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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尽头,我只想忘却一切,人生的终点,或者我们总想回到当时。
最近几日,我总是做梦。梦里,我看到了许多,有娘亲,有江南,只是却没有她。
看着画像里的人,我细细摩挲,“言,你怎不入我的梦来?”
若可以,只愿与你相逢在梦中。梦里,我们再看一次那晚的焰火。梦里,我们再寻一回我们的桃花源。梦里,我们再喝醉一回,我再为你舞剑,你再为我抚琴。梦里,我们只有快乐,没有苦痛……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
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一百零七章·边城(1)
蓦然站在院子里,看着放晴的天,转眼,他走了。
院子里的雪地上了无痕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心里隐隐地痛,不时地提醒我:他,走了。可我,仿佛只定格在那个画面——不得救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若能回到初见,我宁可不见。或许不见,他便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可,人生又哪能再回到从前……
“夫人,”石伯从屋里走出来,我愣了一愣,看着他手上的锦瑟,“弦已经接好了。”
怔怔地看着那续了弦的筝,心中的痛渐渐明晰,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夫人,这筝,该如何……”石伯的话只说了半句。
接过他手中的筝,断处丝毫看不出。细细地抚过瑶琴上雕刻的每一个细纹,他喜欢的,都是他喜欢的,只是人已不再,临风,我又怎样去面对这把筝?
缓了缓情绪,我对他道:“石伯,你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筝还是由你安排吧。”
石伯看着我,犹豫了片刻,对我道:“夫人,这锦瑟,少爷定是要留给您的。”
听到这里,心口一闷,咽喉一都,看着这把筝,又交还石伯,摇摇头,“他在那边一定寂寞得紧,我不能带走。”叹了口气,我缓缓道,“留给他吧。”
“那瑶琴?”石伯又问。
“瑶琴?”心中一阵挣扎,我狠下心道,“石伯,把瑶琴也一并给他带去吧。”
他点点头,接过我手中的筝,刚一转身,我又叫住他:“石伯!”
他停了下来,“夫人!”
我顿了顿,看着他,终究还是不忍,“我想再看一眼瑶琴。”
石伯点点头,“好,瑶琴就在少爷的书房中,夫人请随我来。”
跟着石伯便进了他的房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切。蓦然想到他已不在,心头泛起苦楚。
轻轻走到瑶琴旁,我不知道这一生,我是否还愿意碰古筝。或许,有些曲子,再不能弹奏,正如瑶琴,或许那只属于我与他的一段回忆。
怔忡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把筝放入盒子,沉沉地合上筝盒。
回头仔细地看着这屋里的摆设,一切都像极了别苑里他的房间,看着书桌上摆置的方盒,还有那幅他给我画的像,我怔了一怔。走过去,第一眼便认出那盒子。打开看时,里面赫然放着那张签文——口中喃喃自语道:“珍惜眼前才是真,我们的遇见是否便是一个错误呢?”
再往下看,竟然是几本小札,不由自主地翻开,看着、读着他的每点心思,一切熟稔入骨的回忆尽数眼前。初次遇见时的无意,得知一切时的着意, 桃花、萤火、醉酒,一切的一切,无意有意地,都是逃不过的天意……
轻轻摩挲着小札,读着他的心思。
今日,醒来时,言守在我身旁,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别苑,自私地想,不如就把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这一刻,我好幸福……
今天,看到她,才知道,只要她好,我便无他求。
言,我知道,二哥会给你幸福,只是,我依旧想送你那最后的焰火,只有我们才会一起看的焰火,如那夜初见你时的焰火……
怔怔地看着几日前他留下的最后笔迹,眼泪又要盈眶而出。告诉自己,也许,他走的时候,是快乐的,至少他去的时候,是快乐的!强迫自己把小札合上不再去看,不再回忆。
一切,都只剩下回忆,一切,终归都成了回忆……
整理好小札,闭上盒子,把画一并交给石伯,“这些,都给他带去吧。”
石伯看了,愣了一愣,又叹了口气。
把东西放在一旁,石伯问道:“夫人可是要回京?”
回京?回到那个空落落的京城么?那里的一切正如这满眼的空,万般不想回到那个地方,此刻的我只想离开这里,远离那个京城。璎珞带临风走了,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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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边城(2)
“我……”我摇摇头,接着又问,“石伯,您要去哪里呢?”
“这些年跟着小姐看着小少爷长成少爷,我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现在少爷走了,我却只能守着这里,也只有这里才算是我的归处。”接着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人老了,挪不动了……”
看着石伯,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此刻的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处——归处,可是哪里又是我的归处呢?子轩,现在的你又在哪里呢?
蓦地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好似暗夜中握住的些许星光,急忙问道:“石伯,我想去科萨!您可以告诉我路么?”
“科萨?”石伯诧异地问道,“夫人要去科萨?”
我点点头。
他又问:“夫人要自己去?”
“嗯。”我笃定地回答。那里有他在,那里还有玎宁苏赫,那里有巴特尔。那里有自由的蓝天白云,那里即便再冷,也有那双温暖的手!
忽而想到芙蓉曾托我带的信,于是微展笑颜,对石伯说:“妹妹嫁去那边,正好去看看。”
石伯了然道:“出了城一直向北,再有两天的路就可以到科萨的边城塔城。夫人若要去,这里的马车可以让夫人带走,只是少爷的后事尚未处理好,我现在不能送夫人,若能多待几日……”
我摇摇头,“多谢石伯。有这马车便已足够,我只想此刻就走!”
石伯看着我,点点头,“我这就去给夫人备车。”
“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间,心里怅然若失,或者,经过了这场变故,所有的人,都老了。只是没想到,我与他此刻竟隔着死生。
“夫人,这马听话,尚好驾,到塔城并不远,您只需缓缓而行便可。”简单地教会我驾车,石伯又仔细地嘱咐我,“车里有给夫人备下了的吃食,还有些衣物,到了那边,天定是冷的。”
看了看这马,我坐上马车,回头与石伯告别道:“石伯,多亏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您的救命大恩,筱言没齿难忘,日后若能相见,筱言一定……”
石伯忽而笑了笑,我没继续说下去,他摇摇头,“也许不过是机缘巧合,夫人命里注定会逢凶化吉的。再者,日后,谁又能说得准日后……”
见他这样,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切,物是人非楼也空。只是轻声道了一句“珍重”,便独自上路。
离开的时候,我曾经回望着那个地方,只是觉得,忽然间,一切都变得恍惚。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可,不管是不是梦,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连续两天全力赶路,我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想着,或许到了科萨的边城塔城,就能找到科萨的都城。只要找到那里,我便可见到子轩,只要见到他,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于是平素不会驾车的我,全然不顾石伯的嘱托,生生地把马车赶得飞快,白天也顾不得休息,顾不得吃饭,只是在晚上,把马车停在了路边,胡乱塞几口干粮,抱着石伯给的裘衣,蜷缩成一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赶车,只是累坏了这匹马,我俯身在马的耳边低声叨念:“马儿马儿,你再忍忍,只要过了今天,我找到他,便可以让你休息,到时候让你吃最新鲜的草料……”
似是我说的话起了作用,马儿立时加快了速度。虽然这会儿都要到秋天了,不知道有没有青草,可不管怎样,若见到子轩,定要让他给这马儿加一顿大餐。想到此,自己立时也精神了起来。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夕阳下整个边城笼罩在一片红色中,我抬头看着城墙上的字,一个也不认识,似是蒙族文字。立马在城门外,问守门的小卒:“请问,这里可是科萨国的塔城?”
那人看起来和善,点点头,“是的,这里就是边城索不日干浩特,科萨和端木国的边境。”他说的虽然是汉语,但听起来不甚流畅。
“那,若从这里到你们的都城还要多久?”我满心希望地看着他。
第一百零七章·边城(3)
“你是要去乌兰察布?”那人惊讶道。
“我,”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估计就是他们的都城,于是点点头,“那里离这儿还远么?”
他看着我,摇摇头,“您是从端木朝来,怕是不知道,本来是不远,可现在大雪早已封了山,这几日都不能去的。”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这可不是儿戏,若是强行去,说不准会遇到雪崩呢!”那小卒好心地劝我。
“什么?”听了他的话,我颓然立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谢谢你!”谢过了他,我茫茫然地坐上马车,心情低落,没想到,竟是这样不顺。再也不着急催赶马儿了,只是慢慢溜达着,漫无目的。
抬头看着来往的人,各色的服饰,各类的语言,各样的外貌,到处都是热闹非凡。只是这会儿浑身上下所有疲惫蜂拥而至,一时间困顿、疲倦,最难过的便是饿,拿出石伯给的干粮,此刻却因为天气寒冷全部硬如石头。
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些东西,暖暖身子,本来在京城时我身上的寒凉之症已好了许多,看来到了这漠北之地才知道什么是天寒地冻。这会儿才刚十一月,就冷到这样的境地,不知道若到了腊月又是怎样的境况。想到那人说乌兰察布那边早已下了雪,看着灰蒙蒙的天,难道这里也要下雪了么?这雪一下,我又要等多少日子呢?
看到四围的小店,正是晚饭时分,里面正热闹,可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未带银子,想想也是,自京城走的时候便没有带银子,出门那会儿石伯定是也忘记了,驾着马走车在路上徘徊着,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换些热热的馒头。
看着马儿打量了一番,总不能把马车当了,伸手摸摸耳朵,把一对白玉耳坠摘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店家识不识货,可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也顾不得这么多,若能用这对坠儿换几顿饭,再住几天客栈倒也划算。
暗自盘算着,牵着马车走了过去,刚刚走近,一阵羊肉味扑鼻而来,好香!可闻到的下一刻,却止不住地恶心,扶住车辕干呕了半天,却只有酸水,顿觉难受万分,整个身子仿佛都要被掏空一般。脚下越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