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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ience so far,look at me。”(我想到目前为止这副模样就是我最沮丧的了,你瞧瞧。)
届时尤尤已闪掉西装外套,只余白衬衫塞在工裤里,背带一上一下挂在肩上,发髻乱了,从歪扣的安全帽里飞出些刘海儿,拎着个电工包,里面随便装着皱成一团的衣物,脸也是脏的,俏皮模样逗笑了他,嘴上却说:“Nono,you look cute。”(不不,你看上去很可爱。)又让到一边,“Do you want a ride?”(要搭车吗?)尤尤正要打车回去,便点点头。他也跟着上来,坐在她和一大盘管线之间,歪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怪里怪气的装扮。尤尤给瞧得不好意思,便问他怎么认得她的。
尤尤的复仇12(3)
他飞快地吐出一串话,她听不清只好Pardon,他笑笑,说:“我面试过你。你胜出的颁奖会,我去了。”他中文说得慢,发音却还准,“我叫Ronald,我的公司负责你们这个工程,我不常驻这里,没工作就回国去。面试是你们公司让我去客串的。”尤尤睁大了眼:“你会说‘客串’啊,了不起。”他做个害羞的表情,两人都笑起来。
上班后第一个周末,尤尤被齐东叫去家里吃饭。他一边把牛排饼放在平锅里煎得吱吱叫,一边回头问她:“怎么样?当上OL,美得找不着北了吧?”
她在屋里闲闲地转,把小龟从玻璃缸里掏出来放进手心:“是找不着北了,不过可不是美的。”
“怎了?”
“我那个主管啊,简直是个鬼。就说最烦那种明是中国人却偏要所有人叫她英文名的。R…e…g…i…n…a,呕。真当自己女王了(单词regina在英文中是女王的意思)。”她吐舌头,躺软在沙发上,“派一堆没必要的事不说,还故意刁难。让穿职业装,一会儿又把人赶去工地,刚买的鞋弄坏了,最贵的一套裙子也挂破掉。我在办公室放了登山鞋和户外服,一级战备,不夸张。”
“不算什么吧。一切为了你的目的,想着这个。”他在搅酱汁了,黑椒和洋葱的香气袅袅绕了满屋。
“目的?哎。不说倒没什么,说起来就憋气死了。光对着Regina大婶斗智斗勇,阮碧连半句话都没说上。费那么大劲去了,本以为不当亲信也得是个扈从,以现在这种人微言轻的程度,一百年后吧。”
“这么说公司对你半点吸引力都没了。”
“也不能这么说。跟你说,我碰见面试我的那老外了,比Regina牛,他的公司是我们工程的乙方,对我就挺好,仔细一看,还挺帅!”
“比大婶还牛,那岂不是比你小齐叔叔我还老。别痴心妄想了,好好上班。”
尤尤白他:“成天被你指画着这么做那么做,活得够沉重了,想谈恋爱也没错吧。再说,他和你,不一样!”
她听到齐东问了句“哪儿不一样”,却没等她回答就紧接着转了话题:“开饭,小火熬炖十小时的洋葱芹菜胡萝卜黑椒汤,够专业吧。”他把牛排盛了盘端给她,为她浇上酱汁,“我再教给你一句话:如果不能战胜他,就加入他。美国人把这话当警世通言,不是白来的。你现在没法和阮碧硬碰硬,只能好好干,亲近她,必要时还得讨好她。你记着啊,别随便在阮碧那儿轻举妄动,这事儿急不得,等我再——”
“你再想办法,知道知道了。”她随便切了肉叉进嘴里,随便嚼嚼咽了。尤尤有点心不在焉,否则她该会感到蹊跷:当时看着她的齐东,哪里是有些不同的。
尤尤表面把齐东答应得干脆,实际小主意早蠢蠢欲动了。她的位子离开办公平台的中轴线不远,正对着通向阮碧办公室的走廊,百叶窗开着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对着部门经理们发号施令,踱着急匆匆的步子打电话,或是把不满意的文件揉碎了扔在助理脚下——她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口型,都让尤尤一次次想到爸:他在世界边缘的那个疯人院,早不知变成什么惨样子,她不能去看他,却只能在这儿,时时刻刻对着这个狂妄的女人,耗尽浑身气力才能克制住冲动不让自己上前,把脚踩在她矫揉造作的脸上!
尤尤总想象着,突然有一天被她得到一个U盘,里面记载着妈妈被害的真相,文字、图片、录音,一切证据应有尽有,让她拷贝几百上千份,寄去她能查到的所有法院、检察院,为母报仇为父申冤——可她又怕,怕真相不是她所希望的。万一事情不是她一直相信的那样,万一妈妈的死爸真的有份,万一齐东错了,万一……人胡思乱想起来路会越来越窄,把自己逼进死角的尤尤,发疯般地渴求着真相,她像躲在暗处的野兽,眼睛发亮地等待一个机会。
尤尤的复仇12(4)
这天公司突然来了一队怪人,连衣裤护目镜大口罩全副武装,擎着药筒喷头径直往阮碧办公室去了,职员们都惊诧得很,打听之下原来是阮碧度假时自外地运回的一座古董细工漆柜长了白蚁,请了杀虫公司来治。鼓捣一天,走时整个房间从内里罩上防护布,留了门窗,因为灌注有毒药剂,公司破例放假,员工们早早欢天喜地下班回家,只一人趁夜色偷偷溜了回去。
她没开灯,摸黑进去,室内有种直冲鼻喉的气味。周遭一片暗蓝,窗底的绿色植物,桌上的毛绒玩意儿,白天温和生活气的物件都变得诡异。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阮碧办公室前,不出所料地发现日常紧闭的窗都微微敞着。伸手进去拨开防护布,黑洞洞冷魆魆,她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防护布隔绝了天光,这里比外面还要暗了许多,空气中隐隐飘浮着淡淡的白烟,接近地面的地方还要浓些,她觉得眼睛辣辣的。
把所有储物的家具都摸了一遍,绝大部分上了锁,余下的只装着无关痛痒的东西;又去开电脑,屏幕亮起来时头晕了一下,她以为只是不适应这突然而至的光,搓搓手焦急地等着开机,却很快发现不成:自然是设了密码的。她胡乱试了几个,然后沮丧地发现只知道阮碧的办公电话。不甘心放弃,正要在附近找找线索,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心说不好,立刻关电脑往外走。
她拼命想不能昏在阮碧办公室不能昏在这里,感到自己软绵绵翻过窗,摔麻袋般把身体扔下地,死撑着爬出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此时连打电话的气力都没了。她大口喘着粗气,感觉鼻腔往下整条呼吸道火烧火燎,想着“我就要这么蠢地死掉了”,终于晕了过去。
尤尤在医院醒来,刚睁眼就听到小破叫:“醒啦!大夫,护士!”她抬起沉甸甸的头,看到小破跑出去的背影,又见齐东坐在门口,就问“我怎么啦”,他抱着手臂黑着脸,只是不说话。
小破带着医生护士一忽儿地飞回来,大夫给尤尤做了检查,点点头出去了。小破即刻绽开个巨大的笑脸:“你没事了,可担心死我们了!”“我怎么了?”“大夫说你杀虫剂中毒,搞不好会出人命的。我正上班呢,突然有人打电话给我,是个男的,说在公司‘捡到’你晕倒,让我赶紧来医院,我到了一看是个外国帅哥呀,怪不得说起话咬舌咬嘴的。他还给齐东打了电话。”小破说起“齐东”时声音陡然低下去,她把眼角向后瞥瞥,见他上前便退到一边。
齐东接过话茬,语气是截然不同:“Ronald回公司还设备,看到门没锁,进去就见到你,你捡了条命。”尤尤挣扎着起身:“他人呢?”“他走啦。我们仨守了你一夜,天亮时大夫说你稳定了他才去上班,还说帮你请假,让你好好养着。”小破凑上来,笑嘻嘻的。她还要说话,被齐东一句话卸去全部笑意:“我和她有话要说。”小破愣一会儿,说:“那我先走,再来看你。”她摸摸尤尤的发,给尤尤试到她凉沁沁的手指。然后她轻轻退了出去。
几乎在小破关上门的刹那,齐东就俯身到尤尤面前,压低嗓音吼她:“你晕在哪儿的?”尤尤把脸扭去一旁,不明所以地喃喃:“是又怎样。”“要是被他们抓到你去过阮碧办公室就完了!”他的表情穷凶极恶,光头在她眼前显得巨大而突兀,尤尤突然感到无以复加的冰冷,她闭上眼和嘴巴,拒绝看他和再说话。
在医院躺了又一天,次日过午尤尤出院了,齐东为她办完手续,伸手来搀她,被她一闪腰躲开,于是不再强求,冷笑着看她扶墙往外挪;走不到几米她就软下去半跪在地,只好任由他拎起自己大力地扶在肘弯下。
车走了一段不对劲,她忙说“我不去你那儿”,他不答,继续开,她又说“我不和你住一起”,手也缠到方向盘上来,他甩掉她的手,扬臂扯出安全带扣上她:“别臭美。早说了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就放我回去找小破!”
“那女人靠得住?”他鼻孔里哼一声,“扔下你多少回了?你现在这半条命,臭在那破房子都没人知道。”
她一时没话,只好把自己狠狠摔在靠背上:“小破怎么你了你这么恨她?”
“我恨她?犯得着吗?我跟她没话说,跟个舞小姐有什么可说的。”话音未落他就意识到说得大错特错了,再看尤尤时她已不说话,只坐在那冷漠得像件物品。
他把卧室让给她,自己去书房打地铺,黄昏时把晚餐端到房间来。尤尤面向窗外坐着,不回头,也没吃东西。她就那么坐着送走了日落,屋里的光照一寸寸不见,把她剩在黑暗里。
不知到几点,他推开门,站在那儿。她没动,桌上羹汤早冷了。他走进来,自顾自说:“为下午的话向你道歉。不过我还是要说前天晚上你的行为很愚蠢。不只前天,像今天这种遇事就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幼稚?”他等了会儿,看她仍没意思开口,只好转身退出,却听到她慢吞吞问:“你总这么含糊这么模棱两可吗。”“什么?”“你从没把任何一件事挑明过。你是谁,为什么帮我,小破的事,还有……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她想问“咱们以后怎么办”,转念觉得太容易误会,就咽住了。
他笑笑,说:“人活着不就是模棱两可。再说,你想知道的事,都和你无关,谁也没义务告诉你。”他离开房间,又回来,“让你在这儿,是因为你病着还没人管,毕竟你学校联络卡上写的是我。我不管你以后去哪里、会怎样,这几天你给我把饭吃饱,把觉睡足,少这么矫情。”
他走了,把她重新关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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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尤的复仇13(1)
尤尤在齐东家养病,很听话地吃饭休息,只是一周后不辞而别,他也没再找她。她在公司步入正轨,要学的东西还多,Regina时时刁难,又渐渐升上大四,课程少了,周遭同学飞着心思奔生计,她索性把精力一并投入工作去,报仇之类的事好像淡了,倒是齐东的话“如果不能战胜他,就加入他”常常想起。
Regina说话算话,一句“实习期不安排固定职位”贯彻到底,尤尤被她各部门调来调去,成了标准的替补职员,这倒也不全是坏事,真正学了些东西。尤尤被她拨拉到公关部时恰逢公司周年庆前夕,各种庆典应酬迎来送往忙到跳脚,经验不足的她顾此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