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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枫知道,在他的背后,所有的人都说他心狠,对待自己的孩子都能那般毒辣,无情的抹杀!
可那些是他愿意做的吗?普天下之父母,谁愿意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未经人世就埋入地下?
为什么要一次次提起?为什么不能让他的孩儿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安宁些?为什么要让他一次次的回忆起那块还没成形的软骨?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看到我痛不欲生,你就那么痛快了吗
“你。。你们。。有什么理由。。来责怪我。。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他的皇儿,就那样虚无缥缈的没了。
女皇不在宫里,不能赐号设堂,不能进皇家祖祀,无名无份,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那抹游荡在懿烨殿空之上无处皈依的丝缕孤魂。
他甚至,都还没有时间给那缕魂儿取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他甚至。。还没有看清那魂儿尚在腹中就安排好了的性‘别。
他的伤痛,他的为难,他的忍奈,他的委屈,他,能向谁去倾述?
没有如他失掉皇儿的他们,有什么资格在他的人生里,替他的过错来指点山河?
捡起掉在土上沾了土灰的银筷在袖子上擦干,楚千枫蹲在地上,夹起一块被苏子曦打散到地面上的血块和着地面上的灰土一起送进嘴里食不知味的嚼着,眼泪,一颗颗吧嗒吧嗒的落下,摔在地面上,溅起肆意散飞的灰尘花。
“主子!主子您这是在干什么啊!地上的东西不干净,不能吃!不知道吗?”
鹒儿取了熬好的汤药一进帐就看到楚千枫像个路边的乞儿讨食似的蹲在地上捡着血块吞食,急忙放下手中的药袋,打掉楚千枫手中的银筷,拽着楚千枫就往塌上走。
“我不要,放开我!那是烟儿的血,是烟儿从骨脉里割出来的血,我不吃了它,我怎么好起来?我不好起来,我怎么替烟儿治伤,怎么去守护着她平平安安?鹒儿,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胡乱的挣开鹒儿的手臂,楚千枫跌跌撞撞的跪扑向地面上血块,也顾不上去捡筷子,用手抓着血块就往嘴里放,伴随着地面上大小不等的土粒砂石全都塞了进去。
“楚千枫,你给我起来,你是不是疯了?疯得精神错乱头脑不清了!”
听闻楚千枫喊呼的话语,苏子曦怒火充斥的心狠命的一沉。
楚千枫那个家伙,他从第一口吃下血块的时候就发觉了那是女人的血?
他吃女人的血补身,是因为女人的身血里有从他自己身体里遗留下来的药性?
世人皆知,神医楚千枫的骨血千金难求一滴,是世上最好的补亏气本的药血,那。。遗留到女人身体的药血,就算不如楚千枫的药血价值千金百两,也能划上稀罕的药补之方的档次了?
是自己。。错怪楚千枫了?
盯着楚千枫全然不顾土灰砂粒磨破口舌肌肤的往下吞咽着血块,苏子曦猛得从座上站起抓着楚千枫轻飘的身骨拖向床塌,口中懊丧的吼骂。
“对!我就是疯了!我就是头脑不清的。我若是没疯,我怎会亲手堕了腹中的皇儿,我怎会让你们一次又一次的拿皇儿来刺疼我!苏子曦,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当我亲眼看着皇儿流出我的身体,我有多么的想挽回!苏子曦,你为什么要这么坏!为什么一次次的挑起我的伤疤,看到我痛不欲生,你就那么愉悦,那么痛快了吗!”
揪住苏子曦胸前的衣衫使劲拍打晃拽,楚千枫撕里竭底的喊着,发泄着。
苏子曦像是做了错事一般站在楚千枫的面前不躲不让,任由楚千枫打骂,握紧的拳停在身侧,始终没有还手。
鹒儿陪在两位主子身边,想要归劝,心中又想着自家主子难得把心里的郁结道出来一回,不如就由着他,随意他怎样?
营帐里的三个人都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拨不出来,谁都没有看到帐帘轻动,霎时顿在营帐门口处的一道女人身影。
☆、逃了就能躲过你犯下的死罪
“千、千枫,你、你说什么?皇儿是、是你自己打掉的?”
女皇站在帐帘之下,十多日来的胡思乱思在这一刻听到了答案。
不理解,没有办法消化她所听到的内容!
她听到了什么?
楚千枫说孩子,是他亲手打掉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自己的皇儿?
怎么可以那么残忍?自己那皇儿,满了半年了么?
五味尘杂,爱恨不能,想举刀杀人又舍不得动的怜惜滋味,女皇的心理很乱,很复杂!很不平静!很想找人来暴‘削一顿!削得他面目全非,踹成片甲!
“烟儿?”
“皇上?”
听到帐帘处女人咬着舌尖的轻飘浮音,楚千枫和苏子曦同时向帐外望去,蒙然不知言语。鹒儿候在塌前,更是晓得女皇听到了不能听的话语,主子总算有点起‘色的身子又该病回去了。
“回答朕!皇儿,是不是你亲手打掉的?”
迈着沉重的脚步逼近床塌,女皇凰颜冷燥黯寒,隐隐带着一烧就燃的怒气,袖下的指在不知不觉中暗暗发力,仿佛只要楚千枫敢开口回答一个‘是’字,她的指就会毫不犹豫的掐上他的脖子,决不怜惜的扭断。
“烟儿。。我。。我。。”
望着女皇脸上生了杀意的怒气,楚千枫痴痴的松开了拍打着苏子曦的手臂,颓然跌在塌上,吱吱唔唔的逃避着女皇逼视的眼神,身子不停的向塌内攀移,后退,退到再无可退的角落里,浑身抖瑟,受了刺激一般的捂着耳朵,不看,不听,不回答。
“不敢回答朕?为什么不敢回答朕?谁给你的权利杀了朕的皇儿?朕问你谁给你的权利毁了朕的孩子?逃避有用?逃了就能躲过你犯下的死罪?还不给朕跪下!!”
女皇震怒,容颜冷若冰霜,薄唇轻启,声声紧逼。
扯着楚千枫的手臂狠力甩下床塌,楚千枫的脑袋撞在地面上,一颗石子咯在额头的鬓角处,锋利的棱面划过楚千枫吹弹可破的脸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血水,顺着额鬓流过眉梢,流过眼睫,落进楚千枫愣沌的眸子里,漾开粼粼的血色,殇华凄美,绝尘姗姗。
“烟、烟儿,是血,是红色的血,皇儿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红的让人心疼的血,烟儿,你说皇儿在小盒子会不会冷?没人陪他玩他会不会没意思?他一个人孤单了怎么办?他没有东西吃怎么办?”
接二连三的事情击散了楚千枫再也坚强不起来的心智,楚千枫被血水染红了的眸光看到哪里都带着一片鲜红的血色。
那样刺骨的鲜红,刺得楚千枫像是回到了皇胎失落的那一晚,满屋子的血水,满屋子的红衫,所有的地方,都是红色,所有能看得到的东西,都变成了红色。
他好慌,他好乱,他好怕自己的孩儿不能安息,他好担心那个没有成形的小东西在去往地府的黄泉道上,不能一路走好。
皇儿,皇儿你在哪里?让父君送你一程好不好?快点出来,别躲了,父君还得去找你的母皇啊!
混乱的神智颠倒反转,楚千枫脏乱的在地上到处爬着,翻过水盆的底下,揭开食桌的布角,一个个地方挨着寻找,找的很辛苦,很焦急。
女皇站在楚千枫的身后,拧着眉峰抽紧,几次欲伸手扶起疯傻了思量的楚千枫,可转念想到被楚千枫残忍打掉的孩子,终是把手背回身后,视线盯着楚千枫的影子,定定的望着,眸里写满伤蹙。
☆、只要朕还活着,朕就永远都陪着你
“皇上,主子落胎初愈,经不得这般折腾啊。求求皇上开恩,不要怪责主子了。主子。。主子不要小主子,也是为了能赶来救皇上啊!虽然、虽然路上给耽搁了,可是错不在主子啊!主子在天浱雪涯等了皇上三年,跟在皇上身边如今也有五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一点旧情都不念?难道皇上就没想过,失了小主子,最痛苦的人,应该是主子不是吗?”
抱住楚千枫在地上乱爬乱找的身子,鹒儿一边阻止着楚千枫挣脱自己的控制,一边向苏子曦极力的使着眼色,要苏子曦在旁边帮忙劝劝女皇。
耽误赶来马桥的路程,他苏子曦不才是最大的主谋?凭什么现在就主子一人受罪挨折磨着?
“什么意思?”
鹒儿的话,女皇听的不太明白。
楚千枫失胎,和自己有关?哪里有关?
“皇上,楚君的腹胎先天不正,当时皇上被困马桥城,楚君一心想要助皇上破敌,为了防止在路途上出现意外,所以楚君就自行落胎,以求不耽误赶来马桥的时间。但是在经过杜文史的防线时,杜文史被暄昭设计围困,是子曦私自做主帮助杜文史解除危险,结果。。”
苏子曦没有再往下讲下去,因为女皇已经用行动止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语。
“泠绾,去找言医士!再把古臻海给朕拎来!”
抱起在鹒儿臂弯里弄得浑身脏土,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楚千枫,女皇朝着一直站在帐外没有进帐的泠绾吩咐道。
“是,皇上。”
泠绾领了皇命退去,女皇抱着楚千枫乱挣的身子坐在塌上安抚了约有半个时辰,楚千枫失常的神智才稍会平静了点。
“乖,在塌上躺一会,朕给你换衣服,好不好?”
等到楚千枫动荡的情绪安宁了,女皇搂着楚千枫的腰把他放到塌上躺好,命鹒儿取出备换的衣衫和漱口的湿水,女皇自己就在塌边陪着,商量着。
“不!”
额鬓上的血迹已然被女皇擦干,破了皮肉的伤口划过额头至眼眉,只差一点就伤到眼眸。
楚千枫望着女皇拿着湿帕给自己擦脸的手,摇摇头。
“为什么?朕可不喜脏乎乎的美男子喔。”
瞅眼塌上男子脸上的伤,女皇沉声叹了口气。
这疤痕,如果不快点缝合,就得破相了。
一想到塌上男子无辜遭受的这些罪祸都是因由自己统帅不力造成的,女皇就越发的愧疚起来。
“不想烟儿走。”
扯着女皇干净的手袖紧紧攥在指间,楚千枫眼神惶惑,不安的咬着唇瓣,说的很小声。
“唉。。”
再次长长的叹息呼出胸口,女皇烦闷的看眼被楚千枫握出五个黑印子的手袖,抚摸着男人瘦纤的脸颊说道:“朕不走,只要朕还活着,朕就永远都陪着你。”
马桥守城惊险的打下了,女皇对自己当初轻易许诺的五年阳寿换得前生的宿世姻缘之举虽不后悔,却多少觉得有些莽撞了。
诗晗烟的凰君在位期只有十年,昏昏噩噩的,快要过去四年了。如果老天再收走五年,那剩下的,还会有多少?
说得好听点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天地变化那么短暂的一瞬间。
你认为它遥远,它就偏近的出现在你的眼前。
关于生命,总是无常的令人跌破眼镜,冲破人类难以承受的底线,挑战人心之间一次次的破月重圆,苦海无边。
女皇并不想去责怪什么,也不想去抱怨什么,就如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里说的那样,即来之,则安之,到了该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会随缘淡之。如果需要记忆里的忘却,她亦会配合着命运,把所有能够记住的忧伤快乐,全都如履弃之,日后再也不去想起。
“烟儿。。我好疼。。”
塌上的男子拽着女皇的手袖轻晃,像只受‘袭严重的小宠,颤着水灵水灵的眼神望向女皇,指着胸口的地方,喏喏的很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