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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害己。”
那之后,果真应了母亲的话。三皇兄,也就是太子的生母贤妃去先皇面前告状说,母亲对龙子照顾不周,小儿不幸夭折,大儿也差点被她累死。先皇便将母亲贬到了东侧宫,那个相当于冷宫的地方。
本因出身良好、品貌过人而受先皇宠爱的母亲,终究被他连累的失了皇恩。
那时起,他便开始冷心冷情。再不许私情混淆了判断。
“身为帝王,莫要偏宠一家。”皇太后不闻纹平帝回话,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朕知错。已去了乌极、雅逍的官职。”
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抬手抚着袖边,缓缓道,“乌家祖父子忠义,你心中自有打算。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哀家所指,并非朝臣。”
狄螭闻言,双手将那紫铜炉紧紧按在心口。可那炭火却因他之前一口鲜血而熄了,渐渐冷去,冻得他打颤。
“哀家来此之前,德妃道天候渐冷,帝王体虚畏寒,敬献‘赤舌裘’一袭。哀家已交给贵和了。”
“无霜宫的好意,朕心领了。‘赤舌裘’是她传家至宝,烦请娘娘转还给她。”
“德妃皮裘虽不若那贤妃的媚笑合你心意,却不会误国。还望皇儿莫要儿女情长,此次一断,便断的干净。”
“天色晚了……”狄螭没接话,只是挑帘,半是相送,半是逐客。
母子两个刚打个照面,皇太后就被纹平帝灰败的气色着实吓了一跳。虽母子情薄,毕竟血肉相连。皇太后终是轻叹,按着他肩,抚了抚他被冷汗浸湿的发鬓,“你先天不足,这些年来却片刻不得休养,已病成这样,便歇歇吧。先皇驾鹤西行,哀家残躯不过是在这世间多逗留一时,又有什么关系了?自行去了就是,无需挂心。”
便是皇太后不客气推拒,狄螭此时也没力气站立,更不要说相送。这挑帘起身的一个动作,已是眼前发黑,冷汗如雨。勉强坚持到皇太后离去,手上已无一丝力气,紫铜手炉滚落榻上。之前疼的发晕,忘了锁上盖子,炉中星点残火溅出来,烧了他衣袍,他却仍昏昏沉沉不自觉。
外间贵和听到响动,跑进屋来,看到狄螭手抓着床帐,紧闭双目,唇色青白,摇摇欲坠。赶忙过去搀扶,却见那衣衫、床单已烧了许多孔洞,惊出一身冷汗。欲将那手炉撤了,狄螭却是不肯,还让贵和重新换了炭。
贵和见他虚弱至此,仍固执如牛,不由含泪怨道,“皇太后她……她……您都成这样了,她还要来迫您不得再将贤妃娘娘迎回宫!何必为了她惊动病体?!”
这话实在没规矩。狄螭颤抖着口唇,低低的呵斥了两句,心里却苦笑。
母亲的意思,哪里是不将那女人迎回来那么简单?他一向不愿在人前示真痛,若非为了阻止母亲紧逼,又怎会让她见他如此狼狈?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此时,病痛加上焦虑,神智甚为混乱,脑子里便只两条路,送她远走荒蛮之地永不相见,或者尽快将她嫁了他人断了缘分。无论哪条路,都让他胸口气血翻涌,口中阵阵腥甜。
待得神智恢复清明,已是不知何时。只见贵和站在他榻前抹泪,廖远扶他靠坐床头,融融真气护住他心脉。
见狄螭看贵和的目中带着责备,廖远叹息,收了内息,从袖中掏了一份折子,展了开来,“贵和不敢擅自揭万岁爷的老底,否则来得便是陈太医了。学生此来不是伺候您,而是给您送诏书草稿的。穆廉说他已尽全力,这份诏文您若是还不满意,他也无法了。”
狄螭却是瞥都没瞥那诏书一眼,只无力挥手,低声冷道,“仍是不合朕意。新科的状元是朕钦点,怎会连诏书都写不好?朕的状元不如先皇的状元么?!他必是怠惰职责。明日子时之前,若是还不能递上一份令朕满意的草稿,朕便治他欺君之罪,抄他三族。”
对乌家人来说,被皇上冤枉、削了官职、贬了出宫,都不是什么大事。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乌雅遥的安危。
晚餐时一家老少五人聚在一起,长吁短叹,食不下咽。乌雅遥为人较乌雅逍端谨,本不是什么爱说笑的人物,可这桌上没了他,却再无笑语欢声。
“你是皇上肚子里的虫,说说皇上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武锋一边猛灌黄汤,一边斜眼睨着乌雅逍,“真是遗传的疑神疑鬼,当我们有叛国的心思?”
乌雅逍沉默的盯着碗盘,面上倒仍是一贯的儒雅,不见戾气。
乌雅羽见状,给武锋添了些菜,“皇上为人沉稳睿智,当不会妄下断言。大殿之上众目睽睽,如此处理,无可非议。”
“他便是将老夫的头摘了去,你也会说他睿智吧?!没良心的丫头!都被人弃如敝履了,还如此外向?!”武锋大怒,伸掌在桌上一拍,顿时去了一个桌角。
“爹!”乌雅逍轻声喝止,对乌雅羽温和一笑,儒雅双目扫到武锋脸上,却锋芒一闪,“君心难测,为人臣子本该有自己的主张。若是整日里揣度圣意,见机行事,那和奸臣、弄臣有何区别?!您不是不愿芽儿入宫么?便当皇上这是不忍咱芽儿在那深宫中受苦,送了芽儿出来享清福。我与外祖也是同样。您之前不总说,殿上为臣得不偿失,劝我们辞官么?如今可都顺遂了您的心愿!”
“一派疯癫胡言!”武锋怒喝甩袖,饭菜一口未动,只拎了壶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喝他的闷酒去。
乌雅逍心中烦乱,再观乌雅羽强颜欢笑,便也放下了碗筷,拉着小妹到花园中清净之处散心。
桌边只剩下乌极和乌染,一老一小面面相觑。
“太祖父……爷爷究竟是哪句竟然惹怒了爹爹那个老好人?”乌染惊诧。
乌极抚髯,若有所思,搪塞道,“你爹爹只是随口说说。”
“才不是!爹爹肯定是动了真怒!上次我擅自送了娘的木梳给雪雪,爹爹眼中便是这样,好像有星星飞过。”乌染苦了一张小脸,以手掩面,“此后我和爹同在一个屋檐下出入,天天听见他声音,闻到他气息,却三个月都没见到他一面……”
第二十三章 兄妹诉情梓橦下 帝王啼血病榻前(二)
兄妹诉情梓橦下帝王啼血病榻前
乌家兄妹三人,都十分喜欢亲近自然。庭中草木,平日里虽都是乌雅羽打理,可她走后,乌雅逍日日整理,从未让园子荒废。
秋日时节,槭树和佳樵的叶子都已盈彩。主书房窗下的那棵梓橦,却仍是烟雨般的绿,清新如未经人事的少女。
梓童是前朝的帝王对自己极端敬爱的皇后的称呼,梓橦木只养在宫廷里。武家是四国开国的功臣,不知何故得了一片梓橦叶子。
四国开国后不久,女子地位越发受到打压,宫廷里的梓橦不知何故,便都逐渐枯萎。直至武承帝时,已是无人再见过这代表了女性至高德行情操的树木了。
武家被满门抄斩,武锋入赘乌家,不要说金银珠宝,便是连父母的遗物都没带出来一件,偏只鬼使神差的藏了那片梓橦叶子在身上。
婚后,接连生了两个傻小子,他虽喜爱却觉无聊。等到终于生了一个女儿,却没了妻子。他悲喜交加,便将这梓橦的叶子埋在院里,全当是对此生心中最重的两位女子的寄托。
没成想,那梓橦叶子竟发了芽!且日日茁壮,生机盎然。乌雅羽芽儿的乳名,便是由此而来。
从前秦澈爱极这棵树,每次来都要对那树私语、轻抚半晌。还总用它取笑乌雅羽,说她命中本该富贵至极,却跟了他这么个四海为家的穷小子。
梓橦并不如何高壮,却有其奇异之处。枝干走势峭萧如少年,片片树叶叶形都是不同,又琳琅的装点出妩媚。且终年一抹烟雨迷蒙、如诗如画的绿,不畏风霜雨雪。
乌雅逍拉着乌雅羽到那树下,指了指那枝干上的一块丝绢,“澈走后,它便常郁郁寡欢。你进了宫,它更是再不见欢颜。若不是我绑了你的丝绢在它枝桠上,慰藉它相思苦,今日不定成了什么丑模样。”
乌雅羽轻笑,伸手抚着那光华温润的枝干,想起昔日树下与秦澈共度的那些时光,不由敛了双目,垂了眉尖。
乌雅逍见小妹神色,话锋一转,“我在丞林阁曾查前朝古书,书上有一段很有趣的记载。前朝习俗,每个正妃入宫之时,都可以选一棵没主的梓橦。若是最终封了后,且帝王敬其为梓童,便可以和帝王到那棵梓橦树下祈福。若是祈福后,那梓橦感受到两人心意,会显吉瑞之兆。那时帝王便要遣散后宫其余妃子,在这皇后有生之年,只与她厮守。甚至皇帝驾崩之后,将由这皇后继承大统,选定下一任国君。”
“竟有这样的习俗?”乌雅羽讶然,心中莫名的有种酸涩和炙热。
“是啊。前朝女子地位稍逊男子,德评却还在男子之上。本朝女子地位却低下。皇室便将这些前朝风俗封存了起来,只丞林阁里还勉强查得到。”乌雅逍薄唇轻撇。武锋是入赘乌家,所以乌家兄弟对四国打压女子地位之举十分不屑。
“那,大哥可知道,是否真有过这样的梓童皇后?”
“前朝有过两个。末代皇后就是其中之一。四国的士人常奇怪,为何四国开国时,前朝的皇帝那么幼小,我们却花了那么大功夫才打下天下。却不知,那领兵抗敌的,可是前朝的一位奇女子,一位曾经的梓童皇后,一位女帝。所谓的皇帝,当时其实是位太子。”
乌雅羽恍然,“若是让四国的士人知道了,当年打的那么辛苦的天下,其实是从一位女子手里抢来的,可要起风波。这些大哥难道也是从丞林阁看来的?”
“这个自然不是。大哥的见闻,可不只靠那一个老八股的丞林阁。”乌雅逍神秘一笑,复又板脸,“我本想,以那帝王的为人,我家芽儿的才华,说不得能让我见了这梓橦显吉瑞的奇景。没成想,那个不解风情的皇帝,我冒死点拨他,他竟然还如此不知惜福!合该累垮了他那破败的身子!”
乌雅羽闻言眨眼,看大哥神情,深觉之前自己并非错觉。大哥一向是脾气好的几乎要得道成仙了般,此次却动了真怒。
“大哥这是在心疼芽儿,还是心疼皇上?”
“自然是我家芽儿!谁会心疼那块冰疙瘩?!”乌雅逍恨恨说完,便憋着一张俊脸望天。
乌雅羽见他神情,好笑之余,不禁深思。
乌雅逍为人一向最深沉,嬉笑怒骂,秦澈都说看不穿他,就连他们那老奸巨猾的师父都会防着他几分。此次若不是乌雅遥出事,乱了他心思,乌雅羽也许仍旧不会发现,这大哥与那皇帝,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君臣交情和由秦澈那里来的些许情谊。
或者……其实大哥是故意露给她知晓?大哥的心思……便是嫂嫂去时悲痛欲绝,也不曾真的乱过……
乌雅逍听乌雅羽不说话,深觉这朝堂战场上的利害他看的清楚明白,女人的喜怒却真真难猜,小心问道,“芽儿……你莫要因他伤心。有什么尽管和大哥说,大哥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我芽儿快乐。”
“我不伤心。”乌雅羽淡笑。
“怎么可能?!”乌雅逍翻了个白眼。
“不伤心……”乌雅羽抬手,无意识的抚着那树干上绑缚的丝绢,“竹妃说,是因为我不爱皇上。”
乌雅逍嗤笑,“人与人不同。都像她那样折腾才叫爱?都像她那么仇怨才叫伤心?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