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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孤烨的眸微微眯起:“然后?”
季连洲直视他:“师兄如今是金丹巅峰,出秘境不久便会结婴。小子才筑基前期,本不是一类人,何苦相互折磨。”
“互相折磨?你倒是看得起自己。”温孤烨想了想,“五百年,四件事。”
季连洲故作苦笑:“师兄,这……”
温孤烨冷笑一声,打断他:“第一件事就是与我安然出这秘境。除此之外,砍了一半数量,还嫌不够?”
季连洲咬着下唇,好像为难。他心里知道温孤烨没什么耐心,尤其在这种事上,自己能和他讨价还价都是万幸,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可,哪有一半啊。”
温孤烨不再说话了。季连洲只得装出痛心的模样,答应下来:“师兄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恨不得温孤烨把下一件事用在让他改称呼上。
不过温孤烨显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让他如愿。
看着对方用一点灵气刺破手指,用血在空中画起阵法,季连洲敛了表情。一时半会儿没他的事,他又没法开口问温孤烨要辟谷丹,干脆坐下来继续打坐。
魂契一经签下便不能更改,哪怕两人的修为逆转,除非他同样找到温孤烨的弱点,以此要挟。忆及之前自己就有的疑虑,季连洲心下十分轻松。
办法总是有的。温孤烨,也总是要雌伏在他身下的。
自指尖流出的血液停留在空中,逐渐构成一个瑰奇又复杂难懂的图案。温孤烨一直面无表情,心底却在想,这副景象倒有点像家乡中的能量屏。
离开家乡六百年有余,他都快要不记得故地的模样。脑海中只剩下一片金属森林,高耸入云的建筑周围悬浮着各样飞车,有虚拟歌姬的全息投影站在空中,扭着腰对过往行人歌唱。植物永远都是清新的绿色,天空湛蓝晴朗,好似被碧水洗过。
大脑放空,温孤烨指尖的动作一刻不停。林惊白当然不会教弟子这种东西,魂契画法,他还是在那六百年中学来的。
等魂契结成,有什么东西,隐隐被刻在灵魂深处。季连洲感受片刻,确定自己不用担心温孤烨对自己动手,遂调笑道:“我好像还没跟人双修过。师兄,你说双修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话问出口,季连洲根本没指望温孤烨回答自己。温孤烨却再一次让他没想到的说了句:“差太远了。”
季连洲的神情凝重一点:“毓煌师兄,你居然……”这回不是装的,须知双修与寻常情‘事之间的差距何止千里?
温孤烨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划过:“闭嘴。”
季连洲耸了耸肩,转而问起温孤烨这几天做了些什么。说不遗憾是不可能,他甚至很想追问一句:“你双修的对象是不是那个‘阿洲’?”可惜温孤烨的态度太明显,不伤性命是一说,待会儿若是见了金蟒,自己受伤对方冷眼旁观,就是另一说了。方才话中留有余地是为了让温孤烨松口,自己明知故犯太没意思。
温孤烨照例言简意赅。原来他不仅探了龙首村周围的几座山,还御风飞至整个山脉的尽头。
季连洲问:“那里有什么?”
温孤烨答:“什么都没有。”正如大纲里设计的那样。
两人一问一答间,季连洲熟门熟路地拐上一条上山小道,一面解释:“龙首山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我家里还牵连着金蟒,怎能不小心?那地方只能走去,若是御剑,飞再多遍都只能看到林子。”
温孤烨颔首,没出声。
季连洲不欲让气氛冷下,说起另一件事:“不过师兄,你答应……”夸张地叹口气,“我真没想到。”
温孤烨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都说自己是几万岁的人了,说话做事怎么像个毛头小子?”
季连洲:……得,原来意见挺深的。
他正要再接再厉,忽见温孤烨停下步子。季连洲张了张口,一句问话尚未说出,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来了?”温孤烨侧头看他,口中问。
季连洲则怔在原处,眸中神情变换,悲喜莫辨,慢慢的说:“是啊,来了。”
发生在他炼气期时,改变了他一生的大事。
当年他刚过百岁,年轻气盛,与几个同龄人约定分几个方向往外走走。龙首山固然大,可季连洲总觉得,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他。
一路行进,与妖兽搏杀。数载之后,他终于踏上平地。
那时候,季连洲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愿出来。父母的修为远高于自己,出山,哪有他们所说的那样困难。
他在龙卧原上走了数十年,即将突破,于是决定回家。没想到,在他回去之前,龙首山出了一件大事!
听从龙首山方向来的修士说,进来山体动荡,外围的几座山峰已然塌陷。内里似有大能斗法,有几位大能前去查看,至今未归。
季连洲心下担忧,连忙启程。一路所见,让他心惊肉跳。山体在他行进的同时塌陷着,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埋进山石中。
披星戴月的行了近一年,他终于回到龙首村,看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金蟒,和村内死尸遍地的景象。还有数名陌生修士立在村内,继续攻击那金蟒。
季连洲心下大痛,绕过金蟒和陌生修士,满村寻找自己父母。他确实找到了,却是父母的尸体。等他再出村口,陌生修士也好似支撑不住,奄奄一息。
悲伤至极的情形中,季连洲眼前的景象成了一片鲜红。他仿佛失去理智,与金蟒做最后的搏斗。
他胜了,也晕了。等季连洲醒来时,他已突破筑基,金蟒的尸体静静伏在不远处。
季连洲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但让他坐视屠害了父母的金蟒留得全尸,又是万万不乐意的。
他取了金蟒内胆,将皮划的七零八落,随即离开。龙首山在过去不知多久的争斗中被夷为平地,很快就会有别的修士来看这里的情况。
在那段来到秘境后骤然鲜明起来的记忆末尾,季连洲疲惫不堪,倒在路上。
而现在,就是金蟒在大祭中发难的时刻!
温孤烨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季连洲,问他:“你想怎么做?”
“我……”记忆冲击之下,季连洲只觉得自己又成了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和温孤烨方才嘲讽的一样。
“这个秘境,是炼你的心。”温孤烨淡淡道:“不要在意我先前给你讲的旁人经历,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和你一起。”
季连洲的眼睛随着温孤烨的话一点点睁大。明明三日之前两人还杀得仿佛至死不休,现在,温孤烨却对他说这样的话。
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太蠢?无论是哪一样,都不太符合他对温孤烨的印象。或者说,每一次他以为自己确定了对方是什么性子,对方就会很快做出与之完全对不上的事情。
如果让温孤烨知道季连洲在想什么,他一定是不以为意的。一个小说人物罢了,还是在原作中都没有提到名字的,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气性过去了就只剩不在乎,反正自己总会离开。
“别发呆,快想!”温孤烨催道。
季连洲:……急性子,这个绝对错不了。
转过一个山头后,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季连洲呼吸不稳,险些又要出现先前的状况,有一只手蓦地搭上他肩头。
温孤烨说:“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季连洲摇头:“我要救他们!”这是他曾深以为憾,后来却遗忘在漫长的时光中的事。也许是那份记忆对他的触动太大,也许是抱着别的心情……
温孤烨微微一笑,带上几分柔和的意味:“你呆这儿别动,我去会会那大妖。”
☆、第17章 缠斗
金蟒拔地而起,几乎与它身后的山头等高。一身金色的鳞片映着阳光,愈发显得熠熠生辉。在它身下,庞大的阴影笼罩在龙首村诸人身上。
血红色的竖瞳中迸出满怀恶意的光芒,在众人身上扫过。蛇信嘶嘶吐出,涎水不时滴下,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季连青在短暂的惊怔后回过神,大喊:“这畜生破了封印!”
话音未落,金蟒已甩起尾巴,重重砸在身后山头!霎时间,山崩地裂,巨石滚落,冲的一众修士四下逃窜!
季连青躲过滚向自己的巨石,招出本命法器,跃至空中,将法器向金蟒掷去!元神灯快速变大,灯芯之火摇曳着烧在金蟒身上,瞬间燃遍全身!
他眼中浮出一抹喜色。众修士看到这边的状况,也不由停下步子,看向被元神灯之火烧灼的金蟒。火焰跃动间,色泽变换交织,在金蟒鳞片上灼出道道焦痕!
季连青操纵着灯火,豆大的汗水自鬓角滑落。他的妻子站在地面上,双手摊平放在身前,掌心之上三寸处浮着一条绸缎。绸缎柔韧地飘摆在空中,逐渐飞至上空,在季连青周身绕做一个圈。
季连青的神色骤然轻松许多,睁眼看向眼前那金蟒。
整个蟒身都被淹没在火焰中,连空气都染上焦灼。其他修士看情况似不严重,同样招出法器,用在金蟒身上。
金蟒的尾巴再一抽,身体倒了下去,在火焰中翻滚嘶吟。这次无人躲避山石,一个个都浮至上空,细细观察着金蟒的举动。
季连青看时机差不多,开口吩咐身后一众修士:“准备再次封印。”
众修士称喏,大部分都忙忙碌碌地准备起来。数人则被分出,回到村中取出古籍,查询封印的具体步骤。
这金蟒是被季连家先祖封在龙首山中,说来也有数千年。传闻它当年在山外作乱,扰的龙卧原不得安宁。然则当时修真界中大能尽数飞升,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一修士出头,与它苦战整整三年,在付出无数代价之后,将它打落山崖,就此封印。
修士元气大伤,意外发觉打斗中沾在自己身上的蟒血蕴含充沛灵气,服用之后效果堪比极品丹药。可他根基已伤,飞升无望,便想着至少要福泽子孙。于是在打落金蟒的山崖附近住下,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成为此时的龙首村。
陨落之前,该修士在一枚玉简上记下自己与金蟒打斗的经过与封印方法,并叮嘱子孙后代,每隔十五年,可来封印之处取一次蟒血,炼化之后为己所用,提升修为。
山路转弯处,季连洲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神情莫名。温孤烨已不在他身边,而是藏身于金蟒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观察情况。
三日前温孤烨喂给他的那颗让人力气尽失的丹药药性散得差不多,不过季连洲还没恢复到能参加这种场面的程度。两人一路来时,他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提起,温孤烨也好像忘记了,全然没有给他解药的意思。只在走前对他说了句:“你别出来。”
之后有村中修士自他身边匆匆赶过,季连洲隐去身形,那几人本就心焦,全然没有发现角落里藏了一个人。
他在这里远远观望,另一边,金蟒再次发难!
元神灯的火焰是灵火的一种,烧起时对灵气的消耗极大。季连青丹田渐空,金蟒身上的焦痕却不再增加。他当局者迷,温孤烨则看得清清楚楚。
温孤烨仍旧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抱着剑站在树上,看着身前一切。
夺舍者告诉过他,金蟒是分神巅峰修为。那以后温孤烨一直在想,秘境会如何制造出平衡的局面。金丹巅峰与分神巅峰相差之大,堪称天堑,让他去斩杀对方,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个秘境是历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