要不到处去买点什么就会感到不舒服。威廉·布兰文尽管一方面十分热心于他的木刻,也在想法置办一些家具。他的任务是去买几张桌子,几把圆腿的椅子和衣柜,这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只要和那个村舍配得上就行。
汤姆·布兰文当然比他们细心得多,他到处去给她找一些得用的小东西。他有时会忽然拿来一种新式的饭锅,或者一种样式新颖的吊灯,尽管那房子很低,不一定能用得上。再或者拿来绞肉、削土豆或打蛋的小机器。
不论他拿来什么东西,安娜都表示极感兴趣,尽管有些东西她实际上并不喜欢。那些他认为十分灵巧的小玩艺儿,她却怀疑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但不管怎样,她总随时在等待着他,特别是赶集的日子,她总带着焦急的心情盼望着。他在天刚黑的时候来到了,车上的铜灯老远就闪闪发亮,当他那高大的身体正弯下去递下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已经跑到门口来了。
“你不过是想着我会给你带来什么东西,你才那么快跑出来吧。”他说,他的重浊的声音在凄冷的黑暗中回响着。尽管这样,他仍然很兴奋。这时她会拿过车上的灯,在他带回来的大堆东西中,东摸摸,西捅捅,把他给自己买的一些工具或油类都推到一边去。
她拖出了一对体积很小却很有力的风箱,她记住有这一样东西,然后又糊里糊涂地拽出一件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来。那东西有一个长把,腰里围着一圈棕色的包装纸,像穿着坎肩一样。
“这是什么?”她捅着那东西说。
他转头看着她。她走到靠近马匹的车灯边去,拿着那东西低头站在那里,她的头发是一片深棕色,对比着她的白色的围裙显得格外娇美。她忙忙叨叨地扯开那包装纸,拽出了一个很小的可以绞东西的机器,下面还安着干干净净的橡皮轱辘。她拿着它仔细琢磨着,弄不清该怎么使用。
她抬头看着他。在灯光那边,他站在那里只不过是一个黑影。
“这东西怎么使?”她问道。
“这不过是用来削萝卜的。”他回答说。
她看着他。他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怀疑。
“别胡说了,这是很小的拧衣服的机器,”她说,“可是你怎么让它站着呢?”
“你把它用螺丝固定在洗衣筒边上。”他走过来把那机器拿在手里比划给她看。
“噢,对了!”她大叫着,轻轻往后一踢腿。她在非常激动的时候,还常常会表现出她这孩子时候的动作。
她毫不迟疑地马上跑进屋里去,让他一个人去卸他的马。他随后走进奶酪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那小巧的拧衣机固定在一个洗衣桶上,十分高兴地转着那摇柄,蒂利也站在她身边,她大叫着:
“我的天哪,这小玩艺可真灵巧!以后你不用拧衣服把肠子都拧出来了,这可是最新的发明吧,这小玩艺儿。”
安娜松开那摇柄,对获得这样一件新东西感到无限高兴。然后她让蒂利也来试一试。
“它简直自己会转,”蒂利说,抓着摇柄转个不停。“一会儿你的衣服就可以晾出去了。”

第五章 沼泽农庄上的婚礼
对于结婚来说,这是一个晴和的美好的日子,地上虽然很泥泞,天空却很晴朗。他们共用了三辆马车和两辆带篷的车辆。所有的人都激动地挤在客厅里。安娜现在还在楼上。她父亲时不时地喝上一口白兰地。他穿着那灰色的上衣和黑裤子,显得很漂亮。他说话的声音十分热忱,但又显得有些烦恼。他太太穿着带花边的深色的丝绸衣服走下楼来,她的帽子有点像是孔雀蓝的颜色。她的娇小的身体强健而稳定。布兰文看到她也在那里,止不住暗暗感谢上天,完全得靠着她的支持,他才能在这乱糟糟的人群中呆下去。
马车来了!诺丁汉的布兰文太太穿着她的丝绒衣服,站在门口,安排着让谁和谁一起上车。到处人声鼎沸。前门已经打开,参加婚礼的客人已经沿着花园的小路走了过去;那些仍然等待着的客人都从窗口往外看着。站在门口的一小堆人不时打打哈欠,伸伸懒腰,在这冬日的阳光下,这些穿着盛装的人显得多么滑稽啊!
他们走了———又走了一批!现在这里慢慢显得比较空了。安娜羞怯地红着脸慢慢走下楼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衣服,戴着面纱,走到人群中来。她的婆婆客观地对她打量了一番,抻抻她白色的衣服,理一理她的面纱,以此表示她自己的身份。
从窗口传来一阵叫喊声,新郎的马车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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