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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一脸震惊,待看清楚我的模样,他反倒镇静了:“我想起来了,原来夫人就是去年在多景楼点鲥鱼的那位。”
原来他也还记得。
“苏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八分,只不过是想听他确认罢了。
他皱了眉头说:“去年是被道台诓去见了皇上,好不容易脱身;今年是被秃驴骗,亏他还是出家人,把我骗来见四贝勒。竟是个比皇上还难缠的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夫人可否指条路给我?”
我笑着摇头说:“苏先生不如叫我格格吧。我知道有个后门,我可以先把看门的老仆支走。”
他着急的说:“那就快点吧——我这可是尿遁呢。估计四贝勒是以为我这样的‘名士’不会用这粗俗法子。”
我带着他从后门离开,他要走时,我问:“先生身上可带了银两?可有投宿的地方?”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盘缠是一点也没有带出来。京中尚有同乡可以投奔。只是怕。”
他没有说下去,我已然明白了——我神通广大的丈夫能把苏默止从江苏骗到北京,肯定早就把他在北京的人脉都打通了——同乡也是投不成了。
我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塞进他的手中:“先生去甜水胡同边上的凤仪楼找一个叫芍药的丫头,拿了这个给她看,就说是善玉请小楼姑娘代为照顾。”
苏默止立刻就听出来我是让他去风月场,似乎颇不相信,以我这种身份怎么会结识花街柳巷的女子。
我立刻说:“先生不似迂腐之人,只管去吧。自会有人解释的。”
苏默止朝我做了一个长揖,匆忙走了。
我回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有人冲进来了。
“格格可见到什么人没有?”
“没有。”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甜甜的说。
当晚胤禛的心情显然很恶劣。
奇怪的是,他居然告诉了我为什么。
“苏默止走脱了。”他闷闷的说。
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啊乐开了花,但脸上还要装出惊讶沉痛以及一定程度的迷惑不解。
“苏默止在镇江的时候,皇上都请不动的啊。爷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骗到京中来的啊?再说他真的有那么好吗?老是被别人骗着走,也不是什么奇才吧。”
被我几句话一搅和,他显得更加心烦意乱——苏默止不能为他所用还是其次,关键若是被皇上发现他想把这个人私下纳入自己囊中,那自己的野心就是昭然若揭了。所以他怎么样也得把苏默止给找出来。
我倒放心的很——苏默止是最不愿意和官场皇家纠缠一起的人,不会把我的丈夫给卖了的。定会按我说的去找小楼。
胤禛苦笑了一下,神色暗淡,说,:“皇阿玛说他是关不住的人,我竟是不信——以为他是待价而沽。没想到先生是真淡薄啊,不愿存一丝机巧榨取之心。”
我微笑着说:“想成大业又怎会一帆风顺。想求贤士当效周公吐辅之心,追刘备三顾茅庐之举,您骗名士到您的面前,但又怎么能得到他的心呢?难道不是应该您恭敬的走过去,而不是对贤士说,喂,你过来啊。贝勒这次真是错了啊。”
他一直垂着头,用手抚摩着头顶,顺口说:“戴铎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啊。”
他忽然抬起头,似乎才意识到刚才一番话是出自我的口,而且当中有“成大业”这样的话。
“你竟都知道了?”他面色冷静的问,一扫刚才的颓唐。
我稳稳的跪了下来:“大丈夫怀经世之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更何况龙子凤孙,有志翱翔九天,才是可喜可贺之事!”
我顿了一下,接着说:“若贝勒觉得我知道的太多,大可将我灭口。”
声音中的金石之音,连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
“善玉,善玉啊,”他仰面说到,“我竟是看走了眼啊。看来苏默止也是你放走了?”
他走到我面前,淡淡的说:“幸好你没有儿子。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儿子。”
琴音
聪明人往往自以为是。他是,我也是。
过了两天,我正悠闲的研究一幅刺绣的时候,忽然有个丫头过来说四爷叫我到花园里的吹香亭去。我认出那个丫头是书房里。心里诧异,猜不出是什么事。
轻寒正要跟着我,那个丫头拦住了,说:“四爷吩咐,只让善格格一个人来。”
那丫头将我送到花园的入口就停住了脚步。我一个人向吹香亭走去,远远就听到微风送来的琴声。早春的风有些清冷,再加上那琴声颇为凛冽,竟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我抬眼向亭子上看去,一个人正坐亭中背对着我拨弦,另有两个人正垂手立在一边。
我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正是我的丈夫在弹琴。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我立于亭下,一直听到他一曲终了。
“善玉,站在下面做什么;上来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空盈。让我心里也生出一种曼妙的情绪,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他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是。”我登上亭子的时候,才看见另外两个人到底是谁。一个是十三,含笑而立,另一个竟然是苏默止,一脸的平静,似乎还沉浸在胤禛的琴声中。
胤禛自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微笑不语。十三忽然笑得灿若桃花,说:“四哥以一曲《长河吟》招溢斋,真是风雅之至啊。”原来苏默止字溢斋。
我这才找到机会请安:“见过四爷,十三爷,苏先生。”
十三只是冲我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他与我并不很熟。
苏默止却连忙还礼,口中忙不迭说:“多谢格格指路之恩。默止不敢忘。”
我在心里苦笑起来,这三个人竟是唱哪一出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胤禛看着我说:“都坐吧,善玉也坐。”
我只是看着苏默止,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在对上我的眼睛的时候,忽然闪出一个既狡黠又满足的笑容,带着孩童般天真的顽皮,我吃了一惊,不明白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几个人对琴枯坐,各怀心思,尤其是我,真怕胤禛知道我暗地里与小楼交好的事情。
过了片刻;胤禛还是看着我说:“前天你放了苏先生,今天他却改了主意,你难道就不疑惑?”
我微笑起来,站起来,朝胤禛行了个礼,说:“还请四爷解惑。”
他看了一眼十三,说:“还是让十三给你说吧,到底他比我强,是他把溢斋带来的。”
十三看了一眼苏默止,这才笑了说:“都说情关难过,原来不爽。昨天我打前门大街过,巧巧正好看到苏先生在街上走,我想这苏先生是怎样的人物,怎么就那么狼狈,于是没有露身份,下马与他攀谈,又死乞白赖请苏先生去听曲。赶巧了遇上的是小楼姑娘,这苏先生可真真正正是遇上魔障了,拖上我,与小楼姑娘秉烛夜谈,竟是不愿走了。”
不等我说话,胤禛却发问了:“难道这小楼姑娘对苏先生这样的人都不动心吗?”
苏默止却笑了起来,指着十三说:“小楼倒是个爽快人,说不是瞧不上我,竟是看上了十三爷的缘故。而且,十三爷怕也不是对小楼姑娘无情吧。”
十三腼腆的笑了起来。胤禛却是不动声色,说:“知道你常去听曲,这事情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十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知道四哥家教甚严,对烟花女子向来不屑,怎可提起,还是苏先生看的开,痛快的很。”
胤禛随即一愣;说:“要不然怎么就投你的缘法了呢?敢情溢斋是为了扳倒你这个情敌,抱得美人归才留下来的了?”
苏默止哈哈一笑:“刚才得闻四贝勒的《长河吟》,也算心悦诚服了。”
胤禛微笑颔首,对我说:“我已经给苏先生安排了住处,你带着苏先生去找高管家。顺道送送十三爷。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坐一坐。”
我跟着十三和苏默止下了亭子,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亭子上又传来琴声,却不再是刚才的《长河吟》。
苏默止怔怔的说:“这首《广陵散》似乎太过肃杀了。”
十三低声说:“四哥好久不弹琴了。走吧;苏先生。”
直到那如诉如泣的琴声听不到了,我才给十三和苏先生行了个大礼,说:“善玉有一事不明,还望十三爷和苏先生指教。”
十三和默止对视一眼,然后说:“尽管问。”
“为何要骗四爷?”
“其实我所说大部分都是事实,”十三缓缓说道,“苏先生对小楼一见倾心。我和小楼,都是真的。除了,我如何遇见苏先生那一节。”
“我确是拿着你的信物去找了小楼,正巧十三爷在,就是这么撞上的,”苏默止接口说,“是小楼央我们别在四爷面前说出来,怕对你不利。”
我的心终于放下了,想张口说什么,却因为心神一阵激荡,什么也说出来。
苏默止又对我一个长揖:“在下对格格这份见识和胆色都十分钦佩,非寻常女子可比。”
十三含笑说:“格格放心好了,我和溢斋决计在这事情上面是要把四哥骗到底了。”
我走回去复命的时候;胤禛的《广陵散》也奏完了,一个人对着香案默默坐着。
见我上来;他勉强笑了一下:“总觉得十三有什么瞒着我。”
他忽然捶起自己的脑袋,我慌忙握住他的手:“您这是在做什么?”
他握住我的手:“没什么。我不会去问十三的。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况且,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说是么”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有焦灼,不安,还有试探。我立刻就明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的人,他不需要我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习惯只相信自己的答案。
我把目光转到那张琴上面;说:“阿离很喜欢听您弹琴。”
他的松开我的手,看着琴说:“阿离;我单为你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我的心就在那样淡然的琴音中涣散起来——高山流水,那是奏给知音的啊。
茫然若失
苏默止与胤禛订了一个三年之约——他愿意留在胤禛身边三年,三年之后,他回江南,胤禛决不能强留。十三做了他们的见证人。
我问胤禛为什么就同意与默止订这个约。因为我知道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被废的,按照这个三年之约,苏默止在康熙四十六年就会离开。
“溢斋本就不是为了帮我而留下。”他含糊的说,眼睛看着别处,显然不想说真实的想法。
我也不好再问。我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坦诚的“夫妾”关系,然而猜不透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默止后来从贝勒府搬了出去,就住在了城西的那所四合院,开始他三年深居简出的生活。这对我来说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十三会时不时过去,还带上小楼。
“有他这么做情敌的吗?把你往溢斋面前推。”我现在见小楼反而半公开了。
小楼漫不经心的调试着琴,说:“十三说让我再见多少次苏先生他也不怕我变心。他自信得很呢!”
我笑了起来,十三表面看起来比胤禛亲切随和,其实骨子里和胤禛一个样,都是自信到骄傲的地步。
小楼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我:“有那么好笑吗?”
我点点头,说:“当然,好久没见过臭屁到厚颜无耻的人了。”
小楼却似乎没听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