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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去后院看了看,进染坊找孟永良。近来货单越多,孟永良说夏天夜里凉快,他时常带人忙活到三更末,五更便又起来。喜妹让他不必这么拼命,多请几个帮工就是,反正钱赚多赚少够用就好。他却只是不听,说自己不盯着也不踏实,万一出一点差错那货就有问题。
见喜妹进来,孟永良扯下手巾擦了把汗,请她外面说话,亲自去水桶里挑了个大西瓜切了,又招呼忙活的人过来吃块西瓜休息一下。几个干活的男人见喜妹穿得干净俏丽,乌黑的青丝梳得水滑漂亮,都夸了几句老板越来越好看便拿了西瓜去一边啃。孟永良趁机把西瓜切了小块盛在盘子里,让喜妹拿她银三事上的牙签插了吃。
喜妹的银三事是谢重阳在安州买了送她的,她还买了几样送给孙秀财和孟永良,让他们以后留着送自己媳妇。
喜妹因为婆婆肆意揽事儿给染坊带来不少麻烦觉得愧疚,让孟永良以后不必事事忍耐,若有不合理的定要说出来,免得这类事越生越多。
孟永良笑道:“这不打紧的。他们要不了多少,价钱上稍微便宜点我们还是赚。就是秀财多费点口舌。人家求了谢婶子一会,我们也不能就那么拒绝。再说这不都有朋友亲戚的来沾点光,回了哪一个都不好。谢婶子如今刚在兴头上,我们也别撅了她,过几个月就好了。”
喜妹知道孟永良的朋友虽然来拿货,却个个守规矩,一点都不罗嗦,给钱也痛快从不赊账。她感激他体谅,便越发觉得当日跟他合伙是对的,甚至想把染坊给他,也免得到时候有人拿人情生事儿。有了染坊他和师父也有个凭靠,娶媳妇也更稳妥。近来因为染坊,孟永良身价倍涨,如今十里八乡的闺女,只有孟婆子挑人的份儿,她乐呵呵地说幸亏之前没急着给儿子订下,否则就错过更好的了。
喜妹吃了一会西瓜,笑道:“大勇哥,师父给你验亲的事儿到底怎么样啦?”
孟永良憨憨地笑,挠了挠头,“还说着呢。你吃西瓜,我忙去啊。有事儿叫我。”
后晌小白来传话说韩少爷请几个学子吃酒,谢重阳便留在那里吃饭。谢重阳从回来,基本应酬不断,不是有人来拜访,就是韩知鱼找他去,除了睡觉倒不怎么在家。她也没办法只叮嘱他跟韩知鱼好好说说,这临近院考,不是应该好好温习吗。哪有他们这样见天聚堆闲聊的,就算不是闲聊也肯定是商量怎么走门子,跟学政攀关系,要么就是猜考什么,或者谁从哪里打听一丁点消息……
不管她说什么谢重阳都笑微微地点头,然后说他们也没聚堆闲扯,互相交换思路共同进步,又给她举例子,比如她和刘姑娘一起互相交换染布经验那样。喜妹只哼哼,刘姑娘问她染布的事情,可没跟她说半点经验。
饭后喜妹出去散了步,在巷子口碰到谢重阳和小白。小白笑着施礼,“小的将谢公子还给嫂子,嫂子可放宽心了。”
谢重阳喝得有点多,喜妹扶着他回了屋。看他脸颊潮红,一双眸子越发清亮逼人,笑容像那六月的热风灼人心神。她哼了一声,帮他更衣,刚一靠近被他紧紧抱住。
他抱着她顺势倒在炕上,埋首在她颈窝里,软而醇的声音嘟囔道:“娘子,我保证,就算得了功名也会本本分分,绝对不是为了改个号娶个小,养花逗鸟,遛狗跑。”
喜妹在县里和安州的时候也听人说从前很多人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改个号娶个小,贪图享乐。她也曾想既然如此考个屁功名?开染坊也能赚钱吃饭,要那个花头干什么?好好的男人白白学坏了。谢重阳却说这五年来政气清和,虽然吏治改革困难,但毕竟涌入了新气象。当年圣上如此重视科举,也就是想吸收新鲜血液,洗涤从前晦暗之气。所以她才支持他去考试的。
她抬手捏着他两颊,将他一张俊脸扯得有些滑稽,也让他清醒了一些,质问道:“你们今天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鬼混了?”
谢重阳脸颊有些疼,晃了晃脑袋,想亲她却被戳着下巴,他微微蹙眉道:“有两个在省府提学道任职的前辈回来,韩少爷请他们消暑,得礼部传来的消息可能提前九月里要院试,过两日就有公文下来。”
她讥讽道:“便是这样,你们还整日聚三凑五的吃吃喝喝呢?看到时候韩知鱼落榜,有他丢人的。”
谢重阳终于亲到她,得意地笑了笑,“若是我落榜,你便要笑话我?”
喜妹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十几年就背那么几本书,做几篇文章,结果还考不上,不丢死人才怪。让我们女人去,学个几年保管也成了。”
谢重阳松开她,仰面躺在炕上,笑个不住。
喜妹又埋怨他,“身子刚好便喝那么多酒。虽然这酒力道不大,也不待这样灌的。”
谢重阳却因为多喝了酒,没了素日的矜持,缠着她求欢。喜妹推了他一把,他喝成这样万一有了孩子,岂不是要受影响,孩子一出生就是酒鬼可不行。
他力道这会又不小,将她箍在怀里,两人都出了一身汗。他虽然浑身燥热,皮肤依然凉丝丝的,喜妹蹭在他怀里拧巴了半日,见他受不了了却坏笑着给他踢开,笑眯眯地盯着他。
他咬着唇目光柔软似水地乜斜着她,喜妹便又扑过去咬他,待他受不了哄他去冲凉,想着冲了凉安静下来就可以睡觉。
喜妹哄他先去冲了凉,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想起那句“每个书生表面仁义礼智,内心风骚无比,真真正正的人面兽心。”
第 46 章
翌日鸡叫了好半天喜妹才睁开眼,看他以手支头,身上搭着件凉衫正笑微微地看她。她白了他一眼,“相公一大早就这么风骚。”她急忙起身穿衣,又去帮他找了干净的外衫。
她窈窕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里划出优美的弧线,肌肤上盛开的红梅色泽黯淡,他眸光沉了沉,暗暗自责酒后乱性,竟然那般不节制。
他忙起身穿衣,“明天王先生家眷过来,要宴请朋友,娘子随我同去吧。王先生有位年方及笄的小姐,容貌娟秀,知书达理,你去见见。”
喜妹撇撇嘴,“人家知书达理相貌好看我就得去见见,我又不知书达理。”
谢重阳笑着下了地,“孟大娘不是一直忙着给大勇哥娶媳妇吗?以前是看资财相貌秉性脾气,至今没定下来。王先生我们也都熟识的,他女儿自然差不哪里去。大勇哥虽不是读书人,却敦厚懂礼能干,不是挺好的吗?我听王先生话里话外,倒是想在黄花镇落户,让女儿就近嫁呢。平日他问了不少大勇哥的事情。我琢磨他可能早就中意了。”
喜妹一听欢喜道:“小九哥,你说真的呢?那我先去看看,如果好,回来跟师父说说,跟她同去拜访,请她们来家里看布喝绿豆汤,让大勇哥也看看。”
第二日喜妹跟谢重阳去王先生院做客,见了王家婶子和那位知书达理的王小姐,果然是温柔娴淑,谈吐不俗。喜妹有点吃不准师父会不会喜欢,王小姐看起来窈窕淑女,读书人娶了红袖添香倒是极好的,大勇哥每日干活,与这位娘子要怎么磨合?
她想了想,按下心头的想法,嘱咐谢重阳如果王先生明白地问也先不要应承,只说回家悄悄问问看。待她回了家,孟婆子却由一个小伙计陪着去了大孟家庄她兄弟家,她兄弟病了托人带信来说想她。孟永良因为走不开就托一个伙计去的。
喜妹去染坊一边跟孟永良帮忙,旁敲侧击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大勇哥,昨儿师父跟我说验了好几个闺女,有文静温柔的,有娇俏可爱的,你喜欢啥样的?”
孟永良又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妹子,你问这个干啥。娘说什么样的,就什么样的呗。娶媳妇本来就是孝顺老娘的。”
喜妹帮他提起布架控水,又道:“可如果都孝顺师父,师父都满意,让你选个呢?”
孟永良看水嘀嗒得差不多,便开始将布一圈圈解下来,翻了面又用竹夹子夹住,再度放下染池,“那就温柔的吧,大家都好相处。”
喜妹扑哧笑起来,这时候孙秀财从外面进来,“妹子,宋嫂子来进货了。”
喜妹一听忙应了声解了围裙过去。孟永良往外看了眼又继续干活。
喜妹忙着开染坊、给谢重阳治病,到现在跟宋寡妇都没好好说过话,每次碰头都打个照面。今儿她有空便想好好招待一番。
喜妹请她内室喝茶,又让孙秀财把最好的花样都搬进来随她挑。
宋寡妇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挑了两块花样便有点心不在焉,问孟大娘怎么不在。喜妹告诉她去大孟家庄探病了。宋寡妇扶了扶发间的银钗,笑道,“孟永良也去了?上次还说这会有几个新花样要帮我挑的,没留下话吗?”
喜妹道:“大勇哥在染坊呢,他没说……啊,”她忽然有点明白,看了宋寡妇一眼,穿着藕荷色薄衫白绫绣花裙子,头上插着比目鱼簪头的银钗,别着石榴花样的花钿,一对紫玉坠子衬着白嫩嫩的皮肤甚是俊俏。
“嫂子,你稍等,我去叫大勇哥来。”她忙起身去找孟永良,他却说忙着让她招待就好。喜妹笑着将他推出去,自己接手他的活儿。
她有点好奇,看起来宋寡妇倒是对大勇哥有点意思,难不成大勇哥也想的?要是这样只怕又是对难缠的,师父那一关就难过,只怕比老张家难对付。张老爹不过是嫌秀财没男人气,不够壮实,只要他能独当一面,挣钱养家,只怕张老爹会越看越顺眼呢。
因为孟大娘不在,宋寡妇便留下吃饭。喜妹自从上了心,便处处都能留意到她那晃悠悠地小眼神时不时地去瞅孟永良。孟永良倒是安分,被瞅个七八回才若无其事地回扫一眼。喜妹觉得好笑,索性让孟永良停了手里的活儿,又让他帮忙去给婆婆送点东西,过些日子又是二嫂父亲生日又是哪个亲戚需要回礼的,只怕需要钱。她和谢重阳不回家帮忙,便及时把钱送上,让家里也宽裕些。
孟永良似是体会到喜妹的意思,脸有些涨红。喜妹装作混不在意,“大勇哥,大热天的,我家小九哥不能晒日头,你帮我走一趟吧。顺便给宋嫂子把货送回去。”
孟永良虽然脸红得厉害,却没有拒绝,喜妹便知道他是有意思的,为他们欢喜的时候也有点担心。
夜里谢重阳回来,喜妹让他帮着孙秀财算账。孟大娘不在,孙秀财的帐头就没那么利索。孙秀财扒拉半天算盘没理明白的,谢重阳看了一遍便帮他理顺,又教他心算的法子。孙秀财愁眉苦脸道:“喜妹,还是请个账房先生吧。”
喜妹啐他,“你自己读过书,好意思说请账房先生。你下次再出错,我就告诉美凤,让她不来镇上看你。”
孙秀财委屈地看着谢重阳,“看看你家的,专会捏人短处。”
谢重阳笑道:“秀财算账慢点,可是打理铺子很用心,也很有成效。不过要去夹沟镇开铺子,你还是得学会算账。就算请账房,你一个老板看不顺账面,到时候被人拐了还乐呵呢。”
孙秀财叹气道:“那你还考什么试呢。不如回来给喜妹做账房好了。”
谢重阳笑了笑,看着喜妹道:“我自然也想的,可有时候总想去试试。自己放弃的和得不到的终归不同。”
孙秀财笑道:“这就是聪明人的苦恼。像我,才不操心那些。我只想着攒钱,讨好一下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