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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轻柔小心,显然是对王葵动了恻隐之心。
王葵还有些愣愣的,一时忘了向离枝道谢,只是呆呆的望着傅清漪。
傅清漪目光温和:“既然觉得耻辱,就不必勉强自己。”
王葵惊慌不已,刚想声明给小姐下跪是她的荣幸不是耻辱,触及到小姐温和的目光,又忙低下头,看着地板上悄悄绽放的泪花,哽咽不能语。
小姐不是在挖苦她,这是小姐的真心话……
傅清漪看着王葵,陷入沉思:这个少女,确实是个了不起的……王家商行被她打理的蒸蒸日上,若不是她继母眼界窄容不下她,王家……说不定能更上一层。
她是天生的商业奇才,她的才华,不应该埋没在这里。
傅清漪轻笑,水润的黑眸清凌凌的:“御街的那家宁和酒楼,你便接手了吧。”顿顿,“那酒楼是先母留给我的,多年过去,酒楼的高层已经腐烂,想来,便要请你费心了。”
若不是父亲决定将这家酒楼给她练手,她竟不知道,那位出生书香世家的母亲,竟然拥有不凡的商业才能。
她的亲生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葵眨了眨眼,惊喜不已,忙道:“谢小姐!”御街是黄金地段,宁和酒楼地处御街,不仅可了解时事走向,挖掘人才,甚至能控制舆论……
看着对方兴致勃勃的表情,傅清漪轻笑:“那对夫妇,我已经替你留意好了,你就放手去干,无需顾忌。”
王葵眼眶湿润,跪在地上,郑重的给傅清漪磕了一个响头,傅清漪目光温和,也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她的。
“小姐的大恩大德,奴……我王葵,没齿难忘!”
傅老太太干脆利落,一个星期后,便备好了马车,让傅轻歌提前去佛寺熟悉环境,等到寿宴过后便留在佛寺修身养性。
只是这一次,苏氏忙着要打理寿辰事宜,便没有和几位小姐一同前往,只是吩咐两位姨娘要看好四位小姐。
傅静姝身子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心里犹如小鹿乱撞。
佛寺……是她初识阿离的地方。没想到,被贼人毁了名声的已经变成了傅轻歌,她们还是要去佛寺。
这次,她,还要再遇见阿离吗?
傅静姝掀开帘子一角,将目光投向来往的人群。
傅清漪也探头望向窗外——
已经将近一年没看师父了,不知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事实证明,云起大师还是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维持着淡淡笑的表情接待了众人后,便嚷嚷着要和小徒弟下棋。
傅清漪笑得有些无奈,也由他去了……正好,她也有事想和师父聊一聊。
残棋摆上石桌,见师父定定的望向棋盘,傅清漪心里失笑:师父其实棋艺不怎么好,但他下棋却出奇的认真,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
这也是……他们下了五年棋,都没有分出胜负的原因。
见师父一脸深思熟虑,傅清漪也不着急,随手从轮椅底下的暗箱里抽出一本书,安静的看了起来。
这本古书是她让离枝去找的,它被傅府保存得很完好,里面介绍了遥远年代的古语。
傅清漪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开始寻找令牌上纂刻的文字。
冷不丁听见师父的一声轻笑:“幼卿,该你了。”
好快!傅清漪从书本上抬起头来,但见师父唇角边的淡笑,心里咯噔一下,忙将视线移向棋盘。
那个黑子,切断了白子所有的后路,如同龙的眼睛一样,闪着神秘耀眼的光。
傅清漪先前精心设计的连环局,就被这一个小小的黑子给破了!
傅清漪有些挫败的咬着嘴唇,四年的苦心啊……
她笑着低下头,脆声道:“幼卿输了!”
“不尽然。”云起大师淡笑道,“我只是破了你的阵法,胜负未分,输从何来?”
“输在态度上。”傅清漪抬头看着大师,眸光清亮,“师父要下棋,便一心一意钻研棋艺,从不轻易落子,这才是真正的对对手的尊重,师父对人生的态度,幼卿望尘莫及。”
云起大师仰天大笑,道:“不错,倒是个有悟性的。”他清浅的眸里似有薄雾萦绕,“你回到傅家后,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心一意地做一件事了。”
傅清漪忙把手中的书放下,绞着手指,表情有些无措。
她冷静下来,垂眸,恭敬的鞠躬,沉声道,“幼卿的心已沾染上世俗的尘埃,不配再当师傅的徒弟了。”
云起大师表情不变,只是淡淡道:“你既叫幼卿,那便是我的徒儿。”
当初幼卿二字,便是师父赐予她的法号。
傅清漪低头不语。
良久,云起大师淡淡道:“他是一个好皇帝。”短短的七个字,似乎蕴含无尽深意。
傅清漪猛地抬起头,攥紧了手中的古书,失声道:“师父……”她再顾不了那些纠结,“您不是远离朝堂,已经下决心不再管前朝的事了吗?”
她早知傅家未来会不太平,生怕师父被牵扯进来,只好舍弃师徒情分,师父……又何苦如此?
“那是在先帝在世时。”云起大师淡笑道,“现在已经改朝换代,我也没有归隐的必要了。”
胡说……傅清漪眼眶湿润,师父当初不是厌恶官场黑暗吗?难道改朝换代了官场就不黑暗了?
师父这样,分明是知晓了什么……
见小徒弟似有要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的意图,云起大师淡笑着刚想开口,却蓦地脸色一变,沉声道:“幼卿,把你的手伸过来给为师瞧瞧。”
傅清漪不解其意,但见向来面不改色的师父如此紧张,便忙把手伸了过去。
云起大师眯着眼端详了好一会,掐指一算,接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双眉紧皱,再次掐算,眉头渐渐舒展开,萦绕在眸子上的薄雾也顷刻散去,仰起头,笑声震天。
傅清漪被震住了,等他笑声平息才小心翼翼道:“师父……您怎么了?”
“无碍无碍!”云起大师已经平静下来,畅怀一笑,道,“幼卿,为师刚刚给你算了一卦——一生荣华,喜乐安康,是个好兆头。”
傅清漪沉吟半晌,终究忍不住道:“师父当初批的不也是这卦吗?何至如此高兴?”
云起大师但笑不语。
见小徒弟似乎真的有些恼了,他才缓缓道:“二者自是不同的,几年前为你批的那卦,卦象缥缈,为师总觉得有点不真实,现如今,可大大不同了。”
云起大师笑得很畅怀:“既如此,我也不必去做那劳什子官了。”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
傅清漪眉眼弯弯,道:“师父想通了就好,不然幼卿可会自责一辈子的。”
“一个小娃娃,尽爱往自己身上压事。”云起大师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为师愿意从官,皆因那小皇帝老来我这唠叨,实在令人不胜其烦。”
为了让事情更有说服力,他又掐指一算,淡道:“嗯,现在离下朝已有些时辰,他也应该到了。”
傅清漪眼带笑意,并未出声,只是想——师父和三姐姐姐,确实是有点相像呢。
都是一样的口硬心软啊。
云起大师确实是在死撑着,但他也确实是没有撒谎的。
他之所以动了从官的念头,确实是有一部分是因为小徒弟,是为了曾经那虚无缥缈的卦象,但这也少不了那个小皇帝的坚持。
那个小皇帝,现在,也确实来到了佛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呵
☆、奇怪
君离殇背手站在寺庙门前,目光停留在那位身姿窈窕的女子身上,微微勾唇,邪气顿生。
他抬起手,制止身边侍从发话,一步步,慢慢逼近。
傅静姝呼吸微滞,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心慌。
装作要回去似的一转身,目光不可避免的触及那人逆光的身影,心前所未有的抽痛起来。
她强装镇静,朝那人点点头,便想提步离开。
“小姐留步。”他的声音是磨砂似的的沙哑,他曾对她说,这是宫廷政变时被火烧伤的缘故。
正出神,便又听君离殇戏谑道,“你的东西掉了。”
傅静姝装作很意外的转头,目光留意到男子手中的香包,双颊生晕,羞涩的抿唇一笑,示意身旁的问雪去把香包拿回。
眸底却是暗藏冰冷。
她已经避开了前世与他相会的花园,为何还会再次相见?
阿离……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君离殇并没有过多的举动,将香包还给对方,便转头闭眼,似乎在拜佛。
刚才那个小沙弥已经告诉他,云起大师正在会客,他不便惊扰。
暗卫的消息不会错,她果然在这里。
算起来,傅常瑞的几个女儿,最有可能进宫的,便是这位傅小姐了。
确定女子已经离开,君离殇睁开眼,声音冰冷:
“跟着她,把她的消息全部汇报给我。”
房顶上的人低低的应了声,便纵身而去。
——
回家时,傅清漪觉得两个姐姐都有点怪。
正寻思着,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师父口中的常客……
三姐爱到处乱跑,据说还跑到后山去了,那位常客……怎么也不太可能去后山溜达。
想起大姐听到皇帝时的反应,傅清漪心一沉。
他是一个好皇帝,但绝不是女子的良人。
靠着软垫,闭上眼,平复焦躁的情绪。
父亲许是怕皇帝乱来,一下朝便赶着要来接她们,现在他把大姐拉去谈心了,所以马车内就只有她一个人……
傅清漪取出那本古书,正想继续翻阅,外面一阵喧闹,三姐那爽朗的声音响起——
“是我!”
傅清漪微微一笑,把古书收回去,请三姐进来了。
门帘被掀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她红着一张脸,却是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口吻:“没打扰到你吧?”
傅清漪挑唇一笑。
傅轻歌倒也没想要四妹回答,便一屁股的坐在软垫上,唧唧咋咋的说个不停:“我姨娘简直太烦了,不就是去了一次后山吗,到现在还唠叨个不停……幸亏我机智,说要和云起大师打好关系,随便扯了个借口说要找你了解了解那老和尚……不然的话我姨娘现在还不愿放我出来呢……”
傅清漪很耐心的听着,估摸傅轻歌也快没话题了,她才缓缓道:“三姐……去后山做什么?为什么回来时那么奇怪?”
傅轻歌瞪大了眼:“你问我干嘛?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呀!”她眼神游离,显得慌慌张张的。
“不会?”傅清漪若有所思的笑了,“不会……你来找我干什么?”她突然伸手,拽住了傅轻歌的一片衣角,冷冷道,“这块血迹是怎么回事?”
傅轻歌大惊失色,慌忙想把衣角拽回来,傅清漪也没怎么使力,就顺势让她拽回去了。
“你要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她的声音还是幼女的清脆,此时却沉稳得可怕。
傅轻歌哆嗦着嘴唇,小心翼翼的觑了四妹一眼,又低下头,颤声道:“我……我可以告诉你吗?你确定你会保密吗?”她再也无法掩藏内心的惊恐,眼泪扑朔着滚落下来。
傅清漪递给她一块手帕,柔声道:“这两个问题,在你决定来找我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答案了。”
傅轻歌忍不住想放声大哭,又怕惊扰到外面的人,只得小声的呜咽,傅清漪看她这幅可怜样子,叹了口气,倾身抱住了她,也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