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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面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竹妃则穿戴精美典雅,肤白似雪明眸皓齿,只可惜神色时而痴痴,时而狰狞。
事情的前因后果狄螭已看过风月谍报,心里自是了然。当时只深深觉得,自己不让风月监视着宫妃们实在明智,否则这深宫里还不知要挖出多少令他厌倦的东西。
依纹平帝看,乌雅羽调查的手段细致分明,却算不上极之高明。太过柔和,能查到如此地步,多少靠了皇天的护佑。可知她从始至终都干干净净的,他虽不免叹息这女人在深宫里怕是终有一天要不得好死,可心里却有种好似冬阳撒在新雪上的感觉。
面前摆着证物,纹平帝却碰都没碰一下。帝王如今只是看着乌雅羽连夜写的折子。仍是那句老生常谈的感叹。这人为何要是女儿身?这折子写的简明扼要、条理分明没有一丝冗赘。这一笔行楷如少女般的干净整洁,却又字字铁骨峥嵘的豪迈。这运笔这措辞这章法,就好似她已经写过无数折子,读过无数折子,最细微处也叫观者舒心。若是朝中本本折子都是这样,他何苦夜夜批折子到子时?!这个乌雅羽,为何要是女子?!
虽然帝王仍旧是敛着眸子面无表情的,可乌雅羽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怨怒。连呼吸都小心起来。
正是气氛越发紧张的时刻,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小王爷、二皇子求见。可还没等皇帝说宣或不宣,狄离已经抱着两个孩子飞身跃了进来。
帝王本想呵斥,却见狄衡面色惨白的骇人,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黑黝黝直勾勾的看着他。
“衡儿?衡儿莫急,父皇在这里。”大手护在孩子心口,轻轻的抚着,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扫过殿中众人,眸中闪过深思。
狄离却只看着比较赏心悦目的两个女人。一个盯着皇帝流泪,一个盯着狄衡皱眉。这都谁啊?十分怪异。
“儿臣情急之下擅闯父皇玄武殿,扰乱父皇政务,请父皇责罚。”太子恭敬的下跪。
“稍后。先起吧。”罚是肯定要罚,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他只怕怀里四岁的小娃儿一口气转不过来。
少顷太医和明慧也已赶到,太医想上前,纹平帝挥手。这病他再熟悉不过,狄衡此时已无大碍。
“父皇……”狄衡刚缓过口气,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太傅所言并非虚妄,孩儿确实私下见过母妃。请父皇不要将太傅打入冷宫。”
皇帝闻言双眉一轩,向乌雅羽看去。后者也正自讶然望向帝王。四目相接,却想的各自不同的心事。皇帝的目光再次悄然的扫过众人的神色,而妃子的眼睛则转向狄衡,盈盈的饱含柔情。
“衡儿,你说你私下见过你母妃?”狄螭问。
“是。父皇不要责罚太傅。不要将太傅打入冷宫。”狄衡心心念念的就这么件事。
“衡儿,你可知,欺瞒父皇是谓欺君,那是重罪。”帝王的脸沉了下来。他平日里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这样明显的表现出不快,是极少的。
“父皇……”狄衡感到帝王的怒气,不安的唤着。
纹平帝见状,便道,“朕问你,你何时在何处见过你母后,有何人相伴?不可隐瞒。”
狄衡抿着小嘴没说话。
“说不出在何时何处,莫非你是在欺君?是你自己有意欺君,还是他人教唆?”纹平帝沉声,“可是太傅?”
乌雅羽不禁睁大了一双媚眼。纹平帝认为她教唆二皇子说谎?她倒是之前一直走投无路,情急下与二皇子串供也确有动机,可她没有啊。
只是,二皇子这话与她所知的事实确有出入。据她查,这小笛子只是将东西传给二皇子,且在狄衡耳边借二皇子母妃的名义说些离间太子和二皇子的话,并未引前贤妃见过二皇子。前贤妃对见狄衡并无甚兴趣,且觉那样将自身置于险地,无此必要。
依此推断,狄衡并未私下“见”过他的母妃。可乌雅羽与狄衡的接触中,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会说谎的性格,尤其敬重他父皇,更是即便有所隐瞒却不会有所欺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
她目光转向阿敏。少保其人有很多疑点,可小笛子的整个口供中,确无阿敏的参与。她终究也不得不将阿敏的嫌疑放到一旁。如此看来,或者小笛子一直在保阿敏,也或许阿敏另有行动,小笛子并不知晓。
纹平帝将狄衡放在地上,转向太子,“御儿,扶你二皇弟殿下跪着。”
太子很想说,狄衡病成这样子,殿下那么寒凉,跪不得啊。可见纹平帝面有厉色,自己若是替狄衡求情,依父皇的脾气怕是要因着规矩对弟弟更加无情的。无法,只好抱了站立不稳的狄衡,下去一并跪着。
“衡儿,为何要欺瞒父皇?”纹平帝眉头舒展开,严厉之色退去,却换上淡淡的倦。
第七章 为太傅皇子跪求,惊四座另有隐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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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衡仰头,目中含泪,“衡儿没有骗父皇。太傅没有教唆孩儿。太傅……太傅……甚至没有逼过衡儿口供,又怎会害衡儿说谎?反倒是衡儿害了太傅……衡儿确私下见过母妃,太傅所言非虚。”
纹平帝看狄衡模样,手掌在案下袖中紧握的微微颤抖,可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衡儿,你如此执迷不悟,朕也宽待不得了。明慧,将狄衡带下去,着人收拾他器物,明日便送出宫去吧。”
这是要发配了二皇子?!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
狄衡虽小,还不懂皇帝这命令所含罢他皇子身份的真意,却明白那是要将他送出宫去,与父兄分离。念及此,只觉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心口痛极,却仍未发一语。只是勉力睁眼,想要将父皇看清楚,怕此后再难相见。
狄离想说话,却被帝王大声喝退。连平日里规矩最宽松的小王爷都求不了情,自然无人再敢发话。
乌雅羽身子微微的颤抖,望着殿上的帝王。 这男人为人极之克制压抑,此时面上仍神色冷漠,身上的倦意似乎只是源于被皇子欺瞒的失望。 可他的眸光却已经露出了真意。狄衡病发那夜,是乌雅羽与帝王一起守着的。帝王彻夜未眠,只要孩子稍有动静,他便探头去看,未有片刻放松。如今看自己幼小的亲子大病未愈却要在殿下跪着,他心里的痛又怎么能全然的掩饰呢?只是这帝王的意志太过强硬……
片刻,纹平帝已忍耐到极限,拍案而起,却见明慧下跪口呼,“万岁。皆是妾身的错。妾身万死,请饶恕二皇子。”
狄螭只觉浑身一阵无力,摇晃了一下,赶到狄衡身边,将他抱在了怀里,抬头声色俱厉的道,“来人!将小笛子和阿敏拖下去,杖毕。”
众人皆惊讶。这事情的发展也实在匪夷所思。皇上刚还欲发配了皇子,此时又将孩子抱到怀里,爱子之心真切。明慧也不知何故,竟然口称自己有罪。知情者皆道小笛子杖毕很自然,可阿敏有何罪竟要致死?
阿敏大呼,万岁爷饶命。狄螭怀里小小的孩子睁着模糊的眼看着父皇的神色,忽然有些明白了,眼含热泪的低低叫了声,“阿敏……”
帝王已无心殿中他人,叫所有人跪等,只招了太医和贵和随行,抱了狄衡去自己寝宫涵源正殿的龙榻上。
半晌,贵和出来宣旨,让太子、狄离、竹妃退下,乌雅羽涵源正殿外候着。
乌雅羽皱眉引颈,却看不到涵源正殿里的情形。“二皇子如何了?”
“回娘娘,太医在里面诊治着呢,应是无险。”
“他自然是不会让他的孩子出事的,我是多虑了。”乌雅羽轻叹,抬头望向贵和,“皇上早已知晓了一切吧?这其中究竟是何原委?”
贵和看乌雅羽身子摇摇晃晃的,赶紧让人看了座,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道,“圣上是在娘娘提过二皇子的呓语后才开始查的,之前确实不知。一切实情,已于两日前查清。只是内情,却是只有皇帝一人知,便是贵和也是不知的。”
乌雅羽点了点头,“贵和公公能不能托人给我那四个婢子带话,让她们可以开始收拾了。公公可知被贬的宫妃可带什么进冷宫?莫又犯了皇上的规矩才好。”
“娘娘说笑了。”这贤妃娘娘话中,终于带上了些怨气。贵和心下嘀咕,面对这冷情又莫测的帝王,这才是人之常情。
“我可没力气说笑。”乌雅羽扶着额角,“皇上给的差事办砸了,依规矩自然是要受罚的。”
“娘娘已是查出事情的大半,没查出的,恐恰是圣上不欲为人知的小半吧。 贵和想,圣上许是十分欣喜的。”
“他高兴就好。”
娘娘此时的怨气还真浓呢。贵和赔笑,“请娘娘体谅皇上。一会儿皇上传见,莫要冲撞了龙颜才好。”
“谢公公提点,本宫理会得。”乌雅羽有气无力的道。
贵和点头,进去回了话。半个时辰后出来道,帝王传见夜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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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分前朝和后宫两部分。后宫处有一片开阔的水域,称为液媚池。后宫各宫各殿绕水而建,又自引了水到庭院里。
帝王的寝宫与液媚池间隔着个御花园。庭院虽漂亮,却多是用来与宫妃宴饮,此外还有后宫公共祭祀和藏书的地方,不是皇帝私人所有。
帝王寝宫涵源宫自带一小小的后园,这里才是帝王私人休息的地方,而夜阑池就在这后园。
乌雅羽不知,自从纹平帝登基,入主涵源宫,还从未在涵源宫后园召见过任何朝臣嫔妃。贵和却是深知皇帝习惯的,鉴于之前皇帝因为“贤妃在思过”而扯的那个关于“看错”的谎,他却是不敢将这帝王的荣宠点破给乌雅羽听的。
夜阑池的样子令乌雅羽讶异。各宫的池中池畔多种些花草,便如无雨宫那一池睡莲。可夜阑池却只是池子,连一滴水都没有,甚至池周围也一片光秃。
贵和回头见乌雅羽呆呆驻足,顺她目光看去,不禁轻叹,“娘娘,皇上还等着呢。”
乌雅羽赶忙收摄心神,随着贵和走去。转过一个弯,她才发现,夜阑池畔并非什么都没有,还有一座凉亭,而那帝王就在凉亭中的卧榻之上,望着池子出神。
“皇上,贤妃娘娘到了。”
帝王闻言坐起身,抬手对正要下跪的乌雅羽道,“贤妃不必跪了,过来坐吧。”
似乎好久没听他如此对她说话了,清冷中藏着温和。只是那从前未露过的隐隐倦意,让她的心颤了一下,之前的那些怨怒,瞬间便散了。
她不怪帝王试她探她,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古帝王之道莫过于此。他日理万机,这么做必有深意,并非诚心捉弄她。
她之前只是怜那狄衡幼小,怜那竹妃痴情,怜那些将真心系在这帝王身上的人。看竹妃对着帝王流泪,看狄衡听闻要离开父皇时稚嫩的脸上一片死灰,她忽然领悟,所谓忠心,那是与真心不同的。她这将忠心给了他的人,和那些将真心给了他的人,是大大不同的。而这帝王却在取舍之间,更爱忠心而非真心。
可此刻,看他出神凝视这夜阑池畔一片荒芜,她却不禁要想,那是他的孩儿,他也是将他的一颗真心给了狄衡的,只是帝王连自己的真心都不爱,宁可给孩子一份帝王对皇子的教诲。
乌雅羽在他身边坐了,接过贵和递过来的锦袍给他披上,“夜凉,皇上龙体保重。”
初秋的夜并不如何的凉,可他却是觉得凉的,甚至觉得冷。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