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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女,我很笨,我听不到,我听不到的。让我回家吧,我想我娘了……”绿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不知她是知道蝶女这差事不好干,还是真的想回家,竟开始苦苦哀求我娘。
“绿萝,你既然已经入围三甲,就可能最后成为蝶女,回家的话休要在说。”我娘立起眉目呵斥她,绿萝吓得眼里转起了泪。
我本有心步绿萝后尘,也演上这么一段故乡明月好,我辈甚思之,避避嫌疑,但经我娘一吓就作罢了,乖乖和凤瑶一起听她下面的话。
不在看绿萝我娘转过头来继续道:“你们成为蝶女后要学习巫歌,苗医,滇药,星象,占卜,地志,术数,记载我们历史的苗绣,还有中土的汉语,我们苗人土地相接的傣族的傣语,彝族的彝语,还有培养感知神意,代神传旨的灵力。”
我的妈呀!怎么没人告诉过我,成为一个小地方的宗教人士要学这么多东西,感觉比读个硕士学位学得还要多。我在心里又咋舌又叹气,想我过去在凤家寨一直感觉古代人生活节奏慢,很闲适呢。这次可好除了汉语和苗药我有些基础,其它都要从头学起,未来十年的日子不是一头扎在这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知识中,就是泡在一串一串阴谋里。难怪蝶女每任十年,这十年已经足够一个人穷其心志,油尽灯枯了。
我咧嘴的时候,凤瑶和绿萝也很晕,两张小脸苦得像能滴下苦水来,大概都没想到需要学这么多东西。
不论我们如何,我娘脸上一直没有表情,只是自顾道:“既然一个月后,以谁能感知神意为对你们的选择标准,那我先开始教你们如果感知神意。”
我娘命侍女关闭了翠筑里的所有门窗,然后退出去。待整个翠筑中只有我们四人时,她开始一句一句教我们巫歌,巫歌是苗族最古老的歌谣,相传是苗人祖先姜央始创世代流传下来的,后来专为祭司,巫师,蝶女在祭祀活动中演唱以唤醒祖先和神明,请祖先神明给蒙昧的子孙以启示和指引。
但祭司,巫师,蝶女因为在神事中所司职责不同,所唱的巫歌也不同。蝶女便是平日专门奉养蝴蝶妈妈和枫香神树,相较于祭祀普通先祖的大祭司和负责占卜驱邪祟避鬼怪的大巫师,地位更加高贵圣洁。所以,所唱的巫歌也更加空灵,幽远。
娘让我们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一句一句感知巫歌。我们三人中属凤瑶的歌声最为动听悦耳,绿萝的则声音则总是显得不够放开软弱无力,而我逊于凤瑶嗓音不及她甜润动人,优于绿萝天不怕地不怕敢于扯开嗓子。
我们就这样学了十几天,待我的歌声有模有样后,我娘每晚就用金星现将凤瑶绿萝和蝶阁中所有侍女都迷昏,将我带至山间那块大石上,教我如何驾驭蝴蝶。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第一轮中能吸引蝴蝶,是因为娘在我那日吃的早饭中掺进了一种无臭无味的浅色粉末,这种粉末是提取百花花粉制成的,能散发一种人类闻不到,蝴蝶却能自百里外便闻到的气味,人吃了这种粉末味道随血液流散到四肢百骸,掐算好时辰味道自然飘送出去,引来蝴蝶。而我们目睹的那场枫香蝶舞的祭祀大典,我娘能引领百蝶起舞,就是因为她的周身都充满了那种味道,手脚每一个动作都能牵引蝴蝶们随她舞动。
她很明白地告诉我,凤瑶能胜出吸引蝴蝶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个秘密本来是蝶女历代秘传,连大祭司和大巫师都不知道,但凭凤瑶胜出就可推断出大巫师宛能也掌握了这个秘密。至于绿萝可能受我们中一人侵淫身上也有了味道才会引来蝴蝶,或是世子那头做的手脚,总之她只是个陪练,完全不足为惧。
而最后一轮所谓听懂神意代神传旨,所要看的也是谁能唱着巫歌吸引来最多的蝴蝶,并可以掌控蝴蝶们的行动。
我娘每夜密授我的便是怎样掌控蝴蝶,这也是最难的一项,而且我学时不能引来蝴蝶加以验证,因为蝴蝶们夜晚飞来就会留恋在树林间不去,清晨被人看见就会令人起疑,而且如果身上的味道不能及时散去,屁股后面跟着很多蝴蝶蝶阁中的人也会看见。
我感觉我们两个就像没有任何把握的赌徒,押上了自己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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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我和我娘又秘密出了蝶阁,此时的蝶阁就算天塌地陷也不会有人醒来逃跑。
“我们要去哪儿?”今夜我们走一条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路,虽然也是上山,但却不是巨石的方向。她走在前面对我的话不置一词,只是偶尔回头看看我是否跟上了。
蹋着月光,我们在山路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片藤萝下,我娘站定辨了下位置,然后伸手在一片藤萝中摸索,随即一扇石门打开了,一条暗道显露出来。
娘牵我进了暗道,这暗道很狭小,只能容一个女人直身行走,稍高些的男人都要弯腰低头才能通过。暗道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开凿出一个小洞用以放置油灯,可见这暗道是常用的。而我娘如此熟悉这条暗道,它往日的通途就不言自明了,我也不在问。
我们又在暗道中行了一会儿,暗道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明一暗,我娘看也不看地沿一路放有油灯的左边一拐,我顿了下又点好奇那条连灯也没有的暗道,拉住她道:“那是通向哪儿的?”
“你不问我们现在走向哪儿?问那儿做什么?”昏暗的暗道里她怔看着我,对她来说,我有时候像个迷多于像她的孩子。
“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我现在想知道那边通向什么地方。”我固执地非要得到答案。
她敛起眸光,声音有些低沉地道:“我们还是不要走那条路的好。”说完就自顾自向前去了,我也明白了那里通向何处。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也解开了我心里另一个疑惑。
早在我刚进到王邸内廷时,我惊叹于它的巧夺天空因地制宜,但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一个只有一个出口几乎全封闭的内廷,一旦敌人从外面打进来,里面的人如何逃跑,是对自己外围的防备太过自信了,还是就打算坐以待毙?
原来当初的设计者想到了这个问题,早已在山体上修建了暗道,看这暗道的规模,完全不够内廷中所有人撤退,看来像这样的暗道内廷山体上应该还很多。我娘想必就是利用些暗道出去看我的,而这些暗道是战时逃跑,闲时偷情,一道多用,真不枉设计者当年的苦心呐!
我们又走了不多时,前方就出现了一堵石壁,我娘回头递了个眼色示意我禁声。她附耳在石壁上,静听了片刻,又扭动了暗道边上一块凸起的石纽,石壁上现出一个小洞射进一缕光,她单眼向内张望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了里面没有人,这才又扭动那个石纽,石壁打开露出一间房间。
和我料想的不差我们进了苗王的寝室,此刻苗王仰躺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榻上,听见石壁移动的声音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一看是我娘脸上的惊色便褪去了。
苗王一点儿戒备都没有的又躺回了榻,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这种时候你怎么来了?”
我娘也不答话直接到了门前把门紧闭好,才走回他身旁,瞧了眼榻旁小桌,蹙起秀眉道:“你怎么又吃这个了?这个是会上瘾的,对身体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处。”
“我于你也未见得有好处,你还不是不肯走,白误了这些年。”苗王说着抓住了我娘的手,眸中情深若海,完全未见紧跟我娘出了暗道的我。
我好似不在他们的世界中般冷眼看着这对整个滇南地位最高贵有苦最难言的鸳鸯。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我娘会那么无情,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注定视所有人为敌的人,一个王者,所以这世界对她来说也遍布敌人,如此她的情只给了一个人,也只够给那一个人。
“说那些干什么。”我娘说着向我招了招手,我走到苗王面前。
“她是谁?凤惜。你怎么带人来了这里?”苗王腾一下从榻上坐起了身,对我一副防备神色。我想如果不是我娘在场,我此时已经血溅五步之内。
我娘看着我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光芒道:“她是新的蝶女。”
“新的蝶女!”苗王重复着这话,眯起眼睛认真地端详着我,片刻后点点头道:“不错,她是和凤瑶一起入围三个女孩之一。但我不能让她成为蝶女。”
“不,她一定要成为蝶女,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我娘一手牵起苗王,一手牵着我。她说那后半句令骨肉团聚的话时脸上竟也不见一丝暖色。
苗王看着我冰容逐渐融化,锐利的目光也柔和起来,向我伸出了一只大手。
我想嫁人……我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他要和父王一样……手大大的,凤瑶的话回荡在我耳边,原来这就是那双凤瑶贪恋的大手,他也向我伸来了!他的怀抱也向我敞开了!晚了多久?十年?还是这只是一个孩子应该欣喜的意外礼物?
那谢谢了?
不必。
我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苗王脸上的热情冷下来,看着我的眼眸变成了同看所有人一样的审视,许久,他对我娘吐出一句:“她很像你,没有一处不像。”
“还是不要像我的好。”我娘仍是那句话,她没有强逼我来个泣泪认父,让三个人都泪光盈盈,这恐怕是世上最冷的血亲相认。
“让她来当蝶女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娘看着苗王等他的回应。
好一会儿后,苗王轻轻摇了摇头:“凤惜,带她走吧,你们走的越远越好。我害了你,不能在害我们的孩子了。”
“我们走了?!我们走凤瑶就会当上蝶女,到那时候你还能震慑凤霄多久?凤瑶自幼丧母,对凤霄这个兄长的话言听计从,现在又加上个宛能,凤霄随时都会做出丧尽人伦忤逆弑父的事。你让我怎么走?”我娘悲戚地冲苗王低声喊着。
“凤惜……”苗王听见忤逆弑父四个字气得连击卧榻,连脸色也灰暗起来。
我娘却未停口仍在径自说着:“如果你不在了,不要说世子不会放过我。这个孩子是什么下场你也清楚,当年和我同选蝶女的女孩子现在……”
“不要说了,凤惜,不要说了……”苗王拍击木榻的大手无力起来,最后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一副五内倍受煎熬的样子。
我娘这次不敢在说,帮他抚着胸口顺气却被狠狠挥开,险些坐在地上。
他手微颤着想要拿榻旁小桌上的一种药粉,我娘赶快将那药粉撒在水中拿给他。
我走到小桌前看了看桌上的粉末,拿手捏了一小撮闻了闻,看着我娘道:“他吃寒食散?”
我娘神色一变瞪着我愣住了。
喝了寒食散稍稍平复了的苗王也看向了我,大手一把把我拉到近前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寒食散?”
“我猜的。”这是实话,我做古籍修复时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对寒食散的记载。早在魏时寒食散就已经出现,到唐代时,孙思邈敬告世人要销毁药方,因为寒食散服後虽能令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但其含有硫磺实际上是一种慢性毒药。我刚出暗道时就闻到了硫磺的味道,在加上魏后服用寒食散之风很盛,便疑心苗王服的是寒食散,这一试果然不错。
娘不让苗王的大手在钳着我,把我拽到了身后解释道:“她和戛垮已经学了两年医,可能是戛垮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