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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乡邻送考的家人陆陆续续地离去了后,柳言岫也送着杨谨容来到一早就坚持用牛车来载她们妻夫俩,来村子口的十里亭送考的表姐的牛车旁,请表姐送他回去,还对杨谨容说不用担心她,便让他早早的回去了。
第30章 插曲
柳言岫虽然跟着曹皖禕去了曹夫子为她俩所安排住宿的朋友府上,但她只是跟曹夫子打了声招呼并没有住下来,而是坚持着自己找了一家客栈住。
一,地方虽好,毕竟寄人篱下。二,她更不想欠人人情。
由于三年一考,县城裡的酒楼客栈的客房都人满为患,已无客房可住。兜兜转转的好死不死,找的竟然还跟杨锦城与江有寿两人住的同一家客栈。
才刚刚走进客栈来,连小二姐都还未来得及招呼,这时走在几位学子当中的江有寿与杨锦城朝柳言岫走来。
看来这两人应当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了吧。
江有寿即用着戏谑的语气对柳言岫道,“呵呵……听说县城裡的所有酒楼客栈已经没有半间客房可供住宿了,怕是妳柳言岫,只能住到柴房裡了。”
杨锦城也走过来凑热闹说,“那可巧了,吾等所住的这家客栈还真有一间柴房,走时掌柜的正收拾柴房准备出租呢,明曰月租仅收1两银子尔,比普通客房便宜一倍有余。”
这些人戏谑的言语,听在柳言岫的心裡说没有影响是骗人的,因为她眼睛都已经为之一亮了。
她正想着,一般柴房都是向阳宽敞的房间,若是收拾好了,放一张床,也不见得比末等客房差,况且比普通客房便宜那么多,还可以省下一笔小钱呢。
至于什么住柴房没面子之类的,柳言岫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面子,又不是妳住的好坏来决定的不是?
“是吗?那多谢江姐了,我这去找掌柜的问问了。”
这些人本来是戏谑柳言岫的,却没想到柳言岫这穷家小女子不仅没有羞愧感,反而一脸笑容可掬地谢着对她提供意见的众人?!
好吧,这穷家小女子没得救了。柴房柴房,不就是生产柴菸灰儘的地方吗,这么不吉利,看来她这是在自暴自弃了。
杨锦城她们本来就是闲得无聊随意走走的,这一会见柳言岫非要去住柴房,一个个看笑话似的簇拥着柳言岫唯恐她反悔似的,寻找掌柜而去
柳言岫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倒是杨锦城臊红了脸,好像丢了他多大人似的。
洪掌柜的是一位颇为市侩的人,正在为柴房发愁呢,刚才见来这借宿的学子书生颇多,有商业头脑的他就命人把柴房收拾出来,想着便宜些租出去,也能赚两银子。
万万没想到,当自己向学子们推荐柴房时,这些个文文弱弱的学子彷佛跟自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一个个恨不得生啖了自己的肉,张口有辱斯文,闭口斯文扫地,要不是自己见势不妙赶紧赔笑,这些个学子书生真能撩胳膊跟自己干一架。
不就是一间柴房嘛,至于嘛,洪掌柜怎么也无法理解书生学子的风骨与傲气。
洪掌柜在书生学子那里受了不少气,现在看到柴房就来气,若是有人来租,再便宜一半都行,省的看着厌烦。
就在这时,一句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可是有柴房出租?”
洪掌柜抬头就看到了一位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长的清丽俊美的看上去书卷气浓厚人也严谨。少女背后正是刚在自己这里租房不久的几位书生学子,这些书生学子一个个看笑话似的看着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少女,那眼神那笑容就跟隔壁几个客栈掌柜的看自己是一模一样的。
“有,只要妳愿意,半两银子租妳一个月。”
同是被取笑的‘天涯沦落人’,租房就便宜她半两吧。胸无点墨的洪掌柜此刻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了这句话。
跟在柳言岫身后看笑话的众人,虽然吃惊掌柜的怎么无缘无故又便宜了一半,但也没有羡慕柳言岫好运道,反而嘲讽讪笑得更浓了,哈哈哈哈……
柴房本来就够低贱的了,现在价格又下贱了,人住进去不就更加晦气了!
来租房的少女正是柳言岫,听到掌柜开口说一月只收半两银子,原本严谨的脸上倒现出了少有笑容来,浅澹一笑地开口道,“好,劳烦掌柜的带我看下柴房。”
洪掌柜领着柳言岫去了柴房,杨锦城等人远远跟着,并没有跟着进去,怕沾了晦气害了考运。
柴房外面看着简陋,里面却收拾的很干净,砖铺地一尘不染,靠着窗户还有一张桌椅,床也是刚搬进来的。向阳面,夕阳余辉可以透过窗户照进来,白天肯定是明亮的。整体感觉比第一家客栈的末等房好多了。
“怎么样?”洪掌柜有些紧张。
“我觉得不错啊。”柳言岫扭头憨笑着回答,看了看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山流水遇到知音啊。
洪掌柜越看柳言岫是越顺眼,一不做二不休,又给柳言岫便宜了一钱银子。
柳言岫也是越看洪掌柜越顺眼,四钱银子住这种房间,好极了。
是夜……
杨谨容与柳言岫各分两地,在第一天裡都同样地失眠了。
杨谨容翻来覆去地,辗转难眠,对着身旁空出来的空位,突然觉得空间变得好大!
这是杨谨容与柳言岫自成亲以来,一直都同睡一张床上的两人第一次分开这多天的一次,两人还真真的非常不习惯呢。
此时,柳言岫正躺在客房的床上,瞪着床顶的天花板发愣……
突然间摇头一笑,暗自笑叹道,‘还……真是想他啊!哎,想不到才一离开谨容的身边一天而已,竟然会让人这么的不习惯!没有他在身边就跟少了什么似的,让人有种莫名惶恐的失落感。’
既然睡不着,她乾脆起床,点上油灯,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由杨谨容负责讲述让负责她抄写的“朱熹作注的《春秋》”,她津津有味看了起来,内容虽不完全齐全,但却是杨谨容所凭记忆中所誊抄下来珍贵的注释本,也是相当让她受益匪浅的。
听杨谨容说起这人时,柳言岫也觉得朱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就他那一个表里严重不一过人的特质,就非一般人所能匹敌的。他一方面大肆鼓吹存天理、灭人欲,另一方面自己却是“三夫四侍”还往青楼找乐子,虽然觉得这人很扯。但,单说他对这四书五经里的造诣与理解力还是很高的,这点让柳言岫就很是认同的。
不过……
朱熹是何人?一个能写出这一部『春秋』这么有才华的人,绝不是个普通人氏吧?问题是,她怎会没听半个学识界的文人提过此人?!至少曹夫子连提都未曾提过此人。
至此,她的心裏其实早就一直存疑着一件事。
在她身边的这个谨容,真的是她以前所认识那个胆小怯弱又阴沉的杨谨容吗?
直到最近,由他口中缓缓流洩出来滔滔不绝惊人的学识与见识后,让她确认了一点………
他们,应该绝对不是同一个人,至少灵魂就绝不会是同一个!
那,他………是谁?!
想到此,柳言岫连自己都感到相当地震惊!
因为在这个国度裡没有一个男儿……不,不光是男儿,就算是一般的女学儒想要有他这般超前卓越的见识与学识也是少有的!
对于杨谨容学识超人的体现之后,让柳言岫有种莫名万分的惊心感!她只是隐忍着不说不问,并非无知之女。
只想着如果这样不说不问,杨谨容就不会有离开她的一天,就如他说过的一则白鹤报恩的故事一样,只要不揭开他真实的身份,他就能永远地留在她身边,她也就能永远地保有他了。
虽然如此这般冀望,但柳言岫的心头还是隐隐有着一股的浓浓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
今天是二月九日的县试开始了,客栈内走出的学子书生或是焦虑不安或是踌躇满志,当然也有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
柳言岫在此时也出门了,带了一大堆东西,跟搬家似的。她之前已经从曹夫子那得到了经验,这贡院里面考试的环境绝对说不上好,薄荷脑等物一定是要带上的。
行囊里有一无里兔皮毯子、一薄褥子。提了一个大号竹篮,里面全是放的吃的喝的,果脯、糕点、熟食、卤肉、水杯等等玲琅满目。当然笔墨纸砚也是必不可少。
其他出门的学子书生看到柳言岫纷纷嘲笑其所带东西太多,她们大都带的比较轻便,也有的人也带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一个像柳言岫这样带这么多的。
对于同行学子书生的嘲笑,柳言岫对此置若罔闻,这可都是他家小夫君为她精心准备的,当然一个都不能落下!。
现在虽然已经是暮春,但还是有些冷,柳言岫并不怕冷,却依旧穿上了绒衣,以安父亲与大哥的爱护之心。若她真穿着一层夹袄去考试,怕是父亲第一个要唠叨死她。
待到了贡院门口,考场周围布满兵士及棘墙,盘查也极为严格。柳言岫问过了他该去哪里排队,便进入了棘墙之内。
贡院门口有许多查验的官吏。这些查验之人先是核对了柳言岫乡试后地方上开具的条印,看她的体貌和地方上送来的名册特征无误,这才把她的东西一一打开,然后又继续搜身,连鞋子都要脱下来看过。
这下子,柳言岫总算知道为什么规定考生要来这么早了。
如此盘查下来,确实要盘查好一阵子。
柳言岫不远处被查验的是一个中年学子,却和那查验官吵了起来。
那查验官拿着这学子州县送上来的学名册,指着册子道,“这上面写的是方脸颜面白淨,妳脸上这一坨黑,也叫白淨?”
那学子一阵气闷,指着自己的脸道,
“学生因为出门前沾上墨渍,后因匆忙赴考而颜面未在清理一遍没有再整理一次面容,但学生乡试之时,确实是颜面白淨的。学生明明是长脸,其他特征也都对,为何妳光指着学生的颜面说话呢!”
那查验官查了许久的学子,本来就已经是心烦气躁了,若是这学子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她也就抬抬手过去了,偏这学子和她顶撞了起来,她恼怒之情顿起,收起册子道,“妳不知道‘白淨,白皙乾淨也’吗?妳这样貌不合记录之言,速速退开。”
这已经是强词夺理了。
虽然这学子确实是出门前沾上墨渍,只因匆忙赴考而颜面未在清理一遍,右脸颊就留了这么一块小墨渍,但她的解释也是通的。
这查验官此番就是存心不想让她过去。
那学子熬到中年,方才参加了这次的春闱,结果就因为颜面不白淨不得入考场,眼见着再熬几年,就算做了官,也怕是个白头官了。
她一听这考验官的话,忍不住悲拗大哭起来。
中年学子后的众人见着他都心中不忍,也对这查验官颇有意见。
无奈那一列的都是同乡,因怕若是仗义执言,说不定连她们也没法通过。
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言。
此时,一人怒上心头站了出来,对那查验官反唇相讥道,“面皮指甲等物,原本就不是常态,名册中用面色为特征,本就不妥。若是考试之前患了大病,面色发黄,难道这学生以后就要改名换姓了吗?若是路上遇了歹人,脸上多了个疤,就连自己都不是了吗?”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一群学子纷纷往他看来。有些人一想实在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