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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起轿的吉时定在亥时中。
亥初九卿就被接到了钱夫人的正院里。
宽大的正厅里人头攒动。她被三姑扶着给钱夫人见了礼,又一一向江府的本家长辈絮见行礼,又有平辈的嫂子跟她相见,互相还礼……一番寒暄忙碌下来,已经快到了上轿的吉时。
九卿便在李嬷嬷的安排下,稍作歇息。
江元秀、江三湘、江五江十一几人陪在她身边不时说着话,人人脸上都是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看在外人的眼里倒是一副亲姐热妹的感人场面。
江七疹子没好,没有亲自到场,只是派了迎冬给她送来一对赤金镶珍珠的耳坠,聊表祝贺。
由于是冲喜,气氛并不见十分喜庆。在那些本家的叔伯亲戚里,九卿在她们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同情之色。
离亥中还有一刻,钱夫人舍了那帮三姑六婆,来到九卿身边,像一位慈母一样拉着她的手徐徐谆告……眼角不时还闪现几点泪光。
直到迎亲的炮仗声响起她才眼中滴下泪来,抱着九卿依依不舍地话别。
九卿很配合地流了两滴眼泪,就有婆子送了离娘肉来塞进九卿的手里,过了一遍手后又把一大块腰条拿走。又有媳妇拿了镜子苹果让她抱在怀里……等等一系列俗规自不必提。
吉时一到,九卿被江元庆背着送上了花轿。
一路上仪仗开道,十里红妆。虽是半夜,却也有不少百姓沿街观看。
到了方府的石头狮子大门前,又有邻家小儿拦门,索要吉利钱。江府的仪宾便上前撒谷豆,口中高唱,“一撒麦子二撒料,三撒金子四撒银……”然后一阵哄抢。
接着九卿的轿帘被人掀开,有人依着媒仪的唱诺做着各种俗规的动作……昏昏沉沉中,九卿被人背上肩头,入大门,进仪门,沿着长长的红毯,直至喜堂。
人来人往中,九卿蒙着红盖头,看不清拉着自己拜堂的人是谁。在司仪的高声唱诺中,她就像木偶一样被人安排着做着各种各样陌生的动作。
偶尔的,只看见一双双穿着绣鞋、朝靴、毡履的脚,在自己咫尺仅见的地方来来去去……
一拜……二拜……三拜……
一切礼仪做完,被送入洞房之时,九卿已经累的睁不开眼。
从早晨起来到现在,她只吃了一小块酥酪,口水未沾,见了喜床,就再也挪不动地方,迷迷糊糊的合眼就要睡去。
更鼓四响,九卿的眼皮沉沉地黏在了一起。三姑拽了她几次,不见效果,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这可怎么是好,还没有人来揭盖头……青楚这小妮子也真是,到哪里去了,这时也不见过来……”三姑小声嘟哝着,她已经急得快要头顶冒烟了。
青楚因为避属相,拜堂之时就被人安排去了别处,九卿的近前如今只留下她一个人服侍。又遇上九卿这种情况,她这时急得有些六神无主。
朦朦胧胧中,九卿就听到吱呀的木门声响,然后就听到有女人的声音问三姑,“姐姐累坏了吧?”听着十分陌生。
又听三姑问道,“您是……”
九卿翻了个身,面朝墙里而卧。
喜烛的红光撒在墙上,把拔步床隔扇镂空雕饰的花纹一个一个变成墙上暗黑的阴影,斑斑驳驳的,给人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九卿惺了眼,神思在半梦半醒间游离。还有最后的一道仪式,她就可以彻彻底底地解放,能够安安心心睡上一觉了。
这个女人,难道她就是最后一道仪式的代表?
悉悉索索一阵衣裙响动之后,九卿的上方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我是来替相公揭盖头的。”果然不差。
她声音柔婉,带着一点绵糯,就仿佛三月里毛毛细雨,滋润人心却又带着一种轻轻浅浅的阴霾。
相公?九卿心里一惊,难道她是方将军的某一个妾?
“你是方将军的什么人?”三姑很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一个质点,客气地问道,“……为什么要称方将军为相公?”语气里明显带出了一丝戒备。
九卿全身的神经都绷紧起来。三姑的问话猛然提醒了她,这个时代里妾侍是不允许称呼自己的男人为相公的。
只听女人轻轻浅浅地说道,“妾身乃方将军的妻室,姓柳名泽娇……”声音不大,在铺满喜烛红光的新房里丝丝环绕。
妻室?柳泽娇?
宛如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嘭然炸响——九卿的心里顿时激起了一层剧烈的波浪。
方将军的妻室!他原来有妻室!
一时间她的心里五味俱杂……
圣旨里可没有提到她是到将军府做平妻的——如今他又冒出来个妻子,那自己算什么?
她心潮澎湃,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剜出来般,不知道是疼痛,还是那种抽空了般的颤栗。
——自己汲汲营营出了江府,本以为日子熬出头了,即使成了寡妇,也已经有了一片可以喘息的天地。没想到却是迎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成了堂而皇之介入别人家庭里的小三!!!
三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她好半天没说话,顿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颤着声音问出来,“你……你说你是方将军的妻室?”话语里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苍老。
——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妇人发出来的。
九卿便轻轻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
床前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头挽堕髻,鬓贴花甸,略微瘦削的容颜。面色有点苍白……她着一身紫红的裙衫,在外罩了一件暗红云纹绣喜鹊登梅的宽袖褙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蛰伏黯然的萧瑟之气。
妇人听到动静,把投注在三姑身上的视线移回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九卿,“姐姐醒了?”她脸上带着淡漠的疏离,说话的语气平板无绪,又听她道,“是的,妾身是将军的结发之妻。”后面这句话是回答三姑的。
九卿定定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二十多岁的女人,管自己这具十六岁不到的身体叫‘姐姐’,这情形是何等的诡异?
她点点头,随手把滑下来的盖头放于床上,慢慢起身,活动一□体,看着妇人问道,“你说你是方将军的妻子,为什么圣旨里没有提到你?”不管怎么样,妇人既然这么说了,她总得表示一下疑问才行。
无意间透过妇人的肩膀上方看到三姑,满屋喜庆的红色烛光下,只见她的脸却异常惨白。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颓然地站着,飘摇的烛光把她的身影打在墙上,虚浮的好像贴在墙上的一幅巨大剪影。
一夕之间三姑仿佛就变得苍老了许多。
妇人仔细打量着九卿的容颜,眼底里的神色复杂难明,她轻声地回答九卿的问话,“妾身已经自请为下堂妇。”
九卿愣怔,自请为下堂妇?
难道是为了给方将军冲喜?
思绪游离的三姑终于回神,她长出了一口气,僵滞的眼睛开始变得灵动,几步走到床前,隔着九卿的身体就去够床上的盖头,“小姐,快快带上,好让柳姨娘替您把盖头揭了。”她的声音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三姑喜不自禁地拿着盖头就要往九卿的头上盖。完全不去注意此时已经变得脸色煞白的妇人。
这是婚礼的最后一道程序,揭了盖头就算完成了整个仪式。此礼完成,九卿也就真真正正成了方府里未来的主母。
至于合卺酒,就得等新郎本人回来完成了。
妇人的眼睛立刻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有如蝶翼一样在下眼睑投出一片阴影,把眼底的一切情绪都悉数掩盖起来。
九卿拨开三姑的手,笑着道,“算了,既然只是一个仪式,谁帮揭了都一样——刚才你不是已经帮我揭过了吗?”她冲三姑眨眨眼睛。
三姑愕然一愣,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随后责怪似的对她摇了摇头。
有外人在,总不好戳穿九卿的谎话,三姑就笑着跟妇人解释,“刚才小姐饿了,我就帮着小姐把盖头揭了,让她吃了块点心。”妇人听着微笑着点头,再抬起的眼里呈现着一片了然之意。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明白。
——既然都是代人行使这个权利,谁还不是都一样,她揭或是三姑揭,反正都是外人。谁也代替不
21、成亲 。。。
了新郎官本身揭盖头的真正含义。
她笑着向三姑道了声谢,脸上的黯然之色就比方才明亮了几分。
九卿冲三姑打了个眼色,伸手打了个哈欠,一副困顿之极的样子。妇人看着她的眼里便露出来一抹深意,她趁机向主仆二人告辞。
三姑帮着九卿卸了簪环,刚刚躺下,青楚就一脸郁色的回来了。
九卿无暇顾及于她,跟她说了两句话不到,就蒙着被子自顾睡去。
青楚洗漱完毕之后,有小丫头过来收拾新房里的酒席,她留了几样点心包好,放到九卿床前的地几上,又帮着小丫头把喜桌撤了,才关好门和三姑挤进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
“姑爷原来是有妻室的!”青楚眼里流露着愤愤,却又不得不压抑着声音,“他二十岁就成亲了,如今儿子都已四岁了……可是大老爷和大夫人却绝口没有跟小姐提起过……”
她的情绪很是激动,又担心地瞅着床上鼻息已沉的九卿,闷声闷气地对三姑道,“这要是明天敬茶的时候小姐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她是在担心九卿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三姑轻叹一声,低声说道,“小姐已经知道了。”她已为九卿担心了一个晚上。
可是九卿在那个妇人走后,笑语晏晏,不停地和自己说话唠嗑,并不像十分生气的样子。她实在摸不透小姐到底是什么样是心思。
青楚大讶,猛然回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三姑,“怎么?小姐她已经知道了?”她带着巨大的不敢置信,握紧三姑的手,“她怎么知道的?那……她有没有什么反应?”眼里的担心清晰可见。
三姑微微摇头,把柳泽娇过来替新郎官挑盖头的事跟青楚说了一遍。
青楚瞪着眼半天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了一片寂静的沉默之中。
22
22、喜讯 。。。
次日九卿在方府小丫头的引领下去给长辈敬茶。
宽大明亮的正厅里一进门口就见一款鲤鱼跃龙门的大插屏。紫檀木的底座,大理石的屏身,端端正正挡在迎风门口的两米之处。触目之下,让人无由地产生一种沉重肃穆的庄严之感。
九卿站在毡帘和屏风之间的空地上等着小丫头往里回报。不一时就听有笑声传出,一个身穿藕荷色妆花褙子的女人由屏风那面袅娜转了出来。她一见九卿先上前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口中啧啧称赞,“妹妹可真是一个玲珑的人儿,瞧这模样,这长相,咱府里上下连主子带下人全算上,就没有一个及得上妹妹的。”
九卿脸色微红,低着头不知如何应答她。
跟着女人重新返回来的小丫头介绍道,“这是咱府里的大奶奶……”话说到这里顿住,犹豫地看向方大奶奶,往下的名讳她不好说出口。
方大奶奶便接着她的话道,“妾身方氏李锦玉,是检校工部员外郎方大爷仲君的妻室。”她口齿清晰地把自己丈夫的官职也一起说了出来。
九卿含笑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检校工部员外郎?应该是在江鹤亭手底下做事的人。
大奶奶李锦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