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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虽然目前因为火器营的组建,对胤礽颇为客气,但是,他心里唯有父皇,一旦有变,不会站在自己一边。尚之隆身为镶黄旗的内大臣,如能让尚之隆对自己多出一份心思,那就如同铜墙铁壁挣出了裂缝,徐徐图之,到时还能不撕碎佟氏一族?
虽说佟家人是父皇的母家,自己身上也有佟家人的血。可胤礽永远不会忘记,佟家人是如何支持胤禔陷害、打落自己,又是如何哄抬胤禩争储,结果又是佟家的隆科多把胤禛推上了皇位。在这一连串的皇子夺嫡中,自始自终到处都有佟家人在上窜下跳,胤礽怎么可能对他们有好感?只会提早防范,不可掉以轻心。
“姑母,堂弟的王妃不定下,我也娶不上媳妇了,恳请您一并成全了吧?”胤礽躬身拱手,谦逊有礼。
公主连忙起身,虚晃一扶,连称“不敢当”。
以往在公主眼里,胤礽就是荷塘中央卓然独立的清荷,只可远观。此时,公主对胤礽不由生出亲近之感,再想到嫤瑜,眼角竟是有些温润,“太子,我那外孙女可不及你的表妹乖巧,你倒是看上她什么了?”
胤礽轻叹一气,真切地说了声,“只怕她还瞧不上我呢?”
到了这一步,皇帝已经腾不出心思去深究隐藏的蛛网交结。眼看着公主与儿子都碰撞出了热度,自己再不趁热打铁,可就晚了。当下,为一锤定音,皇帝还加重了砝码。
“长姐,咱就此说定了吧!太子娶石文炳的女儿,富尔祜伦娶长泰的女儿,至于崇业,两位姐姐家都有了喜事,不能落下他,升他一等侍卫,御前行走,朕会照顾他的。”
外孙娶一等公的女儿,外孙女要当太子妃,就连儿子尚崇业也从四品职位升到三品。瞬时,公主觉得这势头好到登峰造极,有些难以承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口说无凭,为表示诚意,皇帝当即就走到御案前,招呼胤礽磨墨,自己则提笔在皇祖母留下的懿旨上写下把长泰女儿指婚富尔祜伦,随后又写下晋升尚崇业的旨意。至于太子妃的颁旨,非同小可,需公主保密,礼部、钦天监等部需要时间筹措、选日子,但人选肯定是就此敲定。
胤礽送姑母出春晖堂去往皇祖母处,这时,外面的世界已笼入黑暗,但胤礽却是心花怒放,说不出来的敞亮。公主却好似踩在云端,脚步有些不稳,胤礽几次出手帮扶。公主几次确认身边的人就是太子后,忍不住喜极而泣,自己与尚之隆谨慎、忍辱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照耀他们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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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二年的上元节,福州将军府的花园里应时应景挂上了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双鱼的、莲花的,一盏盏形态别致。绘山水,描花鸟,一面面绚丽多彩。
嫤瑜一身珍珠红“遍地绣球”纹长袍,明亮但不鲜艳灼目,既柔和又喜庆,庆征则是宝蓝色万字菊花杂宝纹长袍在身。兄妹俩走走停停,欣赏着庆征定制回来的这些花灯。
“如何,三哥的眼光不错吧?随便你拿哪一盏,都是百里挑一的。”
原是福州府知府得知将军石文炳今年的春节有家眷相陪,特地在上元节这天包下位于繁华路段的万福楼,石文炳一家为主客,福州有头有脸的权贵及家眷也都受邀前来,大家一同欢度佳节。届时,男人们二楼把酒言欢,女眷们在三楼可一面饮宴,一面居高临下俯看外头街市上的灯展及舞狮等各种表演。
不方便提着花灯在街上四处观赏,但好歹也能透过窗户过一把瘾,嫤瑜已是非常期待。另外知府夫人还特意差人过来说明,姑娘们可提着自己喜爱的花灯同去,多添些热闹的气氛。
这不,嫤瑜正一盏盏看着准备挑选呢!别说,庆征的眼光确是别具一格,每盏灯都有其别出心裁的特点,街面上还真见不上。走了一圈,嫤瑜都觉着好看,一时不好抉择,便打算干脆闭眼随意一指,指上哪盏就提哪盏。
嫤瑜闭上眼,庆征拉着她原地转上三圈,这才撒开手让嫤瑜指灯。嫤瑜扶着前额,脑子有些晕眩,身子也是略微晃动不稳。手臂抬起,左右晃悠两下,定住,食指伸出,指尖指定方向。
一旁传来庆征的笑声,“确定吗?改不改?再给你一次机会。”
嫤瑜可不愿再被转圈,坚定不移,“不改,指上哪一盏我都喜欢。”
随着庆征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嫤瑜睁开了双眼,却见自己指向的方向,没有灯,而是一个人,却是好长时间都没见过面的修茂舅舅。
“怎么办?你要把舅舅提着去赴宴吗?估计你们那一堆女眷都会热闹翻了。”庆征捂着肚子,直觉着自己要笑抽气了。
嫤瑜不理会笑抽的庆征,两步上前,笑盈盈地看着负手站立的舅舅。
“别听庆征瞎说,谁说指上舅舅就会空手而去,舅舅给你带礼物了。”修茂说完,从身后拎出一盏玲珑剔透的绣球花灯。
嫤瑜睁大双眸,不敢相信。接过绣球花灯,细看每一面精心绘制的梅花图,含苞待放的,竞相开放的,一枝独秀的,傲立霜雪的等等,一枝枝风姿绰约、清丽妍妍。
嫤瑜立刻向修茂施礼致谢,随即举高花灯,连连惊叹:“太美了!舅舅,你对我真好!”
庆征注意到尚氏走了过来,三两步去到尚氏身侧,嘟囔道:“额涅,你瞧瞧,合着我白忙活了半天,小妹眼里就只有修茂舅舅。”
尚氏看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修茂,再看向喜笑颜开的女儿,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也不知公主额涅向皇上请旨指婚的事情是个什么情形,送来的回复模棱两可,只说是好消息,等着圣旨便是。
富尔祜伦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打小的王爷身份,不免有些骄纵。虽说是亲外甥,可嫤瑜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富尔祜伦对男女之情还未开窍,怕是等着女儿谦让,哪会儿主动反过来疼人。
修茂一表人才,对女儿又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若是······摇摇头,尚氏打住自己的一闪念,看自己,想哪儿去了。
侧身抹平庆征肩头的褶皱,尚氏轻声道:“多帮额涅疼小妹,往后小妹出嫁了,你想疼她也疼不上了。”
“是,”庆征恭顺地应着,须臾,又冒出一句,“额涅,弄了这么多花灯给小妹,阿玛不会又念叨我不务正业了吧?”
尚氏笑着瞅了他一眼,“会,你就等着你阿玛收拾你吧!”
顿时,庆征一脸苦瓜相,双手已不自禁挪上两腚,提前护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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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宴结束,兄妹俩随石文炳夫妇从万福楼回来时,都已快到晚上亥时了。嫤瑜手里还提着让她爱不释手的绣球花灯,兄妹俩进院时,还讨论着万福楼上看到的绚丽灯海,还有热闹的精彩舞狮。
修茂风尘仆仆赶来,石文炳等人去赴宴后,他留在府中打算早些休息。可当石文炳等人回府时,不只修茂大堂中坐着,还多出了另一人,正是庆征兄妹的亲舅舅尚崇业。
倒是听说了尚崇业晋升一等侍卫,可大过年的不在家陪父母妻儿,居然跑来了福州,着实让大家诧异不解。尚氏刚想逮住弟弟问问京里的情形,尚崇业却是抬手打住,人家可是奉旨来办差的,先说正事,再聊家常。
待石文炳换过一身官服带领家人面朝京师方向下跪后,尚崇业朗声宣旨。大意为石文炳自任福州将军以来,克尽厥职,整治有方,四民阅服,特晋升一等伯爵,赐蟒袍一袭,马鞍两付,赏银千两。接下来尚氏也随着夫君的晋升,接受一等伯爵夫人的诰命书,获赏二匹锦缎,赏银六百两。
忽地,尚崇业停住,换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俯首躬身的嫤瑜。随后,大家就听得尚崇业昂然自若地念出指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太子妃的旨意,并赐锦缎二匹,赏金一百两。
表彰石文炳恪尽职守尚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众人也都是欢喜在心。可嫤瑜被指为太子妃完全出乎意料,霎时,厅堂里安静无声,除了尚崇业,跪满一地的在场人等全都目定口呆,一动不动。
“姐夫,领旨谢恩啊,瞧你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吓着了?还是高兴坏了?”尚崇业收起念圣旨时的一本正经,笑呵呵地催促石文炳。
一家人叩首谢恩后,石文炳抖索着双手接过圣旨,没有一丝高兴,只有震惊。沉默片刻,石文炳出声让尚氏、庆征招呼尚崇业,手里捧着圣旨恭敬地走出大厅。步向书房的路上,石文炳紧紧扣住手里的圣旨,手背青筋暴露,愠怒腾升,圣旨的玉质轴柄差点就被捏断。
嫤瑜起身时,神情萎顿,如同石文炳一般,毫无喜色。尚崇业去到她跟前,觉得外甥女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他手里多出一个锦盒,递给嫤瑜后,小声说道:“太子殿下知道是我前来宣旨,便托我把这个给你。小嫤,殿下似乎对你很有意思呢!”
嫤瑜抱着手里的锦盒,直觉抱着一个烫手的火炉,想撒开手,却又不能。蔫蔫然谢过舅舅后,嫤瑜称自己累了,与额涅打过招呼,便出了大厅。
修茂的震撼同样不亚于石文炳,他也早知道石文炳希望嫤瑜嫁给富尔祜伦,他一度很难过,因为他觉着富尔祜伦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如今居然是太子,修茂愈发失落,甚至怨恨,姐夫那么努力地避开,为什么还是没有改变?
抬眼看见嫤瑜精神不对劲,就连爱不释手的绣球花灯都忘了拿。修茂拎上花灯,赶紧追了出去。
剩下的尚氏与庆征回味过来,目光一同转向尚崇业。尚氏把尚崇业叫到身旁,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个不停,直忙得尚崇业解释个没完。
嫤瑜深一脚浅一脚拐进游廊,修茂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可神思恍惚的嫤瑜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眼看着到了分割前后院的月亮门,修茂不能再跟下去了,这才出声叫住嫤瑜。
借助手里的花灯,修茂居然看到回身看向他的嫤瑜泪光盈盈,心一下子就如同被割了一刀,格外地疼。顾不上多想,就如同嫤瑜还是抱住自己的小姑娘,修茂的指尖拂向嫤瑜的脸,帮她拭去泪水。
“小嫤,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说与舅舅,别憋在心里。”
没有人关注还好,默默流过泪,第二天起来,至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偏偏在这当口,修茂出现,一如既往地关心她,嫤瑜的泪却是止也止不住了。
“舅舅,那时侯救我的人就是太子,对不对?”
修茂擦泪的指尖顿了顿,随即又轻柔的抹去嫤瑜新滑落的泪珠,“乖,别哭了,再哭,舅舅只好撩起衣袍才能堵住你的眼泪了。”
说着,修茂还真作势要掀起衣袍。嫤瑜破涕而笑,拦住他的胳膊,顺便把心爱的花灯抢了过来。
泪中带笑,嫤瑜嚅嗫着:“舅舅,那个太子怪怪的,像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可怎么好?”
修茂瞥过一眼嫤瑜抱着的锦盒,闪过一丝冷冽,“踩着成堆尸骨抓权夺位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话出口后发觉自己的失言,修茂立刻换上温和语气劝解道:“你今天也玩累了,回屋后,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向修茂道过晚安后,嫤瑜跨进月亮门,修茂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小嫤,听舅舅的,不要胡思乱想。回头,你想知道什么,舅舅回京替你打听,总会让你踏踏实实的。”
回过头,嫤瑜抬了抬花灯,微笑道:“我听舅舅的,谢谢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