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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张地契上都盖子官府的鲜红官印。
九卿看了不由冷笑,她又把地契推给江总管。江总管诧异,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九卿淡淡道,“这几个庄子的好还,想来没有人比江总管你更清楚。不过……”她抬手打断江总管张口欲言的话语,“我想要的却是京郊附近的庄子,不知江总管你能不能给大夫人捎个话。”
她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视着江总管。
话不用明说,各人心里都有个斤两。
钱夫人给她的庄子,肯定是江家所有庄子里收成最不好的。
江总管沉吟不语。九卿又闲闲地摆弄起手里的布娃娃来。她把一圈圈的银针拔起再一根根插上,尖尖的指甲不停地围着银针插在肚腹之上的生辰八字划圈。江总管的眼睛便随着她的手指一圈一圈转。
九卿突然停下手指,把娃娃递到江总管的眼皮子底下,指着那三个鲜红的名字,一字一字轻声念到,“江?九?卿……”字字清晰,韵味悠长。
江总管的脸色就是一白,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了无比的凝重。
“呵呵,别人都以为我不识字……”九卿轻声笑着,仿佛是自言自语,“有谁知道,我无聊地打发时光时,最最喜欢的就是缠着三姑教给我认字。”她把三姑诌了出来,给她能够识文断字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反正三姑已经不在府里。他们也不会为了如此小事去找三姑追根问底。
江总管目露疑惑,九卿挡住他那只试探着抓向布娃娃的手,灿笑着道,“如果娘亲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把这个东西交予江总管处理。你说咱们这个买卖可做不可做?江总管?”
她把话说的云淡风轻,江总管却分明在里面听出了别的韵味。
“怎么?小姐你是打算……?”他抽回手,重新端起茶盅,试探着问九卿。
九卿咯咯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很喜欢这个娃娃,想着把它也带到将军府去。一个人烦闷的时候,好拿出来玩玩。”
江总管脸色顿时灰败下来。玩玩?拿着巫咒布偶随意在人前耍玩?这不就等于诏告世人,她在江府里受得是什么样的待遇吗?
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被人知道了,不但侍郎老爷的名誉扫地,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那么朝廷一旦追究起来,也会给老爷带来不小的麻烦。
其实这件事他心知肚明,后果很严重!
江总管只觉得脊背上一阵冷汗淋淋。他起身对九卿拱了拱手,“五小姐您稍等,待我去回过老爷夫人就来。”
九卿微笑点头,江总管擦着额头,夹尾而去。
青楚进屋给她换了新茶,九卿刚端起来,就听外面有咕咚咕咚的脚步声传来。
“怎么回事?”她放下茶盅,站起身来隔着青楚的肩膀往外瞭望。
青楚过去打开门,外面传来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声音,“五小姐……快请五小姐,来……来……”她连说带喘,一句主要的话也没说出来。
九卿站在厢房的门口,沉声问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那婆子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九卿,她转过身来,小跑到九卿身旁,喘息几声,结结巴巴说道,“来……来圣旨了,太太请小姐快去……快去接圣旨。”
一边说一边抹汗,一脸的焦急紧张之色。
九卿挑了挑眉。那婆子又急忙递上手里的一个包袱,低下头悄声对九卿说道,“太太让五小姐换上这一身吉服。”
17、接旨 。。。
这就是出席正式场合应穿的礼服吧。九卿思忖着,接过包袱转身进了厢房。
穿好衣裳出来时,正房里干活的小丫头已经慌慌张张站了一门口。看到九卿,一个个脸上即带着兴奋,又透着拘谨。想来她们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接圣旨的场面。
九卿冲她们招招手,“你们想去就跟着去吧。”小丫头们顿时欢天喜地,欢呼一声,叽叽喳喳跟在九卿身后簇拥着她朝外面走去。
“你们要疯了是不是!”随后赶来的王嫂子对着喜笑颜开的小丫头们大声地呵斥,“一个个就知道疯玩,人都走了,谁在这里看院子?”她横眉立目地瞅着小丫头,脸上却带着掩也掩不住的喜色。
兜儿便拢了一个小丫头的手在胳膊上挎着,笑着回应王嫂子,“我们这不是忖度着有王嫂子您在呢吗?您这么能干……”她一脸的谄笑,毫不吝惜地往王嫂子头上戴着高帽。
小丫头们很识机地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没有比咱王嫂子更能干的人了……”满院子里都是一片的莺声燕语。九卿就趁着这忙乱的空把布娃娃塞进青楚的衣袖里,低声叮嘱她,“你先替我拿着,记着拿好,千万别丢了。”
青楚吓了一跳,摸着那只娃娃一张俏脸立刻变得苍白。九卿在乱哄哄的声音当中安慰她,“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说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抖着肩膀俏皮地笑了笑。
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有如温暖的羊脂玉一般,在寒冷的空气里散射出柔和的光芒,青楚的心便在这一笑之中渐渐安定下来。
“小……小姐……”那个报信的婆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见九卿的脚步越来越慢,她无计可施,只得带着哭音哀求,“您就可怜可怜老奴吧……那仪门里的香案已经摆好了,就等着您……您去接旨了。”
下面的话不言自明,去晚了,老奴就要挨罚了。
九卿咬了咬牙,不去看她的脸色,索性坐在荷花池旁的太湖石上,吩咐青楚和一众小丫头,“我累了,你们轮流着给我捶捶腿……好让我走的快点,没准在那传旨的公公发怒前,我能及时地赶到。”
小丫头们脆声答应,有两个立时蹲在她的身前,抡起粉拳在她的腿上轻轻捶打起来。
婆子便扑通跪了下去,磕着头哀求九卿,“请小姐恕罪,婆子不会说话,还请小姐不要跟老奴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九卿错开目光,掩下眼底的那抹歉意,东瞄西瞄地往园子里随处乱看。远远地看到江总管的身影出现在角门,她便朝青楚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看也不看众人一眼顾自朝江总管迎去。
这边青楚摸出几个铜板,塞到婆子的手里,扶着她起来,又替九卿给她道歉,“您别这么样……小姐也是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她其实是心里害怕,才不想这么快的过去……”
婆子抹着眼角,和众人一起朝九卿看去。只见她正跟江总管叨咕着什么,俄顷,又见她从江总管手里接过一卷东西,她打开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这边的几人招手。
青楚便低声地附在婆子耳边说道,“小姐这是被江总管说服了,招呼咱们快点走呢。”
婆子一听大喜,顿时眉开眼笑,她也顾不得看青楚塞给她的是什么东西,一把又把它塞回到青楚的手里,迈开大步蹭蹭就朝九卿追了过去。
18
18、解释 。。。
九卿接完旨,一切都尘埃落定,她的心反而踏实下来。
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四,由于方将军是特殊情况,一切都酌情从简。
钱夫人对二十四这个数字很不满,无奈方家是请钦天监查的日子,又有皇上的旨意,她不敢违抗,只得暗中派人请了虚清庵的慧灵师太前来,把成亲日子又让她推算一番。在慧灵师太的再三保证之下,说这一天是冲喜成亲的大好日子,于女方家里绝对没有什么妨害,她才把一颗心放进肚里。
腊月二十一,江府里两个出嫁的姑奶奶先后回到府里,准备给九卿送嫁。
她们一个是钱夫人正室所出的嫡女江元秀,一个是二姨娘刘素锦所生的庶女江三湘,她也是江十一的亲姐姐。
未时正,二人相携来到九卿院里,同她寒暄几句离别之情,又关心地问她成亲的物品备的怎么样了,够不够用,用不用她们帮忙等等……九卿一一回答并谢过她们的好意之后,她们就以九卿事忙,不便过多打扰她为由,一起告辞离去。
江元秀和江三湘离去之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又有江元庆兄弟过来看望九卿。
大夏朝的风俗,女子出嫁前两日,不管家里的兄弟还是叔伯,都可以到女子的闺阁走动叙旧。或是殷殷叮嘱,或是为增进感情,只要是本家至亲,都可以不受避忌。
九卿的院里一时间宾客盈门,你来他往。这样的盛况,可以说是十几年里她这小小的一席之地从未有过的。
这是青楚的原话。
江元庆今天穿了一件家常的群青色云纹青竹缂丝袍,头上戴着羊脂玉束发冠,金簪别顶,额结双珠,一身的淡然飘尘之色,使他看起来更加的清矍俊朗,玉树临风。
江元丰则是一件大红遍地金的彩绘缂丝百花袍,外罩琉璃绀色蟒缎缀金裘的鹤氅,足蹬貂鼠脑袋饰面的小朝靴,腰束镶金嵌珠宝玉带,整个人看起来金碧辉煌,满身的喜庆。
九卿亲自奉茶招待了他们。
江元庆身姿如松,端坐在椅子上着眼打量九卿的闺房暖阁。江元丰却一副大孩子模样,他刚坐下就拿出一对赤金的镯子,上面有宝石琳琅镶嵌,举着送到九卿的面前,笑嘻嘻道,“妹妹过两日就要大喜,当哥哥的没有太珍贵的东西相赠,只有这对还算拿得出手的稀罕物,是由海外回来的船上淘换来的,妹妹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玩吧。”
他说的豪爽大度,很有点哥俩好的味道。
江元庆就瞪了他一眼,放下茶盅由怀里掏出一只碧玉的观音挂坠,上面结着锦线的丝绦,他双手捧着送到九卿身边的桌子上,“妹妹……”
他艰涩地开口,“为兄的也不知道送给你什么东西好,这是我求卧佛寺的法钵师傅开了光的挂件,妹妹若不嫌弃,就常常戴在身上,让它保佑你的平安吧。”
他这是在为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在向她赔罪?
九卿微笑着道谢,她微微垂着眼睑,并不去揣摩他的眼神他的声音。
过去的江九卿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与现在的她无关。
青楚在外面隔着帘子禀报,“小姐,钱少爷在门外求见。”
九卿蹭地站起来。钱多金!他来干什么?
她的心里止不住地开始小小的沸腾。
江元丰却喜笑颜开,拍着手迎了出去。
既然来了,就是客。出于礼貌,九卿硬着头皮吩咐青楚,“请表兄进来吧。”
她不说请,江元丰也会把人带进来的。
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当着江府未来两个主人的面,哪有她说“不”的权利。
外面已经传来江元丰和钱多金的嬉笑声。九卿抬眼往外观望,就听坐在对面的江元庆小声地说了一句,“妹妹,你受委屈了。”声音细如蚊蚋。
九卿讶异地看向他,他已低眉敛目,又端凝如松地正襟危坐了。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是九卿的一个错觉似的。
帘子打开,江元丰拉着钱多金迈进屋里,钱多金刚叫了声,“表哥,妹妹。”那边江元丰就打断他的话,大声嚷嚷道,“表哥,快说,你今日来是给妹妹送什么贵重礼物的?”他把贵重两个字咬音极响,生怕他听不出来似的,还在这两个字中间顿了一顿,以显其与众不同。
——就像个大孩子一样,活泼跳脱,任意而随性。
九卿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顿时削减不少。
她起身淡淡地迎接钱多金,对他行了一礼,又请他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