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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须发间有冷汗渗出,拿出丝帕想要给他擦拭,没想到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抬手一把抓住,我一惊,想抽出手却没能办到,没想到他病了还能手劲那么大,而且还有这么强的警觉性。
“爹!”“爹!”两兄弟几乎异口同声,听语气也十分惊讶。
赵云缓缓睁开眼,目光渐渐聚焦在我身上。他目光中先是如蒙着一层迷雾,但那迷雾似乎慢慢散开,却露出一泓深潭,幽深深邃。
“我终于……等到你了。”赵云说着缓缓放下手,我也得以把手抽出来。
我听了觉得奇怪,赵云此言何意?他一直在等我?还是他发烧烧得脑子糊涂了?
“爹,她是……”赵广似乎也和我想一块儿了。
“你们两个,都出去。”赵云说话虽然已经没什么中气,但还是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赵广与赵统两个人相视一眼,都站起来退出了房间。
“赵叔叔?”我叫他,生怕他是把我认错了,“我是灵兮。”
他嘴角牵扯了一下,“我自然知道你是灵兮。”
我心里觉得奇怪,他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和我说吗?而且还避退左右。
“兮儿,”他对我的称呼都变了,“我知道你和统儿情投意合,其实我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你们修成正果,但是,现在怕,是等不到了。”
“赵叔叔你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但自欺也好,欺人也罢,我还是要这么说。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他显得很吃力,“统儿这孩子,从小责任心就重。他们两兄弟的娘死的早,一直都是统儿在照顾广儿,我这个做父亲的,朝中事忙,又要东征西讨,对他们两兄弟甚少教导。”
他喘了几口气,“说起来,我真不是一个好父亲,统儿和广儿小时候就被我带到营中,和军士同吃同住。统儿十二岁那年,还从马上坠下,差点性命不保。”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记得赵统和我说,他是十二岁的时候到这里来的,那么说来,就是那一次,真正的赵统从马上坠下而丧命,他便借了这个躯壳醒了过来。
赵云病势沉重,并没有注意到我脸色变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他们兄弟两个,相互照应,我也有所安慰。但是统儿这孩子,虽然行事沉稳,但有的时候仍然容易感情用事,还要你时时提醒。”
我点点头,答应说:“我一定会的。”
赵云又咳嗽了几下,抬手指着屋内的一个书柜,道:“你把右边第三个抽屉打开,里面有一个蓝色锦盒,你替我拿过来。”
我应了一声,起身去把东西拿来,重新跪坐到床榻边。
“赵叔叔,拿来了。”说着我要把锦盒放到他手中,结果他却推了回来。
“你打开。”
我遵命打开,里面是一根白玉簪子,刻着凤凰飞腾的图案,最巧妙的是,这块白玉中带着丝丝红色云絮状色泽,这玉簪在雕刻之时很好地利用了这些玉色,成为了凤凰的红色凤眼与凤尾翎羽。即使是我这样对玉器鉴别不怎么在行的,都知道这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要是放在一千多年以后,就是不考虑这东西的历史,单单是材质和雕工,都能卖出吓死人的价格。
“这本来应该是统儿的娘做的事,但现在只有我来做了。”赵云定定地看着我,眼中闪出神采,“这是当年先帝追封拙荆时所赐,应当传予长媳。”
“赵叔叔……这……”我意识到赵云的意思,大惊失色。
“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自家人。”赵云嘴角泛起笑意,“你当初不顾名声来照顾统儿,我甚是感激。虽然之后曾想过要让统儿娶了他如今的弟媳,但也只是为顺应皇命,并非我本愿。这长媳之信物,我想统儿也不愿我给其他人。”
“可是……”我想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拿,可是又觉得似乎不能这么说,竟然一时之间不能对答。
“难道你不愿意吗?”赵云似乎有点焦急。
“不是,我愿意!”我赶忙说,话出口才感到有些难为情,脸一下红了。
赵云呵呵笑了,只是那笑声在胸腔中产生硿隆硿隆的回声,听上去让人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兮儿,你……愿意叫我一声爹吗?”
我手里捧着那支玉簪,听他这么说,眼泪都要溢出眼眶。我看着他期许的眼光,抿了抿嘴唇,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爹。”
他答应了一声,“呵呵。”他又笑了,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兮儿乖。”
可是那个笑容很快就隐没在他的嘴角,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手垂了下来。
我大惊,关上手里的锦盒放在一边,伸手去推他,“赵叔叔,赵叔叔——爹,爹——”可是却不见他醒转过来,气息似乎都消失了。
我一下子慌了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叫来人。
两兄弟和底下人就守在门外,一听到我叫立刻冲了进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熬汤水。好不容易才让他回转过一口气,气息开始平稳起来。
我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等到他缓过来,我自己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可不知是不是刚才虚耗太大,我刚想往床榻边迈一步,就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兮儿,”还好赵统就在我身边,及时把我扶住,“你怎么样?”
我闭了闭眼睛,定了下心神,眼前才开始清晰起来。“我没事。”我说。
“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他依旧有点担心。
我并不想硬撑下去,怕到时候自己反而会添麻烦,于是对他说:“你陪着你爹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还是让他送吧,灵兮。”赵广开口道,“不然他在这里也魂不守舍的。”
我看看赵广,又看看赵统,只得答应。
走之前我把赵云给我的锦盒拿了过来,赵广看到那盒子,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他也只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可看得出来,他是认出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赵统送我回去的路上,问我:“我爹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我手里依旧紧握着那个锦盒,“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给了我这个。”我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盒子。
他笑了笑,有些感慨。“他果然把这个给你了。先帝赐下之后,他一直都不许我们两兄弟碰。”
我之前就一直在犹豫,此刻终于能下定决心,我把锦盒放到赵统手里,对他说:“这个你还是拿回去,我不能要。”
☆、名将陨落
赵统手里松松地拿着那个锦盒,惊愕不已地看着我。
“为什么?”半晌他才憋出这个问题来。
“你知道为什么,不是吗。”我语气淡然,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难道你……”他反而有些激动。
“你知道我愿意的。”我打断他,同时我也很清楚他想讲什么。
“那为什么?为了刘禅?”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气愤。
我握住他的手,“是,也不是。”
看他脸上显出几分迷惑,我继续说,“以刘禅的性格,无论以后我们怎么样,要留在蜀汉地界内肯定是不行了,但一旦离开这里,你就不是赵子龙的儿子,我也不是诸葛亮的女儿,这个是赵家的传家之物,你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得收下?”
他这才释然,握了握手里的锦盒,神色有些无奈。
“这个,应该给你弟媳,而不应该给我。”我轻叹一声,“我知道你爹是一片好意,我本也不想辜负他的心意,但是……这有关赵家宗承……对不起,你还是把这个转交给你弟弟和弟媳吧。”
他点点头,反握住我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说:“委屈你了。”
“傻瓜,”我抬手摸摸他的鬓角,“有你就可以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他刚伸出手臂想把我揽过去,车却停了,外面车夫报来说,相府到了。他只能略略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回去好好休养,不要太操心了。”
我“嗯”了一声,“你也当心身体。”说完便钻出车去。
可仅仅两天后,我又到赵府去探望赵云,他依旧没醒,赵广看到我,对我深深一揖,我赶忙把他扶起来,感慨地说:“何必这么见外呢。”
至此之后,我几乎成为赵府的常客,只是赵云自那一次和我单独交谈之后,一直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偶尔醒过来,会认为自己是在战场上,以为刘备还没有驾崩,但那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就又昏迷过去。
赵统在一个月里面瘦了一圈,显露出憔悴之色。虽然说起来他不完全算赵云的儿子,但是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可以轻易抹灭的。他就和普通的人子一样,尽心尽力地服侍在赵云床榻边,而且,因为他知道最后的结局,我感觉他的心事反而比赵广更加沉重。赵广还有存有一些希望,而赵统却只剩一种挣扎,带着浓重的悲剧意味。
不过让我有些庆幸的是,这次我频繁出入赵府,倒没有引来刘禅的兴师问罪,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觉悟到自己要拦也拦不住我,最后还会弄得彼此心生怨念;还是因为赵云曾经两度救他于绝境之中,他觉得有所亏欠,才会不反对我去。
有几次他来的时候我正好在赵府,他会独自站在后院等我回来,好像怕我一去就会缺胳膊短腿一样。看到我的时候,他会面色沉静地说:“回来了?”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让我听得好像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似的。我承认,在让我动容心软方面,这一次他绝对是赢了。
九月初的时候,我爹从汉中回成都,一回来就去赵府探望赵云,回来以后眉头紧锁。我知道他第二次北伐在即,可这一次北伐之前,赵云这一代名将就将陨落。
那天夜里子时已过,我看到我爹独自站在院中,双手背于身后,举首仰望夜空,身形寂寞而萧索。
“爹。”我忍不住叫他。
我爹回过头来看见我,眉头微蹙,“怎么还不去睡,不知道自己身子需要休养么。”
“难道就我需要休养,您不需要么。”我抖开手里拿着的披风,给我爹披上,“夜寒露重,您这样会搞坏身子的。”
我爹低低地“嗯”了一声,依旧面带愁容。
“爹刚才仰望夜空,是在观星相么?”我问。
我爹一声叹息,“将星黯淡,子龙恐怕……”
“人各有命,爹您不要太难过。”我安慰道。
“当初随先帝争得三分天下之臣所剩无几,未料子龙如今也要随先帝而去,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难上加难啊。”我爹拉了一下披风,面上愁容不减。
我看到他那样子,突然感到心疼:“爹,您既然精通天文星相,难道看不出汉室气数……”我本想说“气数已尽”,但我爹霎那间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锐利如锋,让我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吞了下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语气有些生硬。
“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我对他的执着实在看不过去,他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所谓三顾之恩,托孤之重,我爹这几年兢兢业业,鞠躬尽瘁,要说还也还清了,甚至加倍还清了,我爹这又是何必,难道真要死而后已才甘心吗。
“夜深了。”我爹重新转过身,双手反翦,背对了我,“去睡吧。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