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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郡主到底是小孩子,刚才与影儿吵的不可开交,见他赌气出走不免又有些担心,忐忑道:“师傅,倘若影儿真的不喜欢我,那也不能逼他。还是将房间还给他,日后我在师傅房内搭了床榻居住就是。反正我年岁尚小,也不曾真占他便宜,我不说他自己不说也不会损他名节。他将来嫁旁人就是。”
李霄雪被芳郡主的大女子言辞说的头大,心想自己若是男子,初来乍到绝对适应不了,一定会被气疯。不过土生土长的大周男子恐怕早就习惯,就如中国古代女子那般,自懂事起旁人教她的是三从四德封建礼仪规矩,少有人能觉悟敢反抗什么。相比较而言,寒尘的确是大周男子之中的异类,却为世人不容,受了那么多折磨羞辱。刚才听他的说法,莫非他已经放弃了崇高理想,甘愿为奴过平凡生活了么?
杜国欣摸了摸芳郡主的额头,慈爱道:“芳郡主,你先回房休息吧。影儿早晚能想通的,那房间以后就归你使用。影儿若是还闹别扭,我就让他先睡我这里,好好教他规矩。”
芳郡主经这一闹腾,已经感觉疲惫,说了几句撒娇的话便告辞离开。
杜国欣关好房门,立刻收了笑容,盯着寒尘严肃问道:“今晚你去芳郡主房间都做了什么?他们两个小孩心思单纯,怎么就吵闹到刚才那种事情上了?是不是你暗中挑拨?”
寒尘心中一颤,委屈至极。
他一开始也不明白芳郡主神神秘秘叫他进房间做什么,只当她念旧,临走了让他陪着说说话。谁知进到房内,芳郡主催促着影儿拿了一套衣物出来。原来是芳郡主见寒尘上衣破损无法再穿,下面只一条破烂长裤太不成样子,硬是连哄带骗说服影儿为他做了衣服。影儿的缝纫技艺有限,芳郡主也是模棱两可只记得大概的男子衣物样式,两个小孩摸索着鼓捣了好几宿,总算是赶上在他临走前送出成品。
寒尘看着这套粗布衣,心头温暖感激万分,推辞不敢接受。奴隶本就是主人的物品,接受旁人馈赠理应先禀明主人,再听从主人的安排。
影儿就说是师妹一番好心,他也出了不少力气,总之不能不接受。
一提师妹这个话茬,芳郡主就变了脸色,吵嚷着影儿不能叫她师妹。如此,两个小孩开始斗嘴,说来说去谁也辩不过谁。
这个过程中,寒尘并没有故意挑拨,甚至是用心开解劝说,否则两个孩子说不定打起架来。他明明是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压下妄念谨守本分甘心为奴,为何杜师傅还冤枉他怀疑他?
寒尘将额头抵在冰冷地上,卑微解释道:“下奴不曾挑拨,下奴只是低贱物件,没有资格管芳郡主殿下的事情。幸好芳郡主殿下明理,提出来您这里听您讲规矩。”
“不是故意的最好。”杜国欣显然还是不放心,冷冷道,“你的伤情已无大碍,今晚就不要留在房内了,免得扰了我们休息。”
“是。”寒尘再次叩首,膝行退出房间,从外面关好房门。
李霄雪望着房内空出的简陋草铺怔怔出神,半晌才问道:“杜前辈,这铺盖我替寒尘搬到房外吧,他穿得单薄,夜晚寒凉,直接席地而睡恐怕会冻着的。”
杜国欣摇头道:“李姑娘,你既然知道我用意,刚才也没有阻止干涉,何必再多此一举?他一路逃难餐风露宿比现下艰苦许多,那样已经熬过来了,这会儿更不能过分宠着他。他是死契奴隶,能得个避风地方休息片刻已经是主人家待他不错了。尊卑有序主奴有别,牲畜物件自有他们的去处,不能乱了规矩”
“可是,真让我学着大周女子那样不将男子当人,我还是于心不忍。”
“李姑娘,我知道一开始你定然难以接受。但寒尘若是自愿放弃妄念,甘心为奴,你又何必再给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他知礼守法,自控能力很强,日后相处久了,他安分守己做个好奴隶,你也习惯成自然会变成一个合格的好主人。”
23新的开始
寒尘在茅屋外寻了一处避风的角落,背后贴着土坯墙席地躺好,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他不记得有多少个寒冷的夜晚是用这样的姿势入睡。今晚比往昔的条件似乎是好一些,至少他身上已经没有绽裂的伤口,也不用担心睡梦中被人用冷水泼醒或是挨拳脚。
可他仍然是赤着上身,仍会觉得地上寒凉,躺久了身上的热气都被吸走,彻骨冷意纠结。身上穿的这条破裤子还是在漠西镇上,他的新主人特意为他买的,他应该知足。至于原本那件还算厚实的袍子被毁去之后,他其实没有奢望再得到衣物。
小主人和影儿为他特意准备的那套衣物还留在小主人的房内,刚才那两个孩子争执不休,他急匆匆抱着小主人出来,忘记拿衣物。现在小主人已经休息了,他怎能再去打扰?
何况一个低贱的死契奴隶,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他根本不配的。
他记得几年前陪着摄政王巡查一个煤矿,矿上劳作的都是死契奴隶,清一色的男子。那些男子全都没有衣物,赤、裸的身体被黑色的煤粉覆盖,头发被剪到极短,眼神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被女监工们鞭打着做重活。当时摄政王认为这有伤风化,煤矿的总管却说那些奴畜多数时候都在井下,上来了就圈入土牢,外面百姓根本看不到,何必浪费布料。的确没有主人会为牛马牲畜穿衣遮羞。
所以他现在能有一条长裤掩蔽身体,已经是很幸运了。往事如烟,尽快消散,忘记过去,或是与煤矿上那些死契奴隶相比,他是否就能觉得好受一些?
清晨,天未明。
寒尘习惯性地从噩梦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打了水梳洗。无论天气多冷,只要他醒着手脚能动,每日都会仔细清洗身体。头脸手脚直到隐秘之处,里里外外洗的干净,这样他就能安慰自己,假装自己身上的肮脏污垢全被洗掉了,至少从外边看起来还有一点人样。
洗着洗着,寒尘又觉得自己很可笑,马儿也不是天天刷毛,一会儿他要跟从新主人赶路,身上洗干净了又有何用呢?他难不成还想着找机会为新主人侍寝,以此换来一分半分的宠爱和好处么?
也许是他过去身为摄政王的谋士总免不了与阴谋打交道,使用心计手段不知不觉成了习惯。他暗暗告诫自己,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是牲畜物品,乖乖的什么都不去想,老实听主人安排吩咐就好。
于是他在打扫了院子,准备好了柴草,烧了热水,喂了马,再寻不到什么杂务事情做之后,就安静地跪在主人的房门口,等候主人起身。
李霄雪推开房门,看到的是跪在地上恭候的寒尘。
他参差的短发上还凝着水雾,他赤着的上身散着清水的气息,他垂眸敛目,看到她的时候立刻叩首。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她的吩咐。
杜国欣对寒尘现在的举止态度还算是满意,看着李霄雪发愣,就代为吩咐道:“寒尘,你去取了热水,服侍你主人洗漱。”
“是。”寒尘低声应了一句,跪行后退几步才敢起身,迅速兑好了温水,又再次跪回李霄雪面前,举起木盆,充作盆架。
李霄雪看着寒尘托举着木盆的那双手,怔怔出神。
那双手,手指修长,可惜肌肤上布满各色疤痕,指甲也残损不全,偶尔有一两个完整的指甲是修长漂亮的形状,让她可以想象当初这双手完好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迷人。她发现他的右手小指不自然的卷曲着,她不由自主就抚摸上他的小指,柔声问道:“这手指的伤还没好么?”
寒尘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关心他的手指,犹豫答道:“下奴右手小指曾被反复折断,现在恐怕已经很难恢复如初。不过主人请放心,这并不妨碍下奴做活。”
杜国欣在一旁感叹道:“李姑娘,寒尘在狱中受了许多残酷刑罚,有些不曾及时救治,现在已经很难恢复。不过他小指的残损并无大碍,只是无法弹琴吹箫。他是死契奴隶容貌有缺,那些风雅之事本来也不用他做。”
寒尘垂下眼帘尽量掩饰眸中悲伤神色。摄政王曾经请了京中最好的琴师教他弹琴,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青出于蓝琴艺无人能及,其他乐器亦是得心应手,他谱的曲作的词已不知被多少人传唱。
而如今,他只想将残损的手藏起来,不愿意他的主人那样盯着他的脸看。他知道自己长的丑,以前有长发能遮盖一二,在人前还可以戴上面纱,现在却唯有就这样暴露着任人嘲笑指指点点。他以为有了那样一番非人遭遇,他应该已经习惯了,结果还是会心痛会觉得羞耻。
是了,皆因他又生了妄念,对新主人有了不该有的妄念。他竟幻想着她会喜欢他,所以他才这样在意自己的外表。已经是肮脏破烂卑微的他,竟敢有这种念头?
寒尘带着焦虑惶恐,迷迷糊糊地由着旁人差使吩咐,倒也是没有犯错出纰漏。服侍着李霄雪用餐之后,他牵来马儿,自己却是伏跪在地充作马凳。
李霄雪拎着行囊呆愣愣站在寒尘面前。杜国欣则劝道:“李姑娘,大周以奴隶作马凳司空见惯,你莫要大惊小怪。”
李霄雪不知说什么好,停了一阵才路唇不对马嘴问道:“寒尘可曾吃饭?要不等他吃了再出发不迟。”
杜国欣取了一个藤条编成的巨大背篓放在寒尘身旁,接过李霄雪的行囊放入背篓,又将一个包了干粮的包袱一并放好,才解释道:“李姑娘,礼不可废,奴隶岂能让主人等候?你们趁早赶路吧。行李让寒尘背着,吃食都在背篓里,路上饿了他自己会吃的。”
李霄雪明白杜国欣是铁了心要绝了寒尘的所谓妄念,她无奈地辞别这里的主人,踏着寒尘的脊背上了马,不再多言,寻思着等着一会儿就她和寒尘两人,再说些宽慰的话开解寒尘。
寒尘叩首拜别小主人和他的启蒙恩师,背好背篓,牵了另一匹马跟从在李霄雪身后,徒步向来时路而去。
芳郡主望着远去的人,忽然觉得心内堵得发慌,猛的想起房内好像还放着影儿给寒尘缝制的衣物。她急匆匆跑回屋里拿了衣服出来,却发现李霄雪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大声喊道:“别走,寒尘的衣服还没带上。”
她一边喊,一边想要追出去,因着激动和惦念,眼眶不由自主湿润。
杜国欣却拉住了芳郡主,将她护在怀中,劝慰加开导道:“郡主殿下,奴隶只是主人的物品,物品用久了自然会生出感情。可是现在寒尘已经是别人的奴隶,你切勿再上心牵挂。大女子不应感情用事,你当一心养好身体习文练武,为摄政王殿下早日沉冤得雪而努力。对寒尘如此,以后对影儿也是如此,男人如衣服,不合身的时候就要换掉。儿女情是小,将来娶纳夫侍需权衡利弊,正夫侧夫的位置也不要轻许他人,夫侍的娘家很重要,当是对你的事业有用处才妥当。”
芳郡主知道师傅讲的都是正经大道理,可是让她立刻忘记寒尘,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寒尘离开了,她才觉得心内空荡荡,她才恍然明白昔日那些幼稚的感情那些愚蠢的错误,悔不当初。她抱着影儿做的那套衣服,呜呜哭泣,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没有解释,没有对师傅说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她真的想,想再次见到寒尘。那个时候她要对他说道歉的话,她要当面承认之前她犯的愚蠢错误,她会变得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