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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吃吗?”胭脂随意问了句。
“吃?桂花能吃?”李氏诧异,这桂花从来都是用的,还真没听说过能吃。
“嗯,桂花茶,桂花酒,桂花糕,还有桂花酱。”陶织沫娓娓道来,“桂花茶呢,温补阳气、养生润肺,桂花酒开胃醒神、健脾补虚,尤其适合女子饮用……”
说起来这桂花酒,还是阿难教她酿的,还有桂花茶……他教了她许许多多的东西,让蔫了的她渐渐有了活力。阿难就像那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了她阴暗冰冷的世界。若没有阿难,想必她也没法在雍王府中支撑上四年。
这桂花酒酿出来后,府里的姑娘都喜欢喝。可是后来却是让陶织锦将那些酒在百花宴上献给了皇后。皇后轻抿了一口,当即凤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陶织锦。最后,陶织锦像只骄傲的孔雀般趾高气扬地前来炫耀,她不是炫耀皇后的赏赐,而是炫耀南宫辞对她的宠爱。
正是因为有了南宫辞的默许,她才敢将这酒据为己有。
“总的来说这桂花不管是酿酒还是做花茶都是十分温补,而且余香久远。”陶织沫微笑道。
听她说完,李氏仍有些讶异,犹如在听天书,“这、这还真没听说过呢。”
“你这里有多少斤?”陶织沫忽然来了兴致。
“估摸筛完有二十来斤。”
“那你卖一半吧,给我留十斤。”陶织沫俯下身子拾起几朵桂花细细查看,花朵虽小却是十分饱满,放至鼻尖嗅了嗅,新鲜的桂花香味内敛绵长,“今晚先阴一夜,明日让阿爹帮我买十个酒坛回来,我酿一些。明年,兴许能卖上点银钱。还有,砂糖也帮我买个五斤吧。”
“好好。”李氏连连点头。
陶织沫浅浅一笑,拿过竹篾和她们一起筛起了桂花。
下午申时刚过,便有庄子里的人来收桂花了,除掉自个儿留下的竟卖了有五十文钱。李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回来得及时。
其实村里的收入主要就是靠的这些桂花,只要辛辛苦苦做上这几个月,来年基本上就可以不用做了。当然,这福利只有他们村的才有,毕竟这些桂花树都是他们的老祖宗在百年前栽种下的,外村的人都只有看着眼红的份。
黄昏时,田熊光担着两捆柴回来了,连阿满都抱着一捆小小的细柴。李氏让田熊光也跟着他们一起上山打桂花,田熊光应了,第二日便与他们一起上山,打了近三十斤桂花下来。
回来后,阿满负责将树叶杂质挑出来,陶织沫与李氏母女一起忙活着筛桂花。田熊光则拉着板车去了县城里,买了酒坛和砂糖回来。
待田熊光回来后,陶织沫将昨夜阴干的桂花分成十份,每份一斤,配上半斤的白糖便开始酿桂花酒了。先在坛底铺上一层浅浅的桂花,再酒上白糖,如此层叠七八层,再盖上盖子静等发酵,三日后倒入五斤米酒就可以了。正巧李氏这祖宅下有个不小的地窖,到时可以将这些酒坛子都放到地底下去,一年后就可以喝了。
“从今日起,每日酿上十坛,直到桂花谢了。”
“这个……”李氏和田熊光面有难色,这样算下来开支是不小的。
“你们放心,这个酒可以卖银子,到时很多姑娘家小姐都会喜欢喝的。”对于桂花酒,她很有信心。想到那清甜香醇的酒味,她都有些微醉起来,巴不得现在就品上那么一小盏。
李氏犹豫了下,看了一眼田熊光,田熊光点了点头,“听恩公的。”
“谢谢爹。”陶织沫笑道,“我明日与你们一起上山打桂花。”
接下来一家五口辛勤劳动,各司其职,颇有些其乐融融的感觉。
陶织沫还忙里偷闲地用干桂花炮制了不少桂花茶,冬天天气干燥,留着也不怕坏。
两个月后,桂花渐谢,她每日得闲便按时节弄些花茶,譬如茉莉花绿茶,桃花红茶,玫瑰花茶等等。
次年四月,陶织沫在官道边上开了一个雅陋的小茶摊,出售各色花茶。她仍是一直以黑纱覆面,众人见了她母亲的样貌,只当他也是随了她母亲貌丑无比。
到九月初的时候,陶织沫开始将去年酿的桂花酒拿出来卖,路过的商旅们喝了,皆是赞不绝口。
这日,秋风萧瑟。
陶织沫刚撑起茶棚,就听见幽扬的驼铃声由远而近,一回首,便见一商队在晨曦中渐行渐近。
这支商队是大漠来的,十几只健壮的骆驼背上都驮着不少货物,驼背上的三两女子也轻挽着面纱。
引人注目的是其中的一个少女,穿着雪白色的长袍,足蹬及膝的毛皮靴,戴着一顶白羽毡帽,帽插数支翎,挽着雪色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
她不若中原女子般孱弱秀气,在驼背上坐得挺直,一眼望去便觉得其身姿卓越,就像璀璨群星中的一轮明月,让人眼前一亮。
陶织沫心中不由得浮起一词:风华绝代。
☆、第8章 大漠商队
那领队风尘仆仆地从驼背上下来,他身材瘦长,深目高鼻,许是留着络腮胡的缘故,让他年纪看起来比实际要大上一些,陶织沫细看了一下,猜想他不过三十来岁。
他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小二,这里可有卖酒?”
“有。”陶织沫低沉着嗓音回道,“去年的桂花酒,清香醇和,客官不妨一试。”
“行,给我来一坛!”领队爽快道。
陶织沫很快抱来一坛,倒了一碗。
领队接过后以袖掩面,略顿了一下,便灌了几口,一下子碗便见底了。
“口感不错,就是淡了些,没什么味道。”他咂咂嘴,颇有遗憾,如此浅淡可解不了他的酒瘾。
陶织沫微微一笑,“此酒清纯可口,较适宜女子饮用。”陶织沫说着,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驼背上的那个少女。
领队哈哈一笑,“如此你再给我来个三坛!”
他面色豪爽,看向陶织沫的眸色中却是隐着探究。这小兄弟身量有些俊秀,以黑纱覆面,不是面容有残便是面容十分美艳,定是有所隐瞒。
“好的,客官。”李氏刚从掀起帘子出来,听了这话,忙答应了一声。
领队一见李氏的脸,心中对陶织沫的容颜便释怀了几分。
陶织沫从容搬桌摆椅,忽地停了一下,她觉察到有一道目光在探究她。这目光,来自驼背上的那个少女,觉察到后她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自顾忙活着。
少女雪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弯。这个摊主虽微俯身子,却没有一丝卑微之意,身上有的是一股宁静淡泊之气。
待李氏将酒搬出来后,那领队已将开封的那坛倒入随身的羊皮水囊中,想是路上当水解渴喝了。
陶织沫正欲从领队手中接过银子,忽然眼角余光瞄到脚下有道移动的金影,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是一条小金蛇!
她急急抑住欲脱口而出的尖叫,可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蹦了起来!几乎离地三尺之高!她落地后惊魂未定,耳旁恍惚听到一声哧笑。
再一看,那小金蛇已无了踪影。
“小哥似乎很怕蛇?”领队挑眉道,这小兄弟的反应似乎也太夸张了,像个女人!
陶织沫心跳如雷,却很快镇定了下来,淡淡道:“幼时被蛇咬过。”
“大福你没事吧!”李氏忙问道,“没被咬到吧?”
“没,娘放心。”陶织沫低声道。
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领队很快便跃上了驼背,准备离去。
忽然,城门处有人急急策马奔来,很快在茶摊前停下,人还未下马便先开了口,“店家,你们这可还有桂花茶?”
“有的,客官。”陶织沫仍是不急不躁。
“全要了!”这人是家仆装扮,匆匆下马后仍是有些气喘,“前几日路过买了一些,我家小姐很是喜欢,说要买回京去。”
陶织沫微微颔首,转身入内取桂花茶。
出来时,发现那商队还未走,直到那家仆带了花茶上马,这商队仍是停在她摊前。陶织沫也不问,反正这官道不是她家的,随他们停留。
就在这时,那名绝色的少女却从驼背上优雅地跳了下来,落地灵巧,几乎可以用身轻如燕来形容。
可当她走至陶织沫面前时,陶织沫却有些讶异起来,这少女年纪看着不过十四五,可是却高出了她近一个头,几近女子的身高了。
她与陶织沫就这么隔着一层黑纱静静对视着。她看不清陶织沫的脸,陶织沫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少女有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明眸大眼,但眸色似乎又深沉了一些,睫毛长卷得不像话。看样子似乎是中原人,但又缺了中原少女那种小家碧玉的感觉,陶织沫心中未免狐疑。
她居高临上地注视着陶织沫,陶织沫一下子便倍觉压迫,看来这少女身份不低,身上还带着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场。就在陶织沫被她盯得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她却轻轻开了口,“店家,可还有桂花茶?”声音清丽悦耳,无一丝娇气。
陶织沫微微诧异,如实答道,“只有小半罐了。”
“来一壶试试。”
“是的,客官。”
陶织沫正欲泡上一壶,却见驼背上的两名少女托着一套可以称得上奢华的银制茶具款款移来,精致的茶具在阳光下闪着夺目刺眼的光芒。
陶织沫没说什么,用茶夹轻夹了几掇桂花茶到茶壶中,接下来,那两名少女便熟练地泡起了花茶,动作迅速而轻盈,配合得天衣无缝。二人举止大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婢女。而且,她们明明是异域之人,却深谙中原茶道。
泡好后,紫衣少女恭敬地将茶置于少女面前,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双目垂视地面,徐徐后退三步,便和蓝衣少女一左一右立于少女身后。
动作训练有素,规矩而不古板,陶织沫不禁想起了宫中的女官。
少女垂眸看着银杯中浅琥珀色的花茶,一只素手轻移至耳旁,似要取下面纱品茗,却又抬眸看了陶织沫一眼,似有所顾忌,陶织沫连忙别过脸,不再看她。
毕竟她如今是男子装扮,一直盯着佳人看未免唐突。陶织沫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站好,眼角余光却是偷偷瞄了过去。可惜也只看到了少女轻取下面纱的动作。
她的脸,会是怎样的摄人心魂,毕竟有着那样的一双美目……陶织沫心中有几分好奇,却始终不敢抬眸看她。
这支商队身份似乎不太简单,她最好还是少接触为妙。这为首的少女一身洁净的白衣,若她没看错,她这身白衣用的是最上等的丝绸——雪中绸,哪怕在漫漫黄沙中行上一日,也不会沾染上一颗尘土,衣物始终如白雪般皎洁,光滑如新。
少女又细细品了几口,而后缓缓道:“一品甘,二品清,三品香。这花尚可,茶老了,再者,泡茶所用之水,非佳品。”
陶织沫心中暗暗赞叹,这少女舌倒是挺刁的,居然全品了出来。她面上仍是恭敬之意,转过身子来,低着头赞道:“姑娘好眼力。”
她却是轻哧一笑,笑声中似带几丝不屑与嘲讽,想来是这些恭维的话听多了。
听得她起身的声音,陶织沫抬起头来,她已经挽上面纱,轻跃上驼背了。
身体如此轻盈,不是舞者,便是武者。
陶织沫目送她离去,这一行人也未再回头看她一眼。
几日后,陶织沫也渐渐释怀。
日出日落,她都在这里。有的人,来了走,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