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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机会不大,但也比先前毫无希望好太多。
“你去后面洗洗,回来坐下。既然来了,这拜师仪式怎么也要看完。”
父女俩交谈时声音刻意放低,关注着台上动静的百姓基本没有注意。即便有人注意,隔着老远也听不太清楚。听沈墨慈想出对策,沈金山脸色总算好看点。亲自将她送到换洗之处,自己则是折返回来。胡家也给沈家下过帖子,他的位置尚还空着。不顾众人侧目,他没事人般坐过去。
这会功夫,方才被大丫鬟捣毁的高台已经重新收拾好。
整理好裙摆,阿瑶低眉敛目,望着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准确地说是看着手上那点颜色可疑之处。
方才趁人不备,她凑到少年跟前,低声咕哝道:“景哥哥,你刚干嘛……”
“什么干嘛?”
明明是他先轻薄人,如今这幅一推四五六的模样又是什么意思?愤怒之下阿瑶跺跺脚,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这下你还想不起来?
“哦,原来是……”
“你、你别直接说。”
阿爹、阿娘还有台下好多人都在,要让他们知道,刚才大庭广众之下他握着她的手,那还不丢死人了。
“这事本来我没打算说。”
少年面露无奈,不知为何阿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可既然你问了。”
“千万别。”着急之下阿瑶伸出手就要去捂她的嘴,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可一时半会她又想不通哪不对。
可少年好高啊,两人本来就隔着一臂宽的距离,乍伸出手她竟然够不到他的嘴。正当她准备往那边挪挪时,少年突然伸出手,点着她的手背。
“这里有片茶叶沫。”
什么……阿瑶盯着自己的手,干干净净。今日上巳节,早上她刚仔细沐浴过,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怎么可能有脏东西。
正当她疑惑时,少年伸出手。刚才握住她的那只大手,掌心略显粗粝的薄茧上落着一小片茶叶末。而仔细看下,她的手上好像也有点茶水留下的痕迹。难道是茶水翻了那会?
“就是那会。”陆景渊点头,他可不会告诉她,茶叶沫原先是在他手心里。
不就是牵下手,看那丫头紧张的,全程身子僵硬。难道从没被人牵过?想到这他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也没牵过别的姑娘,这样算起来她也不吃亏。不过他是男人,总该让着女人点,既然她那么紧张,那便找点理由。
“脏死了,本来我都不打算说。”
原来他是在帮她抹去手上的茶叶沫,那么明显的东西沾在手上她竟然没注意到。
“哪有那么脏。”
“恩?”
在他鄙夷的眼神中,阿瑶终于坚持不住,低头转身跑开。任由青霜帮忙收拾裙摆,她则是在旁边净手的盆中好生洗了洗,连香胰子都打了一遍。
重新洗得香喷喷,阿瑶站在空海大师跟前,双膝跪地将茶盏举过头顶,“师傅在上,请受徒儿阿瑶一拜。”
空海大师看着面前白白净净的小丫头,她虽长得不如沈家姑娘好看,但胜在模样讨喜。而且……离得进了定睛一看,比之半个月前在书院时,围绕在这丫头全身、侵吞她福气的善气少了不少,这会她周身福运环绕、配合着那张天真的小脸,更是让人忍不住往心里疼。
大徒弟好福气。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小侯爷,此刻他正眯着眼,脸上是不同于十八年来或严肃或冷冽的罕见舒适,那表情似乎很享受。
相依为命的大徒弟多年来头一回露出这种表情,惊讶之下空海大师更觉欣慰,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这下更是隆重了三分。
“今日上巳节有两个良辰吉时,第一出现在晨间,此刻则是第二个吉时。且照本僧看来,这会比早一些还要吉利些,这时辰拜师,必然师徒相得。虽然拜师仪式中出现了点小小变故,但也算是逢凶化吉、好事多磨。”
玄妙的口气扯出这般大道理,空海大师接过面前高举的茶盏,一饮而尽后起身亲自扶阿瑶起来。
“阿瑶,为师观你福泽深厚,本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只是天性善良,终生为‘善’之一字所困。今日拜师,为师只嘱咐一点。世间万象善恶皆有之,一味宽容并非真善。因果循环,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乃人间正道。”
大师师傅这是在说她打沈墨慈那两巴掌太轻了么?
好像是太轻了,可当着这么的多人面,若她打得太重,别人指不定会同情沈墨慈。真不是她杞人忧天,方才沈金山打完,不是有好多人替沈墨慈说话?
大师师傅肯定也明白这道理,难道他是要她暗中报复回来?
应该是这样。
可大师师傅,您身为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这样教导徒弟真的好么?
心下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阿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阿瑶谨受教。”
这丫头……想哪去了。空海大师无奈地摇头,毕竟是自己徒弟,哪有师傅不护短的。反正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由她去吧。
空海大师全然忘了,他的小徒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大徒弟却是一折腾就不会小。等到两日过后沈墨慈启程回老宅,夜宿驿站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赤身果…体地躺在肥胖如猪的平王身边,双腿疼到几乎合不拢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更让她绝望的是,当她质问跟来的下人时,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只冷冷地告诉她:这是老爷意思。
她爹将她如一件东西般随意送了出去,就在这一刻,沈墨慈心底对沈家的恨意升腾,与从小积累的对阿瑶恨意不相上下。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空海大师一番话说出来,如两只巴掌般左右开弓扇在沈家父女脸上。
父女俩觉得难堪,其余人则觉得空海大师说得挺对。被多番陷害,胡家姑娘只不过扇了两巴掌,那么瘦的姑娘能有多大力气,还不跟挠痒痒似得。更何况刚才知州大人欲将沈墨慈从九尺高台上扔下来时,还是胡家姑娘开口求情。不管她理由如何“直率”,其中总不难掩饰她的善良。
再次被各种鄙夷的目光包围,沈家父女心中尤存希望。这会沈金山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说服那些依附于沈家的绸缎商,这些人加在一起能产生多大作用。
算来算去,他终于算到了自己战胜胡九龄的一丝把握。与胡九龄不同,他手中还捏着平王和吴同知,找个适当的时机将两人甩出去,在加上这个筹码,他绝对能压倒胡家。然后他可以把阿慈送过去,女儿名声虽然毁了,但容貌摆在那,不比胡家那个丫头片子强多了。到时他不仅可以得到会首之职,甚至可以搭上小侯爷这条线。
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沈金山重新恢复镇定。
这时候第二杯茶也已经递上来,阿瑶向右移两步,以相同的姿势跪在墨大儒跟前。
“好!”
不同于空海大师的平静,墨大儒神情激动。忙不迭接过茶,他没有喝,而是拉起阿瑶走到高台前,高高站着将一杯茶洒向天空。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众人惊讶,墨大儒已经开口。
“皇天后土在上,老朽今日代亡妻收下这唯一的徒弟。阿淑,虽然你已不在人世,但为夫定会竭尽全力,将你多年潜心研究所得教授于她。”
潘同知一脸感慨地走过来,“师娘亡故多年,今日终于找到了传人。阿瑶,你我名义上虽不是师兄妹,但我将你当做师妹。”
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恍然大悟。随即他们又想到,那刚才沈家姑娘口口声声喊得师妹算什么?
算什么?
沈墨慈这会已经无心去想这个问题,她终于明白墨大儒为何会如此看重阿瑶。正因为明白,她才更加懊悔、更加愤恨。这可是亡者唯一的徒弟,比墨大儒徒弟份量重多了。
而沈金山脸色更是难看,他的如意算盘白打了。憋了好几憋的淤血吐出来,这会他是真的感觉身体不适,可没人会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点:
1、小侯爷毒舌程度有所减轻;
2、沈家父女一起被打脸;
3、阿瑶拜师墨大儒的隐患彻底解除,以后好桃子是师兄,坏桃子……跟我们阿瑶有关咩?
4、空海大师继承了毒舌的角色,我们的口号是:用佛理呛死渣渣,^^
☆、第45章
在阿瑶正式给空海大师和墨大儒奉茶后,接下来便是整个拜师仪式的高…潮:
吃!
没错,就这一个字。虽然两位老者都是名满天下之人,可也没多长个鼻子长只眼。最初的新鲜感过后,青城百姓的兴奋劲也在慢慢消减。若是冬闲时节,大家不介意来看看,可如今正是春蚕结茧之时,这么忙的时候,要没有流水席勾着,怎会有如此多人不辞辛劳、绕大半个青城来到鉴湖码头看拜师仪式。
而胡家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从大清早起,上好的茶水、瓜子、果脯、点心就一直没断过,甚至连百味斋价比白银的点心,每桌也都上了足足六大盘。
光这些东西就足够人吃个半饱,等到敬完茶,临时从绸缎庄抽调来的下人端着盘子流水般走上来。烧花鸭、烧雏鸡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炝虾仁儿、熘鱼片儿、烩三鲜、炒银鱼……,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白瓷盘盛着满满当当的菜铺面整整一码头,到最后桌子上放不开了,盘摞着盘,足足摞了好几层。
一盘盘肉菜闪烁着诱人的油光、一盘盘素菜也正是青绿可口,扑鼻的香味盈满整个码头,向外飘满半个鉴湖湖面。
刚才想着不吃白不吃,一直死命吃果脯、喝茶水的人,这会摸着鼓胀的肚子,还有差不多到嗓子眼的茶水,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刚怎么不节制点。
“胡家这菜真实诚。”
“人胡家什么人家,又不缺这俩钱。”
“沈家也不缺这俩钱,可平日里行事扣扣索索的。本以为沈家姑娘是个好的,腊八时还弄些粥棚,真没想到……”
“好好的提他们干嘛,平白扫兴。这种白吃的机会可不多,趁着菜热乎赶紧吃。”
肚子尚能吃进去东西的这会大快朵颐,另外些早已吃饱,这会咽不下去的,闲下来开始捣乱。
“又没人跟你抢,慢着点吃。”
“对啊,我刚顾着嗑瓜子,台上动静没怎么听,说说呗。”
瞅见新一波上菜的人,惊讶于菜量足,正在吃的百姓也没了太多争抢的心思,停下来再次说起刚才之事。嘴里还吃着胡家东西,说起话来不自觉带上些偏向性。
从大丫鬟捣乱,到沈墨慈诬陷之事被拆穿,再到沈家父女几次不要脸,短短一上午却经历种种波折,其中精彩程度不亚于茶楼酒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边吃边说,一时间气氛再次热络,流水席旁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声音传到前面,除去少数依附于沈家的商贾,大多数绸缎商都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家父女。
胡家姑娘竟是拜墨夫人为师!
连潘知州都说了,名义上胡家姑娘与他并不是师兄妹。知州大人都承认的事,沈家就算再厚脸皮,也没那胆量去攀关系。这样一来,阿慈与胡家姑娘强行关联上的那点师姐师妹关系,这会也完全做不得数。
他也不能再与小侯爷攀上关系。
支撑他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沈金山再也呆不下去了。在众商贾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腾”地站起身。
“沈某家中还有事,先行告辞。”
从高台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