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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
真是一个冰面闷葫芦……
她抬袖轻轻印去他额角的冷汗,不知为何,心头忽而一抽,麻麻的,却转瞬即逝。
她在为他……心痛吗?
心痛……
为什么呢?
“娘……”
一声低低的轻唤唤回了她游离的神思,一回头,才见阿棠还在旁边,伸手扯了薄被覆在他身上,这才将小孩拉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让他喝了再说话。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瞧你把声音都哭哑了,多不像话……告诉我哭多久了?”阮墨捧着他的脸擦去残余的泪痕,捏了捏他哭红的小鼻子,笑话他道。
“我没哭……那些人凶得要命,我也很勇敢地不哭,是他们走了,我才……”
“那些人?”她一听便皱了眉,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凝声问,“发生何事了?”
阿棠吸了吸鼻子,这才断断续续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
阮墨走后不久,屋里的一大一小便相继醒来了。
药效渐散,虽仍有几分无力,但单逸尘已能行走自如,到屋后打了水,阿棠便如同往常一样过来了,与他一同洗脸漱口,还坏心眼地故意朝他脸上溅水,然后笑哈哈地跑开了,好不调皮。
他倒不觉讨厌,抹把脸也进了屋,看见刚恶作剧过的小孩已然端坐桌边,掀了筛盖,一手一个包子啃起来了,塞了满口还含糊不清地喊他:“你再不过来,就要被我吃光了!”
如今比几日前他刚到此地时见到的模样,倒是活泼了不少。
单逸尘无奈扯了扯唇,大步走过去,一坐下便感觉小腿凉飕飕的,也不甚在意,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
反而是阿棠,歪头往他腿下瞄了一眼,指着高高吊起的裤脚道:“你真的好高啊……我爹穿着的时候,裤脚都要沾地了,怎么到你这儿,就像被生生裁了一截,哈哈……娘常说吃得多才能长高高,你小时候是不是一顿得吃两碗……不,三碗饭?”
他垂眸无声咀嚼,咽下去后,才道:“没有饭吃。”
“咦?为什么?”
“家里穷,饭都给弟弟妹妹了,我不吃。”他轻描淡写道。
那是一段十分遥远的记忆,现在想起来,却早已没了挨饿的难过,有的,只是对已逝亲人的淡淡怀念。
不料这话一说完,对面突然递来一个只咬了一口的包子,单逸尘抬眸,却见阿棠眨巴着眼看着他,扁了扁嘴:“这个……给你吃吧,我吃饱了。”
“……真的?”他记得,阿棠平常都吃三个的,今儿两个就饱了?
“真的。你快吃吧……”阿棠扒开他的手放进去,别开头自言自语道,“……就当是补回以前没吃的份儿。”
然单逸尘耳力甚佳,自然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正欲说不必,小孩已一溜烟似的奔出屋后玩儿去了,独留他在屋内,垂首望着手里尚有余温的包子。
阿棠从小便没了父亲,若非有个温柔细致的娘带着他,想必不会如此懂事善良。
那个女人……
那么早出门,也不知是否吃过早饭了。
正想着,屋后猛然响起孩子的尖声大喊:“坏人——啊!”
单逸尘一惊,立时将包子丢下,三步并两步直奔后门而去,一开门便见阿棠被推得跌坐在麦地里,面前站着两个地痞模样的大汉,闻声,齐齐斜眼瞥过来。
他一个箭步过去提起阿棠的后衣领,将他放在身后护着,阿棠却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抖着声道:“坏人!他们是来抢牛的!”
“哎,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谁稀罕抢这老得快断气的牛了,哥俩是想借来用用罢了,小孩瞎嚷嚷什么?”
“骗人!要是借走了,你们肯定不会还的。”阿棠躲在单逸尘背后,气哼哼地大声反驳,“不要脸的坏蛋!”
扎着红头巾的大汉上前一步,粗着嗓子吼了一句:“你个小王八……说什么呢!”
阿棠吓得忙躲回去了,他抬臂一横,挡在欲过来揪人的大汉,冷声道:“不借,滚。”另一手暗中拍了拍阿棠的头,示意他回屋里去。
后门“砰”地关上了。
“哦……这小寡妇家里何时藏了个野男人?”大汉眯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目露轻蔑,突然欺身上前,竟毫无征兆挥拳过来——“敢让老子滚,找死!”
然单逸尘的反应奇快,头一偏便躲过了他的拳头,反倒是大汉受不住冲势,狠狠撞上了他迎上来的手肘,紧接着扣住人的手腕,使巧劲一拉,一个过肩摔将那魁梧大汉用力摔在地上,一气呵成,看起来毫不费力。
但仅仅是看起来罢了。
连日来光靠粥水维持的身体尚有些疲弱,加上药力未散尽,这一摔下去,他竟几乎站不住脚了。
然未等他缓过劲来,另一个大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猛然将他推倒在地,随即拉起倒地的大汉,一同朝他围过来,似乎是打算以多欺少。
速战速决。
单逸尘咬紧牙关抵抗体内的乏力感,待他们靠近时一跃而起,毫不留情地出手,招招狠厉,只攻不防。两个大汉仗着身形强壮围攻他,却显然默契不足,身手也不及他了得,很快便落了下风。眼看着他已将其中一人撂倒,另一人暗道不妙,立马从腰后抽出一柄匕首,趁他不备便直直刺去。
他避无可避,抬臂硬生生挡下几刀,寻机反手抓住大汉的手腕,右手按住他肩膀向正前方压去,在大汉身体前倾时,左手猛地上抬,右手往回一带……
“啊——”大汉惨叫跪地,被卸了的胳膊软绵绵垂在身侧,动弹不得。
单逸尘退了两步,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面若寒霜道:“滚!”
两人哪还敢逗留,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屁滚尿流跑得没了影儿。
“赢了赢了!坏人被打跑了……”
阿棠见他们逃跑了,高兴地跑出来扑向单逸尘,岂料这一扑,竟将他直接扑倒在地。
双目紧闭,气息虚弱。
“呀,好多血!你怎么了……别死啊,醒醒……”
阿棠吓坏了,之前死死憋着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他再聪明懂事也不过五六岁,全然不知所措,只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拖入屋内,边哭边等娘亲回来救人。
“那你怎么不去找村里人帮忙?”阮墨问他。
“我……我一时没想到……”阿棠想想都觉得后怕,跳下圆凳,几步过来埋进娘亲怀里,瓦声瓦气道,“娘,阿棠好怕……”
“不怕不怕,没事了,娘在这儿。”
阮墨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哄着,目光却落在床榻的男人身上。
要是她没下药,也许,就不会让他吃这些苦了。
……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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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与小寡妇(七)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哭了一场,又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下午便自个儿高高兴兴到屋外捉蚱蜢玩。阮墨笑着由他去了,收拾了碗筷,又到灶房把留起来的饭菜放到锅里热着,等单逸尘醒时能吃上一顿热饭。
趁着无事,她倚着木栏坐于床尾,拿着那个断掉的草编手镯来回摆弄。
阮墨并不擅长做手工,原主显然也没有相关的记忆,故而左看右瞧了好半日,愣是接不回去,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咳,做甚?”
“编草环……”她低着头随口回了话,意识到是谁在说话后,猛地抬首,正对上男人半睁的黑眸,“醒了?如何,伤口还疼吗?”
“不疼。”再疼的也受过不少,这些小伤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她下榻走到床头,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烫,终于放下心了,俯身温声问:“饿了吧?我去给你端饭菜来。”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
阮墨匆匆进了灶房,将锅里的饭菜一一端上饭桌,又想他暂时不宜走动,便回小房找了一张小矮桌,到屋后稍微洗了洗,擦干,然后给他架在床榻上,将饭菜全数端了过来,顿时香味扑鼻。
“扶我起来。”
她知他性子,能自己做的绝不依赖他人,依言把他扶了起来,退开时却被他握住手,将一个微凉的东西套在她手腕上。
“咦,这不是断了……你编好的?”她看着宛若从未断过的手镯,惊奇道,“好快,而且还编得这么好。”
单逸尘看着她抬腕赞叹,那双透着光亮的杏眸里,笑意微漾,明媚动人,竟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直到她察觉他的视线望过来了,才若无其事淡声道:“儿时编过。”
“这么久了还记得?”阮墨只觉神奇,扬了扬手,“阿棠也编得特别好,这个便是他送予我的……小时候我也跟着其他孩子学过,愣是学不会,真好奇你们是如何会的。”
“不必学。”
“嗯?”
“若喜欢,我编给你。”
单逸尘的声音低沉微沙,不知是否错觉,她竟听出了一丝浅淡的温柔,脸上莫名微微一热,再抬头看他时,他却早已开始用饭,恍若并未说过那么一句话。
这男人……
阮墨抿唇轻轻笑了笑,侧身坐在床沿,看着他执筷夹菜,低头扒饭。他的手十分修长,骨节分明,拿筷子的手势也特别好看,如他手握长剑时那么好看……不过,他用饭的速度一向飞快,今儿怎么似乎慢了不少?
仿佛为了解答她的疑问,单逸尘终于停下筷子,目光仍放在面前的饭菜上:“你……为何一直看我?”
她被问得一顿,原以为他不作声是因未有察觉,看来也并非如此,眨了眨眼,半真半假道:“看看你吃得好不好,才晓得我的菜做得如何啊。”
“很好。”
“真的?”
“嗯。”
“那便好,你多吃些。”
阮墨在心里暗笑。
她可都是按照单逸尘的口味做的,这几样皆是他爱吃的菜,能不好吃吗?
“莫要看了。”语气冰冷,隐隐不耐。
“……哦。”她瞅了瞅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不懂他为何又不高兴了,扭头盯了地板一会儿,突然回过头,低头去寻他的眼睛,“你……害羞?”
“胡说。”他立刻沉声否认,然耳根悄然浮现的微红,却彻底出卖了他。
阮墨也眼尖地发现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过去几场梦里,她似乎从来不曾这般注视过他,不料现在不经意地一看,竟叫她发现了如此有趣的事儿。
“对不起……我不是笑你呀,就是想起阿棠的捣蛋事……”
她边笑边扯谎,听起来压根儿没有半点可信之处,单逸尘当然不信了,冷冷喝道:“不许笑。”
“好,我不笑……噗,真不笑了……”
阮墨懂得适可而止,真把他惹得恼羞成怒可不好,正欲忍下笑意时,门外竟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阿棠便急匆匆跑进屋来,慌得小脸都皱成一团:“娘,外面来了几个凶巴巴的大娘,说要找娘出去。”
“大娘?”她从床沿站起身,拉过他的小手,“是村里人?”
“有村里人,也有我不认识的……”
“那我出去看看,你待在屋里,莫要出来。”
经历上午那一出,单逸尘直觉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