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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承义一行从余镇来到都昌时,正是这个情景,丁三去转了一圈都没投到栈。好不容易才用一袋干粮在城外民居里借到了两间便房。
“公子确定公主一定是在都昌?”丁三语带疑惑,若不是于理不合,他也不敢质疑薛承义。
薛承义挑眉不语,知道丁三是怕像在余镇一样又在都昌白等数日,再一无所获。若非四处派出去搜寻张凤起下落的暗探虽没寻到真人,却寻到一具影卫和假公主的尸首,只怕他还会在余镇等下去。
见薛承义沉默,丁三接着劝道:“公子,那怀揣着公主府令的影卫尸首虽然是在都昌城外发现的,但那也是四五日前的事了。何况还有具女子的尸首,明显是公主有意让人乔装她引开刺客,说不准公主早就逃离都昌了。”
“不会,这不是她的作风。”薛承义斩钉截铁,与她朝夕相处那么久,虽无法完全看明白她,却也知道她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人。
若是被伏击便只是逃,那被三班人马追杀的她也不会到现在还活着了。
思及此,薛承义唇角微翘,眼前浮现出旧日里张凤起笑出那齐整白牙的摸样,叫他心暖又想念。
这时门外声音一动,薛承义敛眉而问:“可是有了公主的消息?”
外头声音低沉的道:“回公子,不是公主的消息,而是属下们搜寻时发现了另一批人马也在城中暗中搜寻公主下落。”
丁三适时道:“公子,必是杀了影卫的那一批人还滞留在此。”
薛承义扬眉,问:“那批人马有多少人?”
外头的人顿了顿,才道:“约十五六人,皆训练有素,不似江湖中人,应是行伍出身。”
张凤起此时能在众暗探眼中销声匿迹,就算不是独自一人,只怕身边影卫也为数不多。
若叫这匹人马搜中,只怕凶多吉少。
薛承义思索着一皱眉头:“召集堂中兄弟,先暗中解决这群人。”
外头的人似乎愣住,丁三也是一惊,忙道:“公子,一品堂一向不与朝堂为敌,来除公主的人肯定是朝廷里派的人……”
薛承义斜眉,冷冷道:“一品堂曾经也不过接朝廷的差事,如今不也接了姚相的?我才是堂主。”
丁三哽住,没再说话。
倒不是认同,而是恍然发觉,眼前之人的确早非当初那个优柔寡断的世家公子,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江湖新人。
外头的人似乎也觉出气氛不对,领命而去。
赵福是都昌城中最富的,正街的铺子十之七八姓赵,又有知州表舅做靠山,难免自命不凡。便是明知新官上任三把火,众多商户纷纷关门之际,他也敢开张营业,且拒不捐粮。
若是官场老手,只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毕竟知州可是自己直隶上司,但严子楚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或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眼见自己米铺的米都被衙役们搬了大半,赵福气得七窍生烟,追出去跺脚骂道:“好个不长眼的,竟连老子的米都敢抢,你等着,小县令,过两日朝廷里赈灾的大臣就到余镇了,我表舅肯定也陪同,到时候有你好看!”
严子楚哪里会理他,只清点米袋,吩咐衙役搬去施粥点。
倒是张凤起朝那赵福多看了两眼,道:“过两日,朝廷赈灾的大臣就要到余镇了?”
严子楚点点头,道:“河道大臣还有奉贤公主及驸马都会来。”
总算到了,张凤起微微挑眉,嘴上只道:“既如此,灾银灾粮也会到了,大人何必急着这一时,为着几袋米得罪了这等小人,委实不值。”
“他们来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少灾银和米粮来赈济我都昌,说不定还不只要等两日呢,如此磨磨蹭蹭,不顾灾民性命,也不知那公主是来游山玩水还是。不管后事如何,我一定要起几篇折子向圣上禀明,公主玩忽职守……”
似乎察觉说得远了,严子楚见张凤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差点辜负小凤姑娘关怀,倒听我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
张凤起莞尔,似乎不以为意,心里却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严子楚这等今科探花会被派到这种灾区来当县令了。
听说,还是宋家那位状元郎举荐的。
卢兴元也自知这一次南下赈灾的脚程实在是慢了些,但公主有令,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四品的河道大臣违抗。只好依命沿途接受来自各路大小官员的馈赠,顺便代公主致谢,交往多方感情。
终于到了第一站余镇时,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水患差不多止了,真的只需要赈灾了。
卢兴元刚下官船,便和之前每个码头口岸一般,看到下头乌压压一堆大小官员。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重复之前每次都说的“公主和驸马远行劳累已经上船休憩了,恐怕不能接见各位……”
这话刚开了个头,便听见身后尖利的声音一起:“辅国奉贤公主到。”
何昌平将分开的水陆两班亲卫军回合在一起时,正是收到了奉贤公主在余镇下船,接见众官员,亲临余镇救灾这一消息。
原本他们这一匹人马一路搜查,因没有寻到踪迹,已经越过了余镇,甚至都昌,更往南下。
若非一无所获,何昌平也未必会听信这个消息,毕竟当初他是亲眼所见,官船里只有一个公主的替身。而且,后来也死了。
但是都南下到了水患的最后一处城镇,依然没有公主的消息,就叫何昌平重视起这条线索来。
加之京中传来夏皇后已有动作的风声,他当即整合人马前往都昌,不敢再作耽误。不管是真是假,都得一探虚实。
只是何昌平刚到都昌,还没来得及散出探子,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竟能在此遇见平安公子,真是有幸。”来者穿着玄色丝袍,嘴角笑容颇为意味深长。
众亲卫见状,忙逼上前,何昌平却是摆手退下,知道他看似孤身一人,实则影卫在暗。他抬手作揖,皮笑肉不笑:“能在这穷乡僻壤得见敬安王,也是有幸。”
两人皆是俊美无匹,一个穿玄袍,一个着青衣,若忽视掉他们虚伪的笑意,倒几可入画。
文延乐嘴角笑意漂浮,眯着双目道:“听闻皇后娘娘日前数尽太子殿下十大罪状,威逼太子退位,眼下正与姚相一干人斗得难舍难分……平安公子此时不是应该在宫中,安抚照料与凤驾之前么?”
何昌平面不改色,淡淡道:“我也听闻,正在都昌赈灾的公主说,驸马疲于水路,染上时疫,正在淮安驿站养病……敬安王不在淮安,可是病情得愈?”
文延乐笑了,摆手道:“得了,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既然能寻到你,旁人自然也能寻到你。何况,你来这儿是做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何昌平却是捕捉到什么,皱眉道:“什么叫旁人来寻我?”
文延乐似笑非笑:“数日前,本王也有一批人逗留在都昌,不过已尽数死于非命。”
何昌平脸色微动,手不自觉的抚到剑柄上,哪怕他的剑术毫无杀伤之力。
“你不想知道是谁做的?”文延乐负手笑问。
何昌平皱眉相视,道:“难道公主实力已经强横至此?”
十六个右羽林卫中的翘楚全部毙命,无一生还,这种手段张凤起还没有。
虽然同床异梦,但与张凤起做了三年夫妻,这点认知文延乐还是料想得到的。
说起来,左羽林卫的将军早非赵浪,虽然新将是赵浪一手提拔,他在羽林卫中尚有影响力。但张凤起早已赵浪不合,所以,其实张凤起麾下只有刑部的人马完全可供驱使。
拱卫司虽然曾经有助与她清理异己,使张沅安然上位,但拱卫司毕竟还是握在徐达手上。
徐达现在为谁效命,文延乐心知肚明,虽然这个人惯是投机取巧,但也正是因为他投机取巧,也就不可能为张凤起所用。
所以,能让文延乐的人死得这么干净,必然是另一批人马,不是何昌平,就只能是姚相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哦,要评哟(^o^)/~
☆、各筹谋
张凤起与衙役们一同施粥罢,回到县府时已是正午时分。
严子楚迎面走来,正见张凤起一身粗布衣裳,面有薄汗的模样却愈发衬得容色水灵,五官细致,又教他想起那一晚的邂逅来。
张凤起见他神色恍惚,招呼了一声道:“大人这又是去陪公主赈灾?”
严子楚迷糊的称了一声是,却根本没听得分明,只听清赈灾二字,眉头便皱起来:“公主既然是千金贵体,怎不好好的待在宫里头,却做这等男人的差事。灾银倒是足,只是这几日跑遍了这小小的都昌赈灾,有何益处,白白扰了百姓的清净。”
张凤起挑挑眉头,早就习惯了他对奉贤公主的各种不满,面上只笑:“好在明日公主就要去下一个城了,大人也可松弛些。”
严子楚心里一暖,兜兜转转的也不及多作思量,就开口道:“小凤姑娘日日施粥是有些辛苦,不过水患虽然止了,但流民甚多,若眼下安排船只回京,只怕还是有些不安全呢……毕竟小凤姑娘一介女子……”
与严子楚相处的这些时日,张凤起只以为他是那耿直文人,却不知他还有这般吞吐的时候。吞吐得连面色也泛出微微的红色来,这叫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严子楚说着说着,见张凤起没有下文,便有些急了,道:“若小凤你着急的话……”
“我不着急。”张凤起摇头道,京中正乱,她的确不着急回去。
这时师爷过来催促了一声,严子楚看了看她,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转身去了。
好像以前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很容易就高兴了,笑得同样不加掩饰。
张凤起顺手探了探袖口的匕首,望向乌青透亮的清冷天空,微微出神站了一瞬,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箫崇伯寻到一品堂的门路,并不容易,哪怕他是代表着姚相南下来调度这些江湖人的。但光是对各种暗号,对比手令等各种手段就不知凡几。
京中局势如今危在旦夕,思及事关重大,他也不好发作,耐着性子与一品堂的人周旋。
如此在都昌盘桓了一日,箫崇伯还没见到那一品堂的堂主,反而先见到了自己表弟文延乐。
刀起刀落,箫崇伯身边的几个侍卫扮作的仆从就被人斩杀,而下令的竟然是文延乐。他并不习武,自是阻止不及,只能怒目圆瞪:“你这是做什么?”
文延乐叫那几个身手利落的羽林卫退后,便笑嘻嘻的道:“表哥被人跟得这样紧,这班人竟没察觉,留之何用?”
听得被人跟了,箫崇伯倒不是特别讶异,虽然与一品堂头一回打交道,却也能猜测出他们的行事风格。尾随这回事,并不奇怪。
一品堂这层因由,涉及到买凶谋害公主,文延乐虽是他表弟,却也是驸马,所以箫崇伯咬咬牙,什么也没说。
文延乐也不深究,淡淡道:“表哥一届文官,姚相叫表哥来趟这浑水,竟也舍得?再说,眼下京中党争如此激烈,姚相也缺得了表哥?”
说完,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一敲额头,道:“瞧我,倒忘了姚相如今身边还有铁笔房御史!有他一支铁笔,无怪乎无需表哥助力了。”
箫崇伯一副不知道对方说什么的样子,答非所问道:“我听说,你水土不服,生了病,现在可大好了?”
文延乐眨了一眨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