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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簪彻底无言:当一个年少时狂傲不羁的太子,一个长大后喜怒无常的昏君,突然变成眼前这个竖着毛茸茸的耳朵狂摇尾巴的模样……你能想象那种感受吗?
辰时的钟声响起,小太监准备好了御撵,来接李扶摇上朝。
涂灵簪一路跟着李扶摇进了正殿,下撵车时,李扶摇缓缓伸出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来,狭长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一旁的涂灵簪,满眼促狭的笑意。
涂灵簪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这才躬身,双手搀扶着李扶摇下了撵车。
李扶摇今日穿的是一身玄黑的朝服,更加衬得他面色苍白,一副大病未愈、油尽灯枯的可怜样。他在涂灵簪的搀扶下入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步履轻浮,身姿脆弱,若不是涂灵簪亲眼见他服下了解药,又亲自给他诊过脉,她也一定会被李扶摇的演技骗过去。
大殿内静得可闻落针。
文官武将自动分成两排,让开一条路,李扶摇慢慢的爬上金銮宝座,气都还未喘匀,便见神情枯槁的秦宽颤悠悠跪下,高喊道:“皇上,老臣要弹劾定远侯楼皓!”
楼皓亦是直挺挺的跪下:“陛下,臣无罪!”
秦宽道:“楼氏女心月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下毒害死老臣独女秦烟不说,还意图毒害当今天子!两重大罪,足以诛楼氏九族!”
“血口喷人!秦相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
涂灵簪静静的敛眉站在李扶摇身侧,听着秦宽和楼皓争论不休。然后,李扶摇轻咳两声,虚弱道:“秦相,可否能将你的证据呈上?朕也想看看,毒杀我和令嫒的究竟是何人。”
秦宽站起身,扬手一挥:“带上来!”
立刻有禁军押着披头散发的楼心月上了殿,那些不明真相的大臣见到楼心月那狰狞的面容,顿时对她指指点点,嫌弃不已。
“……你!”见到潜逃的女儿竟落在秦宽的手里,楼皓黝黑的面容都吓得惨白,强撑着喝道:“秦宽,你抓我女儿作甚!”
秦宽却并未回答他,而是转头盯着楼心月,厉声道:“楼心月,你在杜康酒里下了西域奇毒,毒杀了烟儿,你可认罪!”
容颜尽毁的楼心月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腐烂的臭虫般,接受着朝堂众人的鄙夷和唾弃。她颤抖着抬起双臂,去遮挡自己脸上的伤疤,发出尖利的冷笑:“秦烟毁了我容貌,勾搭我男人,你们怎么不去恨她!不将她浸猪笼沉塘!”
秦宽闭上双目,难掩悲痛道:“就算烟儿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迁怒于陛下,做出毒杀天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不是的……”楼心月猛地站起身,她望着李扶摇,声嘶力竭道:“心月从没想过要害陛下!那酒是送给秦烟的,我原本只想毒死那贱…人,却不料陛下也误喝了那酒啊!”
秦宽稍加诱导,楼心月便招供了,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大势已去,楼皓踉跄一步,目如死灰。
秦宽忿恨道:“诸位作证,楼氏女已亲口承认谋害小女和陛下的事实!请陛下定罪!”
一时间,秦宽的党羽纷纷下跪附和:“请陛下定罪!”
楼氏麾下的武将都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率先表态。最终,在朝堂的一片骂声中,楼皓颤抖着屈膝下跪,行了个大礼,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臣自知教女无方,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来,臣无颜辩驳,只求陛下一件事!”
李扶摇沉吟片刻,终是点点头:“你说。”
“小女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他人蛊惑,才做了这般糊涂的事。”楼皓五体投地,用尽全身力气道:“恳求陛下看在臣为大殷披甲征战二十余载的份上,恩准臣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奸佞小人的阴谋里!”
话音刚落,却见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一个通敌叛国的罪臣,有何资格战死沙场?!”
此人一言,如清水注入油锅,朝堂再一次沸腾。
众人纷纷往后看去,只见身穿朱红官袍,头戴乌纱帽,手执象牙笏的文焕之从文臣中出列,直挺挺的跪下,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臣有楼将军通敌密信一封,上盖有北燕慕容氏图腾,请诸位过目。”
密信在朝臣手中传送一轮,朝堂顿时再生风波,议论声沸沸扬扬。
李扶摇稍稍坐直身子,颇有深意的瞥了涂灵簪一眼。
当初涂风起被部将背叛,行军路线被泄,直接导致涂风起战殁,慕容恪乘胜南下,一路打到了长安城外。顿时整个大殷人人自危,纷纷建议割地求和,只有涂灵簪戴孝入殿,坚持恳求李平秋赐兵一战。
先帝李平秋受制于秦宽,自是做不了主。最终,十六岁的涂灵簪立下军令状,收拢涂氏六万残兵一路厮杀,最终雪岭一战大获全胜,成功收复失地,将涂风起的尸首带回长安安葬。
五万残兵战胜慕容恪十万铁骑,涂灵簪一战成名。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初叛国通敌,让大殷险些覆灭的那个人,竟是楼皓!
大局已定,李扶摇收拢起嘴边的那一抹冷笑,给这场内斗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定远侯楼皓,纵女杀人,陷害忠良,其罪可诛,天理不容!来人,给我押进死牢,诛其九族!”
☆、第23章 牢中交易
早朝以楼皓锒铛入狱收尾,楼氏党羽树倒猢狲散,李扶摇在一片乌烟瘴气中散了朝。
李扶摇扶着涂灵簪的手出了金銮殿,即便是隔着衣物,涂灵簪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涂灵簪心中正担忧,却见李扶摇忽的侧首,以袖掩面咳喘起来。涂灵簪心中一紧,忙停住脚步:“扶摇!”
“嘘!不要停,继续走!”李扶摇缓缓移开袖子,嘴角挂着一抹黑红的血迹,压低嗓子不动声色的提醒:“人多眼杂,你要叫我皇上。”
真是关心则乱。
涂灵簪下意识瞥了眼四周,还好朝臣们都在议论楼皓叛国一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她咬唇,借着搀扶的姿势翻手一扣,温热的指腹轻搭在他的脉上。
李扶摇目不斜视,却是轻轻抹了把嘴角,安慰她:“无碍,不过是残毒淤血罢了,吐出来就好了。”
出了正殿,李扶摇坐上撵车,当行走到正雍宫时,李扶摇却突然叫停,吩咐抬步撵的太监道:“你们在这等着,朕去取点东西。”
说罢,他下车朝正雍宫走去。涂灵簪心中疑惑,忙跟了过去,压低嗓音道:“这是去哪?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排清余毒。”
李扶摇关上殿门,脱下冕服,换上一身靛青色的侍卫服,却闭口不答:“文焕之手里的那封密信,是你的人找出来的?”
涂灵簪点头,走上前去帮他把冠冕摘下,用青布带将他的长发束起。
李扶摇转过身,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师姐,我们要赶在秦宽之前见楼皓一面。”
涂灵簪只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牵扯,惊愕道:“莫非秦宽也参与了通敌,所以他要杀人灭口?”
“师姐依旧这般聪慧。”李扶摇笑得狐狸眼都眯成了月牙。
“那封信,是否不该提前暴露?应该先给你看的。”涂灵簪有些懊恼自己冲动了,她应该相信李扶摇的计谋,而不是私自横插一脚。
“别担心师姐,有我呢。”李扶摇整理好衣袍,勾了勾她的小指,笑得跟狐狸似的满足:“秦宽绝对想不到,我把楼皓藏在了哪里。”
……
而几乎同时,丧乐凄婉的秦府内,秦宽怒不可遏的摔了杯子,训斥文焕之:“那封密信谁给你的?”
文焕之不动声色地看了秦宽一眼,硬声硬气地说:“舅舅为何这般在意那封信?”
“放肆!回答我!”
似乎心中早有预料,文焕之惨淡一笑:“莫非当年慕容恪能一路南下打到长安,杀我百姓掳我江山……也有舅舅你的功劳?”
“混账东西!你想要百年望族的秦家因你而亡吗?!”秦宽一拍案几,震得茶壶茶杯乒乓作响,“别忘了,你娘也是姓秦!”
文焕之面色一白,跌坐在椅子上,雷雨前的闷热,让他喘不过气来。半响,他以掌掩面:“舅舅,会害死秦家百余口人的不是我……而是你啊!您已经高居宰辅之位,与王侯乃至天子平起平坐,到底还有何不满?……通敌叛国,陷害忠良,如此不择手段!您到底还想要得到什么啊!”
“你懂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要固守臣道,为主分忧,但你可曾想过:如果那欺占九五至尊之位多年的,并非是大殷名正言顺的帝王呢?!”
“什……什么?”
秦宽冷哼道:“老夫不择手段也好,遗臭万年也罢,不过是为了顺从祖宗之法,以正天下大道!”
“我明白了,您是为了十五年前……”文焕之顿了顿,面色苍白的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您忠的是君,不是国;我忠的是国,不是君。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他失魂落魄地推开门,步履蹒跚的离去了。
屋内,帷幔后的阴影中,一个年轻男子缓缓走了出来。浓烈的阴影在他身上一层一层的褪去,露出那俊美的容颜,和一双冰冷如刀的眸子。
“好一个忠国不忠君!”他说:“秦相,你的这个外甥危险得很啊!”
秦宽胡须一抖,闭上眼颓然道:“主子安心,老臣知道该怎么做。”
男子施悠悠饮了口茶:“楼皓可处理掉了?他可是知道你不少秘密。”
“这……方才派过去的人回信说,楼皓并不在天牢之内。”
男子握紧茶杯,冷哼:“不在?看来我们都被皇上耍了。”
秦宽惶然跪下,“老臣继续找!”
“怕是晚了。”下一刻,男子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砸的粉碎,微怒道:“传我命令,计划有变,即刻点兵!”
秦宽一怔,随即伏低身子颤声应允。
男子好看的十指紧握成拳,力度大到骨节发白。他咬牙冷哼道:“本想让你多活两天……李扶摇,这可是你逼本王的!”
……
软轿内,涂灵簪掀开帘子悄悄往外一瞥,发现竟到了兵部府衙,不禁大惊:“你把楼皓藏在了兵部?兵部不是霍成功的地盘么!你……”
她猛地转过头,然后忽然愣住了。
轿子内的空间十分狭窄,李扶摇俊美的脸就在离她不过一尺的地方,他们并肩而坐,随着轿子的摇摆而衣料摩挲着衣料,肩膀触碰着肩膀,她可以很清楚的对方蓬勃的肌肉,淡淡的体温,以及偶尔扑洒在自己脸上的,燥热的呼吸。
涂灵簪怔怔的望着李扶摇深不见底的眸子,平生第一次生出‘男女有别’的尴尬来。她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丁点,眼神飘忽半响,突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两人无言对视着,气氛有些古怪,但她一时却想不出古怪在何处,只好岔开话题:“你老看着我作甚?”
李扶摇噗嗤轻笑:“我在想,这轿子要是换成红色的就好了。”
涂灵簪也笑了起来:“红轿子是新娘子才坐的。”
“是呀,我忍不住在幻想师姐成为新娘子的那一日。”李扶摇悠悠的撑起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错,狐狸眼都眯成了一弯迷人的月牙:“师姐坐着红轿子来到我身边,我再轻轻把你抱下来,跨过火盆……”
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涂灵簪一时没绕过弯,下意识问道:“我成亲,为何要你抱我下来?长安有这风俗么,姐姐成亲要弟弟抱下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