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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草木皆兵,她一个未婚姑娘,承认自己有个孩子,可能吗?”海建设劝慰妻子。
“海螺和她很亲。”
“你呀,神经过敏。”
“海螺哭我哄不好,一到她怀里,怎么就又是秧歌又是戏的。”陈慧敏疑虑重重。
“她整日哄她,对她产生感情……”
“你可别说产生感情,海螺同她产生感情还了得?”陈慧敏说了句当地极土的话,“到时候别清泔水给撇喽。”
“怎么会呢?”他不信。
“怎么不会,别忘了,海螺是她的卵……”陈慧敏说出实质性问题。
“那又怎样?”
“割不断的血亲……”陈慧敏南方女人的精明充分地表现,一句话,她想的比海建设深远,她说,“防患于未然,趁宋雅杰还没有什么举动,和孩子的感情没深,赶走她。”
第十一章生命守候(4)
“赶走?”
“唯一的办法。”陈慧敏下了决心,赶走宋雅杰。
47
夜晚,尤村长来到刑警的住处。
“老半蒯始终怀疑我和白菜有一腿。”尤村长的目光朝往事里走,没走多远马上折回来,他说,“白菜肺子上长蘑菇。白菜死了,郭德学又找了一女人。”
刑警对郭德学婚姻变故不感兴趣,他们是来调查郭姓矿工的,首先需要确定的是郭姓的矿工是不是郭德学。海小安问:“郭德学外出挖过煤?”
“今年春天出去的,是挖煤。”尤村长说。
“知道在哪儿挖煤吗?”海小安问。
“知不道。”尤村长把不知道说成知不道,本村人有这么说的。
小王说去问问郭德学的老婆。
“问不了。”尤村长说。
怎么问不了?小王问。
“灯花不在家,听说去找郭德学。”尤村长说。
“去哪里找?”
“知不道。”尤村长说,“灯花这女人来历很神秘,有人说是郭德学买来的,也有说,像来只猫狗,说来就来啦。”
发现郭德学家的院子里有个女人,尤村长第一反应是眺望郭家的烟囱,枯草簇拥的烟囱墓碑一样耸立着,它是全村子最富死亡意味的建筑。
“我吃饱了狗都不用喂了。”郭德学说。
“你吃啥?”尤村长惊讶。
“喝西北风。”郭德学自嘲,他骂自己很本事,时常比别人骂他狠。
乡下有一种说法,王八(鳖)可以不吃不喝,原因是它靠喝西北风活着。郭德学竟然对村长说自喝西北风,等于承认自己是王八。在桂花,王八意为自己女人和别的男人睡。
“埋汰白菜,你太损。”尤村长接着嘟哝出四大损:掘祖坟,踹寡妇门……
郭德学有意往尤村长裤裆处瞄,尤村长并紧双腿,夹紧一个隐秘的东西。两个情敌不温不火地嘎嗒牙(闲扯)。
后来,有人真相信郭德学喝西北风,没人见他家烟囱冒烟。
尤村长见到郭德学的院子里有女人,见到烟囱正冒着白烟,袅袅地升起,他裤裆里有东西在膨胀。欲望催促他走向郭家。
女人哈腰拾地上的茬头子,露出一片雪白,他见过的女人还没这么白皮肤的,一白遮百丑。尤村长从背影就断定这女人很好看,一定不错。
“你扁担勾(螳螂)眼睛,又长巴啦。”郭德学从后面冷不丁拍了下村长的肩膀,说。
“呜,呜……”尤村长支吾,不会说金屋藏娇类的词汇,说:“你小子藏着个娘儿们。”
“咋啦?”
“她是谁?”尤村长问。
“灯花。”郭德学自豪地说。
“哪来的?”
“她自个儿走来的。”郭德学故意神秘的样子。
向院内丢一眼,咽下口唾沫,尤村长倒剪双手,呈C字形走远。
“三千鬼化狐。”尤村长用手指捅了下眼角,他说郭德学耍鬼把戏,弄来女人宋雅杰。
宋雅杰?海小安听到至关重要的三个字,是一女人的名字。
“灯花的真名叫宋雅杰。”尤村长说。
尤村长要见一个居留本村的女人,借口多多。
“我来报户口。”宋雅杰微微地低垂着头,站在村长面前。
“你的身份证呢?”尤村长像火车站候车室入口警察那样随意,要看人家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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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啦。”宋雅杰编造谎言。
“那咋证明你的身份?”尤村长没离开女人的一些特征部位。
宋雅杰扬起大脸盘第二次见村长,是在郭家,她病在炕上。郭德学眼睛发湿,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啦。”
尤村长走近,伸出手摸一把女人的脸,说:“不热。”
“不发烧。”郭德学说。
尤村长假公济私的行为郭德学看得真切,没和他计较,下面自己有求村长,摸一下就摸一下,少不了骨头,短不了肉。村长高兴,事儿好办。
“有事儿说吧。”
“她不是咱村子的人,生病了,能不能合作一下。”郭德学指医疗,看病免不免费,村长一句话的事。
尤村长猥亵的目光望女人探出被子外边的一只脚。
第十一章生命守候(5)
宋雅杰配合丈夫演戏,眯着眼睛看村长,传递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信息。
尤村长看到了那条信息,说:“看,病不能耽误!”
宋雅杰的病很缠人,躺在炕上几年……
“没郭德学屎一把,尿一把地伺候,灯花活不了。”尤村长顺嘴溜出一句话:“她的东西给郭德学一个人长的。”
“这些年灯花没离开村子?”海小安问。
“没有。”尤村长肯定。
“没人来找过她?”
“也没有。”尤村长说,“几天前她要去找郭德学,到村上和我打了个招呼。”
“她没说去哪儿?”海小安问。
尤村长对那天早晨片断回忆,说:“好像是大烟沟。”
“是罂粟沟吧?”小王校正说。
“对,罂粟沟。”
“哪家矿?”
“知不道。”
当夜,海小安说服尤村长带他们去一趟郭家。
郭家在村子的最西头,数棵大柳树栽在房后。乡下的风俗,门前不栽杨,房后不植柳。看样子,郭家不信这一套。
院子静悄悄的,尤村长的手电筒割碎院落和一些物体,最后照在一把锁头上,他无意用力一拽,嗬,竟开了。
“进屋吗?”尤村长问。
海小安迟疑片刻,说:“进去看看。”
尤村长开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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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带着目的在屋内寻找一遍,小王突然喊:“海队,有张宋雅杰的照片。”
这是一个好消息,海小安走过去。
照片是用透明胶带粘在墙上,位置上看,人躺在炕头上抬眼即可看到,想摸伸手摸得着,显然是郭德学粘贴在墙上的。
“她是灯花?”海小安问。
“是,是灯花。”尤村长用手电筒照,说。
照片上的宋雅杰有些老,是近几年的照片无疑。从抓捕她的警察网中逃脱,消失十数年,隐藏在偏僻的桂花村。
“她躲在这儿。”海小安心里说。
找矿工郭德学,意外发现潜逃多年的人贩子宋雅杰的踪迹。
48
宋雅杰带走海螺的事发生在一个雨天,保姆上街买菜,家里只剩下她和海螺,大好的机会。
此前,陈慧敏准备赶走宋雅杰。
海建设说:“我和她谈吧。”
“谁谈还不一样啊。”陈慧敏说。
“你带着气……和风细雨的好,好言打发她走。”
陈慧敏觉得丈夫说的在理,同意他和宋雅杰去说。
迟迟没谈,是海建设特忙,近日副局长的位置倒出来,三个入围的科长就有他一个,积极表现,走关系,忙得不亦乐乎。
“谈了吗?”她催促。
“忙过这一段。”
“谈了吗?”她再次催促。
“忙过这几天。”
宋雅杰察觉陈慧敏要有动作,是什么动作她说不清,反正与海螺有关。走,马上走。
路线选择好了,乘火车到郑州,再换乘大巴,躲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总之不能回老家,陈慧敏知道自己的老家。
入夏,盘山最大的一场雨在窗外肆虐。
保姆以为大雨荒天,宋雅杰哪儿也不会去。所以走时很放心,该锁上大门都没锁。
宋雅杰抱上海螺,在门前坐上出租车,赶上一趟火车。
保姆买菜回来,宋雅杰和海螺都不见啦,吓得西红柿滚在地上,慌张去抓电话,一脚踩上去,鲜红的汁溅满墙壁,十分可怖。
“阿姨,不好啦。她们不见了!”
“慢慢说,谁不见啦。”陈慧敏问。
“海螺,宋雅杰。”保姆哭腔说。
可怕的事情到底发生了,陈慧敏接保姆电话马上赶回家,带着一身雨水,进门便问:“你怎么看的,呵,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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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出去买菜,回来她们就不见影。”保姆脸色纸白,是吓的,自己没尽职尽责,她说,“都怪我没做好。”
“说什么都晚啦。”陈慧敏一屁股坐下来,神情绝望,自顾自地叨咕,“白费力气,付诸东流。”
“阿姨……”保姆继续认错,刚开口,给陈慧敏打断。
“阿什么阿,叫魂呀!”陈慧敏心情坏到极点,那架势给把锤子能砸碎地球,话也粗糙起来,平素江南女子文雅的她,是不说当地的土话粗话的。她说,“废,废废,养个孩子让猫叼去啦!”
第十一章生命守候(6)
“报警吧,阿姨。”保姆说。
“报,报个!”陈慧敏一腔愤恨要拿保姆开刀,说,“收拾东西,你被解雇了。”
“阿。”保姆叫了一个字,立刻打住,跑进自己的房间。
门响,一股冷风夹杂着雨点涌入,陈慧敏自里向外打个寒战。
“慧敏,怎么回事啊!”海建设匆匆忙忙赶到家。
“到底发生了。”陈慧敏凄凉地说,“没啦,一切都没啦。”
“什么时候发现……”海建设要问清来龙去脉。
“她带走海螺。”陈慧敏眼里噙满泪水,悔恨地说,“我们相信了一只狼,必然是这样的结局。”
宋雅杰抱走海螺,带上孩子的衣物,甚至连奶瓶和尿布也带上,看来早有逃走准备。
“都怨你,一拖再拖……”陈慧敏哀怨地说,“早点撵走她,也不至于发生这事情。”
保姆拎着只旅行包站在主人面前。
“你这是?”海建设惊异。
保姆没说话,用凄凉的目光望着女主人。
陈慧敏看都不看保姆一眼,她数出几张钞票,甩给保姆,说:“你这个月的工钱。”
保姆的个性充分显露出来,她拿过钱,都没看主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很是傲气的样子。
“保姆怎么啦?”海建设问。
“让她看着宋雅杰,大大糊糊,让人溜走。”陈慧敏说。
既然保姆已经走了,说什么也没意义。眼前最打紧的是找海螺,他说:“天下着雨,宋雅杰能去哪里?”
“肯定要逃到天涯海角,隐藏起来。”陈慧敏说,“去哪儿找啊。”
“那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