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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林目瞪口呆,深深觉得他不靠谱,几个主任医师看他跟看疯子似的。
他把萦智拉到一边:“这人是武侠中毒者吧?都这当口了你可别给我弄什么乱子,我要真正靠谱的西医。”。
萦智怜悯地注视他,许久,忽然伸手抚上他头顶,叹道:“真是熊孩子。”。
锡林给他气坏了。
晚上,锡林的属下告诉他,监控到两人进了病房。锡林调监控仪和音响默默听。
云出说:“外伤已经好全。但魂魄完全离体。”。
萦智笑嘻嘻:“你很高兴吧?”。
云出冷笑一声:“别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虽然你大致猜到了事情过程,但毕竟没有恢复记忆,也不可能恢复记忆,你还知道什么具体事实。你对我们来说,就一陌生人。”。
萦智无奈地笑,反击:“明徽的情况和我又差多少?何必这么笑我。”。
云出傲娇得很:“老子不喜欢你,你又不是头一次知道。”。
萦智叹气更大声:“还是你给我接生的哩……”他转移话题,“什么时候他魂魄会回来?”。
云出说:“我也不知。别看在这儿三两天,在那头可是转瞬六十年。”说着,叹息一声。
萦智存心想逗他:“准备怎么庆祝重逢啊?小别胜新婚啊这。”。
云出冷哼一声:“庆祝什么?这么多年看到老子了跟没看到一样,左手基友右手妹子,人生赢家啊他。我要去接人,明天就走,谁等他清醒。”。
萦智先是闷笑,接着像顽童一样拍手说:“哟哦,吃醋了,小舅妈。”见云出更加脸色不善,又劝说,“他真不是故意的,而且经历生死之苦,更是受罪,你就饶他一回罢,这世上,他对谁也不如对你尽心。”。
云出脸色缓和,叹口气,轻轻抚摸昏迷中明徽的额头,指尖无限留恋。“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难道你会比我自己更清楚吗?这一次醒来,真的是再也不用分别,总算我还有点盼头。”。
萦智“咦”一声,不知为何有点嫉妒地说,“他也有天分?我还以为只有我得天独厚,时来运转。”。
云出得意地一笑。
锡林关闭设备回自己房间,他反复琢磨着方才听到的一字一句,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外加匪夷所思。
他没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云出说:“哼,总算关上了,否则非给他炸了不可。卷子,这也就看你的面子,如果他不是你后人,我早把他碾成飞灰。”。
萦智苦笑着打躬作揖,叹道:“运气真差,我们家的人怎么运气一代比一代糟糕?”偏偏遇上明徽,偏偏遇上你,偏偏又遇上我。
云出点头:“是。明莼姐姐运气最好。”。
第二天,云出果然离去,萦智过了半天也消失不见。又过五天,明徽终于醒来了。到底是大病初愈,他仍然精神短少,把三姐和锡林叫到病床前,每个人都拉着手仔细审视过两三遍,才兴高采烈地又一头昏睡过去。
他的骨折无缘无故完全好转,三姐也绝口不提,只说根本没这回事。就连他无缘无故长好的满头黑发,众人也只好作睁眼瞎子,当没这种灵异现象。
锡林悄悄亲吻他的指尖,明徽偶然醒转,见锡林捧着他的手坐在那里,伸手拍拍他的头,笑吟吟的。
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眼熟。
就和萦智的动作一模一样。锡林哭笑不得之外,又有几分不祥之感。
锡林亲自照料明徽,不假手他人,哪怕当着终于得知消息到医院来的明徽父母也一样。以前明徽会为他的举动而烦恼、不耐甚至生气,这一次却照单全收,总是带着那种纵容到慈爱的微笑,让锡林郁闷到无处言说。
那天三姐问他:“出院后打算做什么?”她怕他又去飙车。
谁知明徽说:“结婚。第一件大事当然是求婚,然后结婚。”。
三姐杯弓蛇影:“同谁?”明徽只是微笑,三姐再三追问,锡林旁敲侧击,他守口如瓶。这次醒来,他真的沉稳很多,也有城府得多,轻易再问不出话来。
三姐再次进来的时候,诧异地说:“明徽,有同学来看你。奇怪,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住院?”。
明徽挣扎着坐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帝云出。”那个美少年翩翩而来,他热闹中带着一分寂寞,海棠花一样,年年燕子春来早,欲寄相思无人晓。
两人久久对视,锡林从没在明徽眼中看到过如此深刻的、深刻到铭心的感情。
仿佛已相爱了一生一世。
明徽说:“对不起。让你等了很久。”。
帝云出笑,有点讽刺似的说:“我要听的是这个吗?”。
明徽立刻露出有点无赖的笑,从未见过的:“亲爱的,我爱你——是这个吗?上辈子都说一万遍了。”。
帝云出怒:“自己脸皮厚不要怪别人!”。
明徽立刻屈服,但还是要在嘴巴上占下便宜:“是是,都是我的错,看破莫说破。这辈子一定说十万遍,我爱你,所以求你过来一下吧。”。
虽然说了,可是一定不肯正正经经地说。像不好意思似的,可是心是最真的。
至于锡林的心呢?。
他还有心吗。心,心是什么。
锡林靠在病房的墙上,无声笑着,突然滚下泪来。三姐本来在门缝里偷觑这两人的动静,这时候给锡林吓住。
锡林用手擦一把,大步走了。三姐本来想跟上去,奈何被随行人员叫住说明会的病情,笑容可掬。三姐明了他们阻拦的意思,无可奈何地叹气,唉,堂堂太子,哪里轮得到升斗小民同情。
她往里看一眼,帝云出双手撑在枕头两边,埋下头去细致地亲吻明徽。明徽纤长的手插…入他的发间,安抚地抚摸着。
那么契合、缠绵与甜蜜。
三姐头痛地叹气,这件事情,同样非瞒住爸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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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说:“萦先生,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萦智点头,迈进颐和园的宜芸馆,外面看着还是飞檐朱瓦的古式建筑,内里却一派现代装修。锡林躺在沙发里,手里一杯橘子汁,双目幽沉,死水一样望着落地窗外的绿地蓝天。
萦智不做声,在他对面坐下来。
要半晌,锡林才坐起来看他一眼,温煦地微笑:“是你啊。”。
锡林一向是那么有点轻蔑地、有点好玩地、游戏一样地对待世间万物。可是自控能力又很强,走路时迈步都很有计划似的,几乎每步的间距都是一样。当然,面对明徽时除外。
他何时有过这样模糊的笑容。
萦智皱起眉头,在茶几上捻起一支烟闻一闻,皱眉说:“大麻?”。
锡林端起杯子喝一口,又是那样游戏人间一样的微笑:“没有,放在这儿而已,我没抽。”。
萦智怀疑地说:“姑且相信你。”他突然变了脸色,劈手从锡林手中把杯子夺过来,浅浅尝一口,强压怒火说:“橘子汁?里头掺了伏特加吧?你倒很懂行,知道伏特加掺在果汁茶水里闻不出来。”。
锡林眉头蹙一蹙,仰面又倒回沙发上。
萦智无奈:“酗酒、毒品……再这样下去,一个月你就会堕落成一滩烂泥。”。
锡林依旧不理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杯酒在手,视线变得模糊,万物都变得可爱,头脑变得迟钝,反而不易想起许多让人心痛的往事,身子轻飘飘的,忍不住要微微笑,脾气变得很好。总之,酒后的世界是那么美好,人的感官只要迟钝一点,什么不能轻易过。
萦智痛心:“不就是一场失恋?你什么好的寻不到,这次错过,非战之罪。相信我,全天下最好的你都能得到,出国去逛一逛,再过一年回来,连明徽是谁只怕都要记不得。”。
锡林冷冷地说:“不可能。”他评判一样地说,“我会一辈子伤心,一辈子痛苦,绝不可能有一天忘记他。我完了。”。
萦智叹气:“只要你想忘记,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锡林依旧冷冷而客观地:“我非常难受,但我不想。”。
萦智失语。
锡林望着天花板:“你过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萦智说:“瞒不过你。明徽从你们宿舍搬出去了。”。
锡林心中一阵闷痛:“呵,同居了。”。
萦智容不得他人这么说明徽和帝云出,他小舅舅和小舅妈,他辩解:“你应该也猜到了,他们原本已经在一起一生一世,谁也不能拆开这样的一对情侣。”。
锡林阴沉地说:“我只是不理解。”。
萦智问:“什么?”。
锡林冷笑起来,沉痛地说:“为什么,我们最艰难、最难受、以为会生存不下去的时候,我们这么尊敬的祖先们毫不回应我们的呼唤。而现在我们过上了平安的好日子,祖宗们却又突然出现,抢走我最心爱的人?凭什么?”他怨恨地说,“是,你们移山填海,你们无所不能。但我只有一个明徽啊。”。
萦智很想说,你弄错了,你只是一个不出场的小配角,从来不是帝云出抢走你的人,而是你找错人、上错台、唱错戏罢了。但他终归曾是建昭皇帝,锡林的祖先,他不忍如此刺痛他。更况且,他两辈子的夙愿得偿,此时只希望人人都快乐。
他叹口气走了出去。
没有尝试过酗酒的萦智意料之外的,酒精能对一个人的神经产生极大的麻醉作用,喝过了头,人像一堆断电又失去筋络的破机器。
锡林醉死过去了,他在浴缸里一边泡着一边还喝,渐渐渐渐沉下去,完全失去意识,水倒灌进他的气管他都毫无所觉。要是进去服侍的下人晚到一两分钟,他就把自己淹死了。
真不是开玩笑的。
第二天萦智实在无法忍受他这种酗酒行为,他把锡林拖出去,告诉他:“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车开到商场的电子游乐中心,锡林莫名其妙被他带到充斥着尖叫欢笑小孩的卡通世界,不解其意。在柜台旁边有用积分卡兑换的礼品,各种铅笔盒、卡通本子、储钱罐、粉色发带、毛绒玩具明码标价放在里面。
一个小女生说:“怎么能打到这个啊。”旁边人说,“这种东西需要几万点积分,要打出来的话不知要耗费多少游戏币,还不如自己买一个。”。
另一名白衬衫牛仔裤少女指着其中一只白色玩偶卡通熊,嚷嚷:“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弘晖,你给我打出来。”。
她男朋友笑,点头说:“咱俩分工协作,半小时。”。
萦智拉着锡林在场外的等待区坐下来,他一直瞧着场中玩跳舞毯的少女和投篮球的男子,笑容溢出来,收都收不住。锡林盯着看一会,随口笑说:“这女孩子谁啊?长得真漂亮,我去追她好了。”。
萦智拍他一下:“熊孩子。”见锡林愤怒,他掩不住笑容地说,“这是明莼皇后。”。
一直跟到明徽家,锡林还是神态恍惚。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白色别墅,地方很大,但有些过分简洁,家具不是黑就是白,有点冷淡的装修色彩。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明徽捧着一盘菜笑吟吟端出来,简直就是梦想中的生活。
帝云出在厨房冷笑:“都是吃白饭的?光等着本少爷伺候!”明徽走进去帮忙,亲他一下说“辛苦了”,帝云出就又喜笑颜开。
弘晖和萦智在窗边说话,细听一下就是什么“道也可名也”之类很不唯物科学的东西。
萦珠在沙发上抱着明莼的胳膊说话,跟她抱怨:“上次去罗一廷家,吃什么鱼子酱,一堆人在那说法语,我夸奖一句,‘这菜做得真好吃,罗夫人手艺真好’,一堆人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后来才知道,对这帮人不兴夸手艺好装饰佳的,他们不流行夸来夸去。”。
明莼根本不在乎女儿在跟她说什么,只是抚着她的肩头,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