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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再一次表明了还政的意愿后,锦愁便没有在说什么?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不知这竟是我们在乐朝朝堂上真正博弈的开始。
第五章 欲拒还迎(下)
过了月余锦愁果真如言没有在要求我去无衣殿理政,全部政事也都移给了雷拓打理。因为天气渐渐温暖,我每日所做地便是带着宫人整理宫倾时被烧毁的御花园,竟可能按当年花园中的所植花草重新栽种下去,免得误了一年花期。
“娘娘,这树还活着吗?”素竹看着还光秃秃的没有半点儿生机的一株玉兰树问我。
“还活着,经历了那场大火它们居然还活着。”我带着丝讶异,甚至有些恍惚地摸着被大火烧焦了一半如今却更加遒劲的树干,和枝杈上针尖大小的嫩芽惊道。
万没想到这片玉兰花林还好好活着的我,对这些花草愈发珍惜了,一再嘱咐他们松土时要小心,千万不能伤了花根。
看着这些年纪不过十几岁边笑闹边松土施肥的宫女,我仿佛看见了当年穿行在玉兰花林中翠缕,焕雨,还有自己。
刚刚还围成一团的几个宫女,在发出一声惊叫后四散逃开,也打断了我的回忆。
“发现什么了?”看着身后紧抓着我衣角的两个小丫头,我无奈道,心想真是把她们惯坏了,竟然对我连半点儿畏惧都没有。
“不知道,只是个硬硬的东西,她们说是当年死在这里的人?”一个小宫女结结巴巴地回道。
我看看那株树并未比其它树粗壮茂盛,断定树下的不会是死人,便让人过去再挖,不多时素竹捧着一个不大的木盒回来。
“娘娘,您看这是什么?”
我扒了扒上面的土打开了盒盖,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不由一惊,不敢置信地拿起来,那居然是我当年埋下去的许愿锦囊,可它怎么装了盒子里?
我抖着手正要解开它,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娘娘,陛下请您去无衣殿有重要旨意宣布。”章总管捧着我的朝服宣着锦愁的口谕。
我无奈将锦囊放回盒中,嘱咐素竹拿回去后,自己便换了朝服向无衣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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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无衣殿中满朝文武肃穆的神色,我便知可能有大事发生了,走上殿的步子也格外缓慢,待到了殿中正要施礼,就看见章总管开始宣旨。
“皇后凤梧心性明敏,智谋达变,才德兼备,素与朕心意相知,昔患难不离今辅政有功,深合朕意,然夙夜劳瘁朕心不安,赐皇后与朕并坐理政,以慰朕心,以彰后德。”
我抬头呆呆看着座上的锦愁,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宝座加宽了两尺有余,两人并坐也富富有余,而他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脸上露出不由一丝冷笑,对走到我面前示意我接旨的章总管看也不看,伏身道:“臣妾受之有愧,惟愿退居后宫,协理宫内琐事,以渡余生。望陛下恩准。”说完便伏地不起,希望他不要在如此步步紧逼。
可锦愁却一步步从宝座上下来,双手握着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盯着我的眼睛用小到不能再小,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要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我冷冷地看着他,轻轻摇头道:“我不要这些。”
“那你要什么?”
“你能给我自由吗?”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说的,我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说出来。
“为什么你愿意在天阙里鉴证他的残忍,却不愿意在这里看着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创建一个更伟大的国家?”他说着握着我的手力气变得很大,我挣了下只感到手臂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人也无助地被他拉着向上走。
我偏头看着他低声问:“锦愁,你恨我吗?因为我爱上了……”
他突然低声喝断我,“不要说了。”
“你恨我吗?”我固执地再次问他。
终于他转过头来,按着我的肩把我按在了座位上,他由上势下地看着我道:“我恨我自己。”
“那为什么这么对我?”和皇帝并坐?尤其是和一个被传为傻子的皇帝并坐,没有朝臣的阻挠,没有丝毫预示,这无异于昭告天下我在夺权篡位。
可等他不需要我时,我会怎样?
我会连避居后宫安度残生这条退路也没有了,天阙里的他又会怎么想,我为了执掌一隅之权离开他,为了登上帝位视他的痛苦为无物?甚至不惜和他成为敌人?
锦愁啊……我在心中疼痛无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为什么就不能看到我的痛苦呢?还是这是他对我背叛的惩罚?
我呆呆坐在宝座上,在朝臣恭贺礼毕后,礼部侍郎上前禀报,魏周派使节前来巡视,我立时明白了为什么锦愁月余来都没有动静,何以今日突然动作。
他就是要魏周使节看见,他就是要烈山韬知道,我和他并坐在朝堂,他就是要用我刺痛他的敌人,给他以重击。
所有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所有一切包括我全部都是他复仇的棋子。
我突然很想知道,那夜他说他想念我时究竟有几分真,可我始终没有问出口,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究竟会满意什么样的答案。
可不论怎样我都已经再次被锦愁钉在了那个位子上,进退不得,也许出于对锦愁不满,也许是我执拗的脾气。翌日朝会,我下旨加封了沈良为丞相,我知道如果要想阻止锦愁疯狂的仇恨,不让这场仇恨再伤及更多无辜,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正如我同锦愁说得那般,再次回到无衣殿的我,也许就真的不是离开时的凤梧了……
第六章 止战之殇(上)
自那日后,虽然我和锦愁每日都坐在一张龙椅上,在无衣后殿处理朝政时也共处一室,可为了避免和他私下见面,我总是早出晚归尽可能不在晨风宫,同时暗暗打算先搬进已近完工的娉澜宫暂住。
“娘娘,戌时过了,陛下应该睡了。”素竹看着灯火黯淡的晨风宫东殿小心翼翼道。
我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也觉无奈轻轻叹出口气,看来我的心事在宫中简直是人尽皆知。而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然他也不会偏偏和我逆着晚出早归吧!
“这些丫头怎么连个值夜的也没留,都去偷睡了……”和我轻手轻脚走进西殿的素竹见无人值夜忍不住嗔怪起来,我回头看她示意她小声,谁知她自己先咬住了下唇,对我眨着眼指着正前方。
我回头看过去,才发现锦愁竟站在我的梳妆镜前,呆呆看着铜镜。
“陛下,陛下……”我唤了几声锦愁才转过头来,目光带着丝迷茫地看着我。
“亥时了,您该去休息了。”我看着门口道。
他无语却对素竹挥了挥手,我也看向素竹,示意她别走,但她终抵不过锦愁的眼神悄悄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我和锦愁,不知为什么现在每一次和锦愁在一起我都会莫名地紧张起来。这让我常常觉得莫名伤感,因为即使当年面对陌生而又可怕至极的烈山韬,我也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这大概便是两颗心渐渐走远的感觉吧!
“陛下有什么事吗?”我状似无意地走到窗下几案旁,和锦愁隔出很远一段距离。
“你这样每日辛劳迟早会病倒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去无衣殿。”锦愁声音中满是地担忧道。
“如果你怕我辛劳,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无衣殿呢?”放我离开不是更好。
面对我的质问,他的眼神变得无力。
“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我再次下逐客令。
见他无奈地朝门口去,我的一颗心才放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向自己的床走,只想把自己扔进床中忘掉一切快快睡去。
可还没走几步,我便感觉整个人被极快地拉进了一个怀抱,被紧到不能再紧地抱住了,触手可及的丝质睡袍,好闻而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他好瘦啊,似乎十年时光,只是把曾经的美丽少年拉长了,太多伤害病痛让他变得更加瘦削苍白。我的心一痛,想推开他却又怕弄伤孱弱如此的他。
“别推开我凤梧,如果这一刻我不能对你说,我就没有勇气了。”锦愁的声音中有丝几乎扑捉不到的颤抖,这颤抖让我更加无力,只能轻轻摩挲着他的背。
“凤梧,我其实常想如果失去现在的一切,能让我们回到十年前我是否愿意。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答案,因为就像你说的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我已经是乐朝的皇帝,虽然这不是我的初衷,但现在我已经坐在了那张宝座上,你要我怎么办?不管我父母兄弟之死吗?忘了我是怎么被囚禁十年?忘了他如何抢走你?我如何失去所有的一切吗?我不是圣人,我不能让自己不恨他,我可以告诉你,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如何杀了他,羞辱他,告慰我父皇母后皇兄的在天之灵,而且我还要向他证明,让他亲眼看着你还是我的,你爱的人还是我。”锦愁说着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我想推开他,可却被他抱得更紧。
“锦愁,你胜不过他的,你不知道他和他的军卒是何等骁勇善战,你更不知道他有多么残虐嗜杀,为了胜利他会无所不用其极,你怎么可能战胜他?”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放弃和烈山韬为敌,但单单想到当年烈山韬如何对付慕容骏对付苗王,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锦愁抓着我的肩头,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已然变得充血通红地瞪视着我道:“我会战胜他的,只要我们再忍耐几年,不,只要五年,雷拓已经蓄养了一批兵力,只要再多招募些兵勇,勤加操练,凭借着长江天险,地势之利,我会和他决一死战,我相信最后胜利的人一定是我。”
“锦愁,难道当年长皇子没有长江天险吗?六爷没有誓死的决心?还是七爷没有运筹帷幄之能?都有,他们都有的,可他们战胜不了烈山韬,他再这世上就是为战争的。你如此固执下去,你知不知道会让多少江南子弟枉送性命?而且你知不知道一旦战败,烈山会怎样?他会屠城,他会杀掉所见到每一个人。难道你想让这片刚刚平静的土地再造涂炭?就算为了这些劫后馀生的人,为了他们的性命,你放弃吧?亡者已矣,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再见自己的亲人受战火荼毒了……啊……”
我被锦愁猛得甩开,如果不是身后是床,我一定重重地摔在地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从未这样对过我,一贯只有温柔笑容的锦愁竟也会伤害别人。
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红了,红得几乎骇人,俊美的脸变得异常扭曲可怕,他蹲下身再次抓住我道:“凤梧,你为什么不愿意最后胜利的人是我?为什么?他夺走我的一切,他杀了我母后,他让我变得一无所有。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失去一切吗?那我就偏偏要让他也一无所有,让他亲眼看着他的江山变成我的,他的子民百姓对我俯首称臣,还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亲人如何在他面前死去,他爱的女人属于我,然后再慢慢折磨他,让他欲死不能。让这些苦痛如折磨我般,折磨他……”他疯狂地摇着我,疯狂地喊着,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由清醒失去理智,也是第一次听他说出了压抑在真正的想法,可却无法像他头疼疯狂时安抚他,也许我也不愿。
我极力想挣开他,可他的手像铁钳般钳着我的双肩,最后我只能任由他发泄,直到他最后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