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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大房和四房底子丰厚,三老爷又极有气性,已在南边置了不薄的产业,几个人一商量,便将贺家在京里的几处产业划到了二房名下。
这么清清楚楚的划开,倒叫二老爷有些惭愧惆怅,虽说都是亲兄弟,住在一处和分居的差别却不小。贺文涛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平时靠着大老爷帮衬,又凭着贺文湛的名气混到文人的圈子里去,在贺府做他的富贵闲人,这一分开,兄弟间到底生了隔阂,往后如何还不好说。
不过二夫人可不在乎这些,一摞摞的账本送到跟前,简直喜得她手舞足蹈。以前她虽有老夫人疼爱,但有能干的大夫人压着,总是束手束脚不自在,这回由自己管起家业田产,只觉前途陡然光明起来。
出了贺府,老太爷等闲也不会过问内事了,二夫人当即解了贺瑾瑜的禁足,允她等风头过去便自由出入。
见着了如花似玉的女儿,二夫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贺瑾瑜的婚事还没定呢!之前她是贺府的千金,仗着贺知秋和贺文瀚的身份,寻常跟着大夫人出去拜访会客,也算有点地位身家,如今脱离了贺府,似乎不再那么便宜了?
不过这么点问题进不到二夫人心里去,依旧高高兴兴的清点家产去了。
贺府里因为老夫人病着,老太爷的身子骨也欠佳,加之二房搬出去后院子要清理,倒是一团忙碌。
秦氏在婆母跟前伺候了半晌,回到兰陵院的时候也有些累了,就歪在芭蕉下乘凉。
贺文湛去了衙署,这会儿院里就她和琳琅娘儿两个。琳琅在最初的感慨过后,这会儿也高兴起来,猫儿一样贴在秦氏身边,絮絮的问着,“老夫人的病还没好么?我瞧庆远堂里满满的都是汤药味儿,怎么不见半点起色?”
“她那是心病,哪是汤药能治好的。”秦氏难得的说起闲话,“昨儿听了件事情,倒是好笑得很。二房提出分家时把老夫人气得不轻,可前儿你二伯母往庆远堂走了一趟,你猜怎么着?老太太竟拿了好些体己给她,说是贴补家用。”
“老太爷不是已经划了好些田产过去么,还需要贴补?”
“你二伯母嘴皮子厉害,这些年哄得老夫人高兴,前儿也不知道是灌了什么*汤,老夫人便乐呵呵的给了。结果昨天回过味儿来,又心疼得不行,这不病势又沉重了。”
琳琅听了噗嗤一笑,觉得这对姑侄可真是有趣。
秦氏拿这当个笑话说了,笑过之后便也不再提。她倒是不在乎什么田产体己,说起身家来,整个贺府里最有钱的女眷恐怕就是她了。
江南富庶天下皆知,秦家在江南延绵数代,几任高官下来,到了琳琅外祖头上,掌管着一方政事,加上数代积累,富贵权势逼人。秦氏陪嫁的田产铺子若换成银钱,可比大夫人丰厚得多了,不过是没有侯门出身尊贵,背后势力也不似大夫人那般盘根错节罢了。
娘儿两个在芭蕉下消磨了整个后晌,琳琅先前从书馆借来的书都已看完,次日同大夫人说了一声,便在杨妈妈和锦绣的陪同下往书馆去了。
赶着约定好的时辰到了朱雀街上的纸笔铺子,果然裴明溪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锦绣进去请她,裴明溪当即带着随身丫鬟走出来,上了琳琅的马车。
今日之事,去书馆只是其次,更重要的却是为了南山书院的品画会。这品画所用的画作全是出自南山书院的学子之手,每季品玩一次,京城男女老少但凡有兴致,皆可去观玩。琳琅为着这个已经打点好一阵子了,今儿出门,既兴奋又期待。
到了丽正书馆寻摸了些有趣的书,琳琅也顾不得借了,叫锦绣逐一记在纸上,安排人去书肆采买,连同裴明溪的那份也一起办了,她们两个出了书馆,直奔南山书院去了。
书院为了让学子们安心读书,寻常不许闲人进去,这品画会自然没办法用书院现成的场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南山书院里多的事贵门富户的公子哥儿,书画之道又是至高的雅事,早就有人出了银子,在书院附近选好地方,建了个品画苑。
二三十间屋子连成半月形状,中间不并不隔断,只以精心雕刻的柱梁支撑,外围是实打实的墙壁,里侧却是精雕细镂的门板窗扇。这门板窗扇也有讲究,门板上镂刻的是历代有名的画作故事,窗扇能灵活拆卸,上面镂刻的却是历年来南山书院众学子的画作,每年一换。
月牙围着中间一湾水塘,里面莲花清濯,红鱼嬉戏,点缀着几处水榭楼台,水对面千万竿翠竹掩映,清幽宜人。
这会儿品画苑里早已观客云集,因是个不限男女的雅事,有不少女儿家慕名乘车前来,外面宝马雕车排着长队,走过其间,香风阵阵。也是为此,渐渐养出了品画定情的风气,一则姑娘们看上画作,与作画之人看对了眼或许能成就良缘,再则有胆大率性的儿郎或是姑娘在这柳原水畔露个风姿,也许就能定下一颗芳心。
琳琅虽不是来品画定情的,却也极爱这样的热闹,瞧着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心头便暖融融的。
她和裴明溪携手往里走,倒也碰见了几个熟人。有跟裴明岚相熟的,难免要询问一句裴明岚为何没来——她是极爱凑这种热闹的。裴明溪便会回答道:“姐姐这些天卧病在家呢。”
裴明岚在碧纹湖畔骑马的时候摔伤了腿,要在家里静养两个月,这是琳琅今儿才从裴明溪口中得知的。想起自己险些溺毙在水里,再想想那蹊跷的出事地点,琳琅用手指头都能猜到这是谁的杰作。
她也没觉得意外,是裴明岚无端招惹她在先,险些害了她的性命,以徐湘的性子,没要她半条小命算是好的了。
两个人往里走去,水塘边站了不少丽人,书院的学子们则多在窗边临水站着。隔着一湾水塘展示自身风姿,尽观佳人窈窕,是少年人独有的心思,羞涩隐秘而懵懂甜美。
琳琅目光迅速扫过,一眼就瞧见了徐朗。他生得高挑修长,加上军中历练出的那份气势,任何时候都是鹤立鸡群。几乎是在同时,徐朗也瞧见了她,他同身旁的少年说了几句,便往琳琅走过来。
☆、第25章 僻巷生变
琳琅自上次一别,也是许久没见徐朗了。这等场合下无需避讳,她便将裴明溪介绍给他,补充道:“明溪是我的好朋友!”
徐朗虽瞧不上裴明岚,但琳琅与裴明溪交好,他也没什么成见。不过他在外人面前的性子偏于冷肃,因此对裴明溪的态度也只寥寥。琳琅又问道:“徐二哥,拜托你的事都办好了么?”
“跟我来瞧瞧。”徐朗带着她和裴明溪往里走,画厅这会儿还未开门,他绕到侧面去,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入内便是阔朗宽敞的画厅。上百幅画作沿墙挂着,装裱十分精心,往里走了二三十步,琳琅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画作。这位置还算显眼,况旁边摆着几盆苍翠的矮松,与画面上的秋山景色相应。
琳琅当即将徐朗重重谢了几句,徐朗便道:“满意了?”
琳琅使劲点头,转眼看裴明溪,就见她眼中盈满笑意,是极少露出的自信满满。琳琅为她感到高兴,扭头见徐朗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两人相处多年也算有些默契,她当即道:“前儿三伯回来,送了我一把古扇……”
徐朗意料之外的打断了她,“扇子我已经很多了。”琳琅一时没明白过来,就见他躬身,贴在她耳边道:“妹妹不如绣个香囊给我,就用上次晾的优昙花?”
这是几个意思?琳琅瞬时就懵了。
扭头看了裴明溪一眼,那位已经犯了画痴,站在一副画前看呆了。琳琅再看徐朗,他微微躬着身子,脸上一本正经,仿佛在说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可是送荷包……且不说琳琅早已活了一世,就算她是个真正的十岁小姑娘,也知道那是什么寓意。
她当即拒绝,“我针线差,做不来这些东西的。”
“那……”徐朗瞅一眼满墙的画作,有些惋惜的语气,“下回品画会,恐怕我不能来了。”
他威胁的意思如此明显,琳琅倒被他气笑了。要说徐朗幼稚吧,他大多数时候行事端重老练,比贺卫玠差不了多少,可要说他老成持重吧,如今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哄骗小姑娘给他做香囊,还语带威胁?
琳琅输在十岁小姑娘的身份上,心里迅速的权衡着。她想帮裴明溪步入画院,或者退而求其次,以画谋生,这南山书院的品画会是最佳的时机,而能在这里插得上手,又能放心让她托付的,除了徐朗还真是没有旁人。
这么一想,琳琅当即答应了,“徐二哥不嫌粗笨就是了。”
“哪里,六妹妹总不会比湘儿做的差。”
琳琅便笑道:“这话我告诉徐姐姐,看她不找你拼命。”徐湘在女工一道全无天赋,虽然学过两三年却没有半点进益,虽说她不在乎女工,但徐朗拿这件事嘲笑她的时候,总能点燃她的怒火。
徐朗笑了笑道:“带你的朋友走吧,待会就要开始了。”
三个人依旧从偏门退出去,没一会儿品画会开始,众人便入画厅观赏。这里挂出来的画作都是出自书院的学子,男女作画毕竟不同,裴明溪那一幅秋山图挂出来,与周围画作迥然有别。
其实比起有名师指点的这些学子来,裴明溪的画艺算不上出彩,不过她对此道独具天赋,那幅画技艺未必出彩,胜在意境,丝毫不逊色。前来赏画的男女慢慢品玩,看到秋山图时难免诧异,纷纷议论为何会有女子的画作在这里,继而打听这画作的主人,却无人知晓。
这等奇事自然引起众人注意,就连今年画赛的魁首钱淮安和魏宗渊都在那里驻足,评点一番。画上没有明显的落款,只有角落里一朵嫣红梅花或可当作标记,叫人好奇。
这品画会不似画赛非要分出个等次,众人评赏一番也就完了。裴明溪的画作出现在这里,虽算不上轰动,却也叫人牢牢记住了那朵梅花,和画里蕴藏的天然清丽风骨。
这效果让琳琅很满意。裴明溪才十二岁,后面的路还远着呢,一步步来就是了。裴明溪身份尴尬,如今的成就全靠自学磨练,想要成大器,终究还得找个好的师父指点。这件事,裴御史是指望不上了。
品画会结束时天色尚早,琳琅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想多玩一玩。
京城外名山胜水不少,比如去书院两三里就有一处出名的瀑布,不过这回她出门时身边只有杨妈妈和锦绣陪同,没有贺文湛或是贺卫玠带着,她自然不敢往那里乱跑。
两个人乘了马车依旧回城,却不回府,而是往丹棱巷去了。
那地方书肆多,又有各色奇巧的玩意儿,常去常新,琳琅出门时但凡有了空闲,总爱往那里去逛逛,选些时新有趣的东西。
进了宜秋门行过熙攘的长街,京城内道路四通八达,往丹棱巷的主路七弯八绕,想省时间还是得从那些僻静的民居小巷里抄近路。琳琅自然是不愿白费功夫的,况且因今日出城的人不少,主路上车马时而堵塞,她和裴明溪一拍即合,当即抄了近路。
京城里寸土寸金,街道两旁的建筑多是开阔宽敞,到了民居的小巷里,就是惜土如金了。朱门矮墙次第相连,这一带的房屋多是青砖砌就的两层阁楼,不乏匠人能干主家有钱,盖成三层的。
房屋一高,就显得丈宽的小巷愈发狭窄。马车轱辘碾过生了青苔的石板,琳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