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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秦,时间不多了,你要尽快决定。”
☆、第二十七章
“世间万物皆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悲恸有时,跳舞有时;花开有时,凋零有时〃
这是秦蔓芸第三次收到威廉夹在圣经里的纸条了,上面都是他特意摘录出来的字句,基本上每天一句。北枝只以为威廉跟外面的传教士一样想要拉秦蔓芸入会,还劝了几句,秦蔓芸自己却明白,这些字句都是在催自己尽快做决定。
那艘船不会永远等着她的。可是一直盼望离开薛家的她,却犹豫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意外。明明威廉把当年的真相都告诉了她,甚至之前的凤平浪静只是因为薛家忙着对靳斯箴等人下手才先放过秦家,可是可是。担心秦家吗?威廉说得对,她留在薛家才会成为秦家的软肋。那是在担心薛沁?整个薛家也许她是最无辜的一个,还给了她最纯净的友情,可正因为如此,她才做不到把这一切都告诉薛沁。就让她继续单纯的快乐着吧,苦恼的人够多了。
想到薛沁,秦蔓芸忽然意识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手忙脚乱的,也间接冷落了薛沁——她们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单独聚聚了。只是细论起来薛沁最近也颇有些忙碌,上次好不容易她们几个出去逛街,谁知只在书屋里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有同学相约就行色匆匆的走了。没多久,威廉也离开去教堂办事了。秦蔓芸自然再没什么心思逛街,本想体验下民国特色有轨电车,只是身边陪着的人是罗副官,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最后到底没坐几站就下车回府了。
不想再闷在屋里一个劲的思考那些令人头疼的问题,秦蔓芸跟北枝交代了一声便往薛沁的灵爽苑走去。在屋里待着没注意时间,秦蔓芸一出来才发现已是正午,太阳明晃晃的晒着大地,幸好薛府里到处是绿植,一路走去也不是特别热。灵爽苑里静悄悄的,幸好主人还在——薛沁正侧身躺在竹塌上午睡呢。守在一边的琉花手里还握着团扇,脑袋却一顿一顿的打起了瞌睡,秦蔓芸进来都没能吵醒她,看着也是好笑。秦蔓芸干脆上前推醒了琉花,让人回屋睡去,反正她打算赖在这消磨一个下午。
琉花走后,秦蔓芸见薛沁睡的正熟,独坐无聊,便打算到一边的书房里挑几本书来看。灵爽苑她是来熟了的,薛沁会特意把自己看过觉得好的书放在书桌边上的习惯她也知道,于是轻车熟路便挑了几本小说出来。只是,秦蔓芸看着一本不慎被她带着抽出来的书,心里有些奇怪,看名字似乎是关于经商投资之类的书,怎么看也不像是薛沁会看的书。秦蔓芸迟疑着把书抽出来翻开,一枚别致的押花书签出现在浅黄色的书页中。书签看样子是最近新作的,上头的花是一朵重瓣蔷薇,有些许褪色,保存的却很好,书签上用漂亮的簪花小楷题了三行字,看着像是薛沁的笔迹。
“你到哪里去,我也要到哪里去;你在哪里停留,我也要在哪里停留;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葬在哪里,我也要葬在哪里。”
“除非死亡把你我分离;如果我离开你,愿耶和华加倍惩罚我。”
“秦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薛沁不知何时已起来了,看到秦蔓芸呆站在书桌前,手里紧紧握着那枚书签,身体有一瞬僵硬。她试探着走过来,伸手取过书签重新夹回那本经济学书里,垂着眼睫不敢看向秦蔓芸,竭力若无其事的道:“这本书是我上次和同学出去玩,她落在我这的。”“同学?那你的书签也是要送给同学的?”秦蔓芸特意在同学两字上加重了读音。“不是,这只是我做来玩的。而且这上面的句子是威廉大哥给我们讲过的圣经里的《路得记》啊,与爱情无关的。只是我很喜欢,就拿来做书签了。”
圣经里确实有《路得记》,这几句话也确实是儿媳妇对婆婆说的话,只是“你以为我没看到扉页上孔繁嗣的签名?你竟然为了他对我说谎。”秦蔓芸心里又是酸又是涩的,还有些气恼,“他又对你说了什么?我跟你说过的,他不是一个好人!你最近说跟同学出去,就是跟他一起?”薛沁开始还在唯唯诺诺的解释着,听到这里,竟然反驳道:“秦姐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孔先生没有骗我什么,是我自己喜欢他,不关他的事。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他。”秦蔓芸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的书签早已表明她的心迹了。她只是没想到一向温柔到软弱的薛沁竟也会有这样固执的一面。
“行,那我去告诉薛鸿霖,让他告诉你孔繁嗣到底是个什么人!你可以不信我,总要信你哥哥吧。”秦蔓芸想起那张书签上的蔷薇,应该就是跑马场那日,孔繁嗣亲手簪在薛沁发边的那一朵。回来的路上秦蔓芸还特意注意了下薛沁发上已经没有那朵花了,本以为被丢掉了,谁知原来是被她仔细的保存起来了。
“秦姐姐!”秦蔓芸本已转身,却被薛沁凄厉的一声钉在原地,认识她这么久,薛沁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哥哥,我以后不跟孔先生来往就是了,”薛沁扑在她身后,那一扑用了很大的力,差点带的秦蔓芸也往前扑去。薛沁的泪水一点一点濡湿了她肩头的衣服,“孔先生这么努力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我不能因为我的关系让哥哥更讨厌孔先生。”秦蔓芸没有转身,也没有动,她站在原地,肩膀上薛沁还在趴着一抽一抽的哭,像某种瘦弱惊惶的小动物。窗外白晃晃的阳光衬的屋内有些暗,各样书散落了一地,她的内心涌上深深的疲倦。
秦蔓芸终究是帮薛沁保守了这个秘密。
她自己辗转反侧一整夜,到底下不了决心要离开薛家。谁知第二天一早醒来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涨疼,她还挣扎着想去上威廉的钢琴课。北枝过来一看她脸色就觉得不对,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发起了烧,很快额头上的温度就烧到烫手了。北枝连忙去找了董太太,请了大夫来看,开药、输液,总是压下去没几天又烧了起来。董太太又去请了中医来看,切脉、开方、煎药的一通忙活,但秦蔓芸的病总不见好。
模模糊糊的,她有时候会听到薛沁在她床边哭,她想告诉她别哭了,孔繁嗣的事她不会告诉薛鸿霖的,只是身上重的很,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屋里特别安静的时候,那是薛鸿霖来了,他坐在她的身边,一坐就是很久。秦蔓芸想他能对着她这么久都不出声,其实是跑到她屋里补眠来了吧,她总是猜不到他的想法的。
更多的时候她听到威廉的声音,他似乎把上帝当成了最后的指望,总是对着她念一些圣经里的句子,可是他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平稳沉静,也不知道他念这些到底是想安慰谁。
“耶和华说: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惶,因为我是你的神。我必坚固你,我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那时你仰起脸来,必毫无阴影。你必忘记你的苦楚,想起的时候也便如流逝的水,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听着听着她睡去,陷入了迷乱的梦里。起初总是发觉自己站在南城的港口,然而太迟了,开往美国的船已经开走了,威廉站在船头同情的看着她。转瞬间船头上的人又变成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秦静霆,他用她从未听到过的冰冷语气质问她为甚么不离开薛家,为甚么要爱上薛鸿霖。
生病的时候,人是分外想家的。秦蔓芸在半梦半醒里总是疑心自己听到了风扇单调的呼呼声,人轻飘飘的像睡在风里,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颊被风轻轻的拍着。可是她知道这些不过是错觉,她只是有些烧糊涂了。刚到秦家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她还老生病,与秦家的人还不熟,特别想念原来的父母亲人。又一次发起高烧时,她竟迷迷糊糊听见了风扇的声音,好像她在原来的时代里,每次她不舒服,总撒娇要爸妈守在一边。她不爱开空调,偏要听着电扇单调的呼呼声才觉得安心。那一次烧退后的早晨,她难得睡了个安稳的好觉,醒来才发觉吴太太一直守在她边上一夜没睡,原来她听到的风扇声是吴太太给她打了一晚的扇子声。
秦蔓芸彻底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临开船没几天了。也许船票是早已被预订完了,然而只要愿意出钱,总有人愿意转让的罢。她疑心自己忽然的这场病不过又是一种不愿做出抉择的拖延,这一切也许都是为了不愿说出口的对薛鸿霖的喜爱,毕竟这场病起的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而她自两年前身体好起来后已经再没有生过这样一场大病了。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她并不傻,无论外界流言如何,与薛鸿霖相处时再心动,他身上的沉默和无声的拒绝她总是看得出来的。以前,是她还心存幻想,现在威廉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再留下来才是真的往火坑里跳。她虽然爱他,但还没到愿意为一点渺茫的未来就置整个秦家不顾的地步。这一场折磨了她快半死的病,为他生完,她对他的那点情意也就该完了。
她要走,几天后就要走,去往一个全新的、没有薛鸿霖的世界。其他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二十八章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七月的天亮的早,整个薛府才刚从夜的沉寂里苏醒,有了些佣人们走动的身影。威廉却早已跪在窗台前开始了例行的晨祷,这个习惯从他能记事起便在父母的影响下养成了。他们家世代都是基督新教的忠实信徒,甚至威廉曾经打算过去神学院就读,毕业后成为一个牧师,隔绝婚姻的干扰,全身心的侍奉主。然而他慈爱的爷爷劝他不要太早下决定,于是一向尊重家人意见的威廉改读了秦静霆所在的学校,才有了之后他和秦静霆的相识。也是从这位异国好友那,他第一次知道了被宣扬为腐朽落后、愚昧不开化的东方国度原来是这样美丽,秦静霆所说的每一段历史,每一个离奇曲折的精怪故事甚至江南的园林建筑都让他神往不已。而秦静霆提的最多的,还是他那体弱却活泼的妹妹。
“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初见的琴房里,他回头,目光准确的找到那个把自己隐在黑暗里的女孩儿,然后一如臆想中演习了千百次的,对着她微笑。他从未见过她的照片,那一刻却笃定的知道那就是她。只因那栗色微卷的长发,粉色淡淡的唇,上挑的眼尾,全都是他曾凭空描摹过的。
沐浴在晨光里的金发青年低垂着头,虔诚的祷告着。然而谁也不知道一向心无旁骛的他此时内心却不再能像往日一般保持平静。从他毫无犹豫就答应了好友请求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将会发生一个巨大的转折,也许再也不能按照原本的预想走下去,他本该对这样的变化恼火无比,然而他竟发觉自己是隐隐期盼着这个奇妙的转折的。
“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那一日梵婀玲如流水般的旋律里,他的女孩儿信任无比的望着他,眼睛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她偏头,感受着旋律,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带着孩子气的疑惑,可她的米色旗袍早已显出成熟的曲线。这样天真不自知的诱惑,自她出现起,便已吸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