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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刘丽气得直跺脚，杏眼圆睁地瞪着自己的母亲，“我偏要跟他在一起！”
“我心脏不好，你要气死我是不是？”刘丽妈捂着胸口开始喘气。过往的行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这一对正顶着牛的母女，并开始议论，铁蛋站在一旁心不断地往下沉，他的自尊心受到重创，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他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个无赖，“我回公社啦！”铁蛋这句话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后来听到刘丽在后面叫他，他也没再停下。
铁蛋回到知青院时，夜幕已降临，我刚好吃完饭在路边溜达，看见铁蛋从牛车上跳下来，我立刻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挥挥手，牛车吱吱嘎嘎地走了。
“咋不在家多呆几天？”我边走边问。
“没啥意思。”铁蛋说。
“你妈病好点儿没？”我问。
“好点儿。”铁蛋回答。
“见到刘丽没有？”我又问。
“待会再说吧！”铁蛋说完重重叹了口气，我不再问。铁蛋进宿舍后便一头扎在床上，看似很疲惫，我放下东西后从院子的水井里打回一盆冷水让铁蛋先洗把脸，铁蛋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想铁蛋长途跋涉一定是又累又饿，便没打搅他，就先到厨房给他找点吃的东西，厨房里农民大婶在清理着锅台，听说铁蛋还没吃饭就赶紧从蒸笼里端出半盘菜，又拿出三个玉米窝头塞在我手上，抱歉地说：“粉条汤全吃完了，就剩这，将就点吃儿吧！”
第三十五章 绽放的情愫（4）
谢过大婶后，我就端着饭菜回宿舍，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下半夜我被一种类似狗吃食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铁蛋借着月光在吃东西，我担心饭菜放了这么久会变馊，就问：“菜有没有坏？吃了会闹肚子哩。”铁蛋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丝毫不理会我的话，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然后又喝了口水这才满足地说：“管他哩，就是闹肚子也是明儿早的事，嘿，人饿疯了吃啥都香！”他夸张地咂了咂嘴巴，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
“喂，声音小点儿人家都睡了。”我小声提醒他。铁蛋可是睡好吃好，这会儿大脑显然兴奋了，他开门出去，一会儿他又进来，走到我床边俯下身子嘴贴着我耳朵说：“别睡了，我们到草地上去，我给你说个消息。”他怕我不去就吊我胃口说：“是周晓明的消息。”我本来又快睡着了，可经他这么一说，睡意顿时全消，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便穿好衣裤，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出宿舍。凉风习习，洁白月光如水，洒满院子地面上，像落了一场薄薄的小雪，隔壁的那一扇窗户不时飘出一缕芳香，那是女青年沐浴后残留在身体上的皂香味，而另一扇散发着汗臭味的窗户里却鼾声阵阵，宛如池塘里的蛙鸣声，我走出了院门，铁蛋正等着我，他站在路中央，月光下的身影就像一根电线杆，见我出来后，他才往草地的方向走，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静谧月夜中漫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周晓明在部队里干的咋样？”我边问边在身旁躺下。
“听我爸讲他已入党，还得了团嘉奖……”铁蛋不再往下说了，他一只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抓一根草放在嘴里咬着玩，双眼出神地望着天空，好像思索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又好像思索着其他的问题。
“哟，他可是青云直上，真够快的啊！”我心里酸酸的。
“没啥了不起的，只不过是他运气好，如果我也在部队比他还快呢！”铁蛋不服气地说道。
“我们咋办？会不会一辈子就呆在这里？”我开始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说实话铁蛋透露的消息也是我今晚最不想知道的消息，因为它让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假如铁蛋换一个时间告诉我，我可能不会这么压抑，或许我会以一种平常心来祝贺周晓明。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周晓明都已经开始吃肉喝汤，我却连汤味儿都没闻着呢！”铁蛋自嘲道，说完，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起来。
“对，晓明都骑在火箭上了，我还要没完没了地在这儿修理地球，唉……”我也自嘲，大概铁蛋觉得我的这番比喻很有意思，就笑了起来
我不愿沉没在这使人都闷的话题里，就想找点儿轻松的话题来聊，这时我想到一件需要过问的事情。
“见到刘丽没有？”
“见啦。”
“去了她家里？”
“哦……”铁蛋显得有点心事重重，我思忖他心里藏着不愉快的事，于是边开玩笑边试探地问：“她爸妈给你这未来女婿都做了啥好吃的？”
铁蛋一下沉默起来，我虽不是十分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分明感觉到他根本不在状态中，见他不愿谈论这话题，我就没有再刨根问底。
时间到了九月下旬，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公社通知我们准备参加县里组织的迎国庆文艺汇演，并要求我们把活动当成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完成。男女宿舍顿时沸腾了，那高兴劲就像小学生盼到了放暑假一样，这不仅是因为我们好几天不用下地去重复单调繁重的劳动，更主要是可以回家了，于是有文艺细胞的或没有文艺细胞的知青都热情高涨地投身到这活动中来，节目的编排在加班加点地进行着。公社书记这段时间来的次数比较多，昨天上午才来过，今天一早他就又来了，他对我们参加文艺汇演的重视程度不亚于他去县里向县领导汇报工作，每次排练之前他都要讲话鼓励我们一番，他用心良苦地要求我们以饱满的战斗热情完成汇演，并且在汇演中务必取得优异的成绩，当然这也是他每次最着重强调的一点。我们的头儿娜娜是他眼里最重视的一个人物，这不仅仅是她清丽的模样儿和柳条般的身体牢牢吸引他的眼球，更让他极为重视的就是能歌善舞的娜娜是知青文艺节目编排的导演和组织者，我们这位公社书记上任还不满一年，他特别想让自己公社派出的文艺队能在这次全县的文艺汇演中拔得头筹，从而为自己在年末的功劳簿上记上一笔，基于这种目的，他每天都要找娜娜谈心，给她打气并向娜娜许诺，如果汇演取得第一名，就将她列为党员发展对象进行培养。娜娜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青年，她也非常想通过这次汇演开辟出新的人生道路，可以说她的想法和公社书记的想法如出一辙。铁蛋的舞蹈动作笨拙得让旁边的人发笑，气得娜娜好几次险些将他轰出舞蹈队，但是铁蛋誓死参加活动的意志征服了娜娜，她最终将铁蛋留了下来，铁蛋为报答娜娜，除了每次排练前后替她殷勤地拿这拿那，还在睡觉前的半小时在饭堂里、在星光和月光下加练，请娜娜在一旁监督，他们俩的身影常在一起，使别人都误以为两个人已经好上了。
第三十六章 台式收音机（1）
文艺汇演在国庆节这天的上午九点半开始，我叫别人帮我稍稍化了下妆，化好后我又仔细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这张脸变俊俏了。这次参加汇演我们准备了三个节目，一个男女声大合唱，一个集体舞蹈，另一个是两人快板，经抽签我们公社是第三个出场，此时舞台上歌声嘹亮，舞台下掌声雷动，我从化妆室溜到后台踩着凳子从侧边的一个小窗朝会场望去，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感觉我的前方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一种压迫感袭遍全身，这感觉让我窒息，让我胆颤心惊，我被汹涌澎湃的人海彻底征服了。我回到化妆室，心就一直在剧烈地跳动，我知道自己已紧张到了极限，以前也参加过这类活动，只是那时候自己还很小，不知道害怕，现在人大了就对紧张和害怕的感触极深。舞台上的演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加剧了我的紧张感，退缩的念头不知不觉窜上脑际，我开始期望出现节外生枝的事情，从而迫使自己放弃演出。就在自己反复琢磨的时候，公社的秘书通知我们准备出场，我听见报幕员已经报幕：接下来是向阳公社知青文艺队为广大人民群众献上的精彩节目，首先是大合唱《社会主义好》、《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在掌声中我们登上舞台，我高高站在第三排的长条凳上，唱歌的时候我的一双眼睛始终平视着远方漫卷的红旗，因为我担心下边密如繁星般的眼睛会像一把把飞来的利剑让我情绪失控。我一直以这种唱歌的姿态完成了大合唱。等第二个舞蹈节目再上台表演时，我已不那么紧张，眼睛有时也会瞄一下人海。文艺汇演结束后，经过现场评选，我们的节目获得这次汇演的第一名，公社书记兴高采烈地领回一面锦旗，他高兴地宣布放我们一天的假。
周晓明在部队取得不凡的成绩刺激了我爸，吃过晚饭后，他就把我叫进他的书房，他首先问我将来有何打算？是不是心甘情愿在农村呆一辈子？我茫然地回答：“不知道！”爸爸说今年将恢复高考，问我有没有信心考大学，我说试试看吧！爸爸对我的回答不满意，认为是我的态度消极，他语重心长地说：“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而上大学就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万一政策就让你们一直在农村扎根下去，你咋办？看看晓明在部队干得多出色，县上谁不夸呢？你好好复习争取上大学，就算同晓明比试一下嘛！”
“好吧！我尽最大的努力。”我想通了，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豁出去了。
第二天我没上街转，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收集考大学要准备的书本，爸爸也帮我找，两个人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课本找齐了，爸爸又帮我将书本捆好放进纸箱，望着满满一纸箱的书籍，一种庄重的使命感油然而生，这不仅仅是家人寄予的厚望，也是我人生的一次博弈。回到公社，我就开始为自己制定学习计划，这段时间也正是农闲的时候，我白天、晚上都抓紧时间复习，所有人里似乎只有我一人怀揣着大学梦，很多人在看小说、打扑克、下象棋，或者织毛衣，个个都比我轻松。
在这次国庆文艺汇演中获得第一名后公社便决定从中选出一些积极分子进行表彰。这天上午公社宣传干事来了，他让娜娜将人召集到饭堂说是开会，人都到齐后，宣传干事就简明扼要地说了他此行的目的，他话音刚落，有人就提名娜娜，紧接着又有人提名，很快黑板上已有了几个人的名字，但没有人提铁蛋，我离铁蛋虽远，可已清楚地发现他坐立不安了，这时铁蛋扭过头看我，目光正好与我相对，他的眼神向我传递出了他此时此刻需要我帮助的信号，我当即举手提了铁蛋的名，黑板上有了十一个候选人，其中包括铁蛋。还有人不断举手，候选人还在增加，宣传干事立刻叫停，他说公社只有六个名额，让大家不要再提名了，到时候要从这十一个提名里刷下五个人，受到表彰的人要继续再接再厉，希望刷下来的同志千万不要有思想情绪。散会后铁蛋就找娜娜说是要汇报思想，娜娜同意了，两人在饭堂坐下。铁蛋特别想得到公社表彰，由于怕把自己刷下来，所以才找娜娜，想请她帮忙。铁蛋却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绕来绕去、含糊其辞，娜娜不解其意，就有点儿着急便问他：“我没听明白，你能不能说得再干脆点儿！”铁蛋愣会儿神，然后看看周围没人往这儿瞧，这才委婉地说：“能不能帮忙把我报到公社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