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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靠着榻上的矮桌,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道:“坐。”
晚清想:我跟你可没那么熟……二殿下见她不动身,也不勉强,慢声道:“说说,怎么回事。”
晚清含糊其词:“嗯,也没什么大事,又跟你没关系。”
“不说怎么能知道有没有关系。再说,我也算帮了你一次,怎么说都和我有点关系了。”他话虽然说的是没商量的样子,好歹语气还是比较客气的。
晚清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非听不可的表情,深深觉得他必定是日子过得太舒坦顺畅无聊了,以至于对听八卦和管闲事都极感兴趣。但以他的身份对比这番态度,也算是比较有诚意了。
晚清转着眼睛为他构思故事情节,一边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感觉热乎乎的,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发红。她这才想起自己不仅外面穿了身衣裙,里面还裹着那身从现代穿过来的死活舍不得丢下的衣服,这一路又走又跑,难怪这么热。
她低头看了看决定先把外面这层脱了。二殿下见她明明是在思索,突然开始脱衣服了,有点惊呆地看着她。晚清看到他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心里发窘,但为了表示自己这样当着人脱衣服并不是抽风之举,只好淡定地继续脱。幸好只需把该解的结都解了就行了,而不需要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来。
换了装之后凉快不少也舒服多了。这二殿下看着晚清脸上白里透红的皮肤,就像是某种新鲜水果的抽象形态,心头不禁痒痒的。晚清无意识间抬头看见他眼神中亮光一闪,蓦然想起刚进门时那一情景,心里又生出些警惕,身体就又小幅度向他远离了两步。
二殿下看在眼里,自斟了杯酒,道:“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晚清字斟句酌,边想边说:“嗯,他们家好像丢了个丫头,这个姑娘,慕容博很喜欢,是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但是有一天她不告而别了,慕容博很着急也很生气,就循着线索去找她,然后在一个他觉得非常可疑的地方,恰好碰见了我。他急火攻心,丧失思考能力,觉得我与那个姑娘的失踪一定有关,就想把我扣下,从我这里得到她的消息。我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相信也不肯放我走,所以我只好找个机会跑了。嗯,就是这样。”
晚清说完,觉得这番话效果非常的糟糕,自己之前也没料到现编的白话听起来这么不自然。二殿下清了一下嗓子问:“什么可疑的地方?你又是去那个可疑的地方做什么?”
晚清觉得表达起来有点艰难:“其实那个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它不是普遍可疑,只是对于那个姑娘来说比较可疑,据说她经常在那个地方出没……”她摸了摸额角,又加了一句,把这个问题堵死:“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只是路过。”
二殿下微微眯着眼睛不吭声了。晚清不知道他是在神游还是在思考,小心地盯着他的表情。她不近不远地看过去,仔细一研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她认为的或者说第一眼看到的那么帅。只是第一眼看上去足够抢眼,仿佛带着种非常明亮飞扬的神采,这是一种很先声夺人的特质。再加上养尊处优的生活将他保养得十分白净,肤色衬这种象牙白平滑柔顺的衣服很相得益彰,五官清隽而不失硬朗,眉直鼻挺的,这才会使得第一印象总是让人惊叹。
当然,如果他给晚清的第一印象不是在泡妞,并且不是在泡一个人品有点差的妞,晚清对他会更惊叹。
二殿下突然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晚清吓了一跳,收住眼神说:“没什么。”
“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语气中没有多一分质疑也没有多一分的逼迫,就像很正常的疑问,晚清有点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想法,只好一口咬定:“不是说了走了一个姑娘么,慕容博最喜欢的一个,所以。”
二殿下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开始饶有兴趣地轻轻摇着手里的半杯酒,一时又没了话。晚清想,这人要是知道他自己这横插一脚管的是什么事,不知该作何感想。这到底也算是他们家的事,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知道他究竟安什么心……自己和杨蓝过来这一趟原也没缺什么德,岂知不过撞倒了个姑娘就撞来这么一堆事,慕容雅啊慕容雅,你可真是——
这时忽听二殿下问:“你在他们相府呆了多久?”
晚清张口乱说:“两天。”
“那可曾见过慕容博的妹妹,未来的太子妃?”
晚清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他这话到底是随意问问还是另有深意,她耸耸肩道:“没有,这么宝贵的人,当然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为避免他继续问下去,晚清决定反客为主,问道:“慕容雅将来要嫁给太子,你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晚清原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自己同样也就有理由不搭理他了。可是二殿下这会儿子脾气挺好,温声道:“他是我兄长。”
晚清玩着手指头随口说:“你对你未来嫂子的事还挺有兴趣的啊。”话刚说完,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这提醒她,该为午饭觅食去了。可且不说她眼下走不走得开,就算她走开了,凭着身上那块慕容雅的玉佩,她真不晓得能不能拿去换钱买东西吃。
晚清发愁地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此行所遇不是公卿就是王侯,这运气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她宁肯自己是正在赶路赶到了一户普通农家,家里有个慈祥朴实的老奶奶或大婶大嫂之类的人,很热情周到地给她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饭,并且硬是不肯算她饭钱……
二殿下的问题都很适时:“你饿不饿?”
晚清瞬间简直怀疑他修炼过什么奇功,她既不想为这事撒谎又不想那么听话地说饿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表情很无奈。
于是二殿下了然,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矮桌上的菜,看她趔得八丈远,道:“你坐过来这边。”
晚清看了看菜又看了看他,一步不动,心想就那几小碟子的下酒菜,虽瞧着不错,可那量实在是少的让人不忍心吃,要是吃得见底还很饿那就不好看了。更关键的是,此人给她一种很不安全的讯息,不像慕容博,虽同是公子哥,但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那形象简直太典范了。
二殿下笑了一下说:“你怕我非礼你啊?”
晚清心里一抖,说:“你是古代人,说话不要这么直白。”
二殿下不以为意,表示自己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晚清想这个东西恐怕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有待考证。她说:“不然你请我去楼下吃顿饭,我饿死了,这里这点东西根本不够。”
两人一出门,晚清才发现原来门外还站了两个人,一脸的忠诚卫士表情。其中一个禀道:“云姑娘已经回去了。”二殿下点了点头接着走,两个手下很自觉地跟在他两人身后。晚清边走边想,云姑娘,云献舞,真是个挺好的艺名。
两人在热闹的一楼找了张桌子坐定,晚清发现刚才还紧跟着的那俩人又自动消失了,让人着实感慨这工作需要怎样的耐性和技术啊。
二殿下让小儿报几个当日的特色菜,小二口齿伶俐地飞着舌头叨了起来:“今儿个有蝶舞蜂喧,缀绿含红,玉树琼枝,池岸梅香,茯苓鲜翠……”晚清想这小二的文化程度可真是不低,说这么快舌头也不会打结。听着他一气呵成说出了这么一大串花枝招展的名字,晚清终于明白好好一个饭馆怎么会叫这么个容易被人误解为妓院的名字。
晚清听他报了半天,正想这怎么记得住,记住了也点不了菜,只见二殿下一点头,打断他说:“好,就这些吧。”晚清没想到他是这么点菜的,忍不住说了句败家子。二殿下一口茶水卡在嗓子里。
晚清想自己真是不应该乱说话,但又觉得要抓住这个分寸也不太容易。别说让她敬畏权贵如天神,就是让她现在叫一句殿下她都觉得出奇别扭。在她想来,对于现代人,殿下这个词,就跟娘子、夫君一类似的,也许意境美妙,但属于文物,只适合存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里。
不一会儿一道道菜全摆了上来,菜色倒也很是惊艳,但晚清仍然搞不明白它们和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不算是个引人纠结的问题,晚清觉得这个状态比较自然,所以吃得也比较尽兴。
这时二殿下忽然又想起似的问道:“对了,看样子慕容博看你挺紧,那你是如何从他府上跑出来的,还让他一路追你至此?”
晚清放下筷子端了杯茶,饭饱神虚,差点说漏:“我骗他说带他去找慕——他家跑掉的那个姑娘,然后走到这里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就溜了。”
二殿下不再追问,只说:“真是笨。”
“谁笨哪?”晚清惯性使然随口问道。
“两个都笨。你居然想出这么笨的办法逃跑,那小子更笨,竟然真让你跑掉了。”
晚清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这个,最后不还是要多谢你嘛……”
二殿下呵的一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晚清抿了口茶:“程晚清。”
“程,晚清?”
“嗯。晚上的晚,清晨的清。”
“有点意思。”
“你呢?”
“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晚清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八成又说错话了,接着埋头喝茶。
“党羡之。”二殿下说得很平淡。
对于这样的坦诚和亲民,晚清心里并非一点感念没有。她想,自己果然还是有权贵意识的……“呃。党,羡之?”她记得数天前在这个天党王朝见到的第一人说过党氏是他们的国姓。
“嗯。羡慕的羡,之乎者也的之。”
“哦,呵呵,哈哈哈哈。”晚清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这两个字,一不小心就笑得有点夸张。
党羡之诧异:“怎么了?”
晚清抿嘴笑了笑,说:“没想到你家老爷子还能起得出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来。”
党羡之之前只觉得她说话有趣,到目前为止终于认识到人家姑娘似乎完全没把他们一大家子的王侯将相放在眼里,不过他到底不是大惊小怪之人,只是笑问:“如何我家老爷子取出这么个名字就让你想不到了?”
晚清说:“当皇帝的不都该比较务实的嘛。”党羡之闻言哈哈笑了。
晚清跟党羡之聊了半天,觉得他说起话来还算坦率,也并非胸无点墨,再加上吃人嘴短,便觉得,那么至少他也应该不是个坏人吧。
她虽吃饱了饭有点萎靡,但还是打起精神飞快地转着脑子。这是个目光长远的姑娘,所以虽然今天吃饱了饭,少不了还要考虑一下明天怎么吃饭。在她成功地蹭到一顿饭后,心里不免要得寸进尺一下,想再向眼前这公子哥借点小钱花花。出门在外没有钱花是很要命的,这一点想必古今中外都是一致的。
党羡之看不到她头脑飞转,却能看到她埋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