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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华问道,“怎么要旧衣裳?是谁家要做百家衣么?”
玉泉忙道,“不是的,是太太看着雪下得太大,恐怕外面要冻坏人,让我们大奶奶准备些厚衣裳和粥饭送到烤火处,可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弄得到这许多厚衣裳,送新的也不合适,我们奶奶就差我们到各房问问,看有没有不穿的旧冬衣,捐出来也是功德。”
温华点点头,“你稍等,我叫人去找找。”说着,叫人去把颜恕不穿的旧衣裳找出来,挑着厚实的包了三四件,交给玉泉,道,“六爷今儿险些没冻着,我这会儿走不开,跟你们奶奶说,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只管来跟我说。雁竹,代我送送玉泉。”
颜恕躺在床上,神情倦怠慵懒,温华给他端了碗热豆浆,他几口喝下去,叹道,“尚慈局在京城倒也做了几件事,就是不知道在各州府能不能也令行禁止,若是都能像京城这般,天下太平不远矣……”
温华撇撇嘴,“又酸了不是?好名儿都让朝廷担去了,朝廷才出了多少银子?”
“这你就不懂了,”颜恕把空碗递给她,“‘皇恩浩荡天下太平’,甭管谁出的银子谁出的力,总要有人去做,也总有人愿意去做。”
晚上请安过后,大太太留下颜恕,抓着他又训了一顿。
颜恕正防着二太太,听了便有些不高兴,其实他要是冷静些,顺着大太太讲几句软和话,哪怕只是面上情,大太太心里也能舒服些,可他和大太太之间并不似寻常母子,他心里别扭,脸上就带了出来,大太太见了更是不愉,“你是小辈,读了这么些年的书,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一会儿就去给你二婶婶赔个不是!”
颜恕面色微冷,“太太,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说罢,深施一礼,退了出去。
大太太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更为恼火,把茶盏一推,“这个逆子——”
易婆子进来回话,却瞧见自家主子气成这样,再想想刚才六爷出去时的模样,心里不由叫苦,然而她到底是在大太太跟前伺候了多少年的,灵机一动,“太太,六爷面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病?是存心气我还差不多!”
颜恕回到住处,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地踱着步子,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和温华说了。
温华无语了,她很想问问,大太太是亲妈么?
长长叹了口气,抱紧了他的腰,“别气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温华一早起来,雪还没有停,院子里的积雪竟有半尺厚。
颜恕嘱咐她,“下雪路滑,你请安提前早去一会儿,路上慢慢儿的,别滑倒了。”
温华应下,替他拢了拢领子,系好披风,带上风帽,又往他怀里和袖筒里塞了两个手炉。
颜恕要把手炉拿出来,“父亲一向不喜兄弟们用这个,还是收起来吧,这会儿下着雪也不算太冷,再说了又不骑马,忍一忍吧。”
温华拉住他,“雪还下着呢,风又大,一动不动坐在车里没准儿更冷呢,仔细冻坏了,等什么时候接到了老爷再把它收起来,不让人见着不就行了?”
送走了颜恕,温华略微吃了几口,换了大衣裳,就出门了。
她今天外罩了一件粉绿色的夹棉披风,配了同色的观音兜,里面藕荷色绣腊梅的长袖夹棉褙子,褙子腰部微微收敛,鸭壳青的马面裙上只绣了两只雀儿,脚底一双与裙子同色的高帮皮靴,靴面上各点了一朵琉璃珠花,俏皮可爱。
颜恕他们兄弟几个要跟着二老爷和三老爷一起出城去迎大老爷——三老爷是昨天到的,知道兄长今天回来,立刻就拉着二老爷决定了今天的行程——府里的女眷们只需在家里等着,可是因为这场大雪,大老爷说不定会被堵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到家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儿。
大太太明显心不在焉,温华一如既往的跟随大嫂和二嫂,直到二太太和三太太领着女儿们来到,一群女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太太扶了扶额角,对儿媳和侄女们说道,“都回去吧,老爷到的时候再去叫你们,甭在这儿熬着了。”
又对两位妯娌道,“里屋暖和,咱们去里边儿坐着吧。”
温华巴不得赶紧离开,二太太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直接给她没脸,但那一句句的话里话外总是让人听了不舒服,温华心里的小人已经把二太太打了好几顿了,听到大太太的吩咐,忙跟在嫂嫂们后面退了出来。
第229章 风雪燕归来
直到下午日头偏西;仍未传来大老爷一行人的消息;温华不由担心颜恕他们是不是被大雪困在哪里,便打算去大奶奶那儿问一问,刚裹上披风;颜恕就回来了。
温华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老爷到哪儿了?”握了握他冻得冰凉的手;忙叫人去打些热水来。
颜恕解下潮乎乎的披风和风帽,连同手炉一起扔在一边;见他衣裳膝盖以下都湿了;温华忙把放在熏炉上烘热了的棉裤和鞋拿来。
颜恕道,“不用着急;老爷已经到了。”
温华一愣,“老爷到了?太太派出去的人你们遇见没?”
“遇见了,只是老爷乏了,雪又大,就不叫惊动大家,让小辈们先不用去中院,等晚上全家一起吃饭。”
温华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弯腰蹲下为他脱掉浸湿的鞋袜,“一大家子一早就在太太那边儿等着迎你们呢,太太不耐烦人多,就让我们先散了。我看那大雪总也不停,正寻思着你们别是耽搁在路上了。”
颜恕换了衣裳棉鞋,热烫烫的温度让他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把脸,接过姜茶几口喝了下去,靠着炕桌道,“刚进城时大哥就让我先回来禀报,可老爷说不必兴师动众。我瞧老爷气色不太好,仿佛是受了寒,恐怕也没什么精神应酬人。”
“请大夫了没?”
“已经请了。还有吃的没?中午就啃了两个素馅儿烧饼,这会儿肚子里空空的。”
“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吃晚饭了,给你冲碗炒粉,放点儿椒盐芝麻,行不行?”
颜恕鼻尖红红的,“那个喝着腻,晚上人多闹得慌,也吃不爽快,还是先来点儿热腾腾的面条最实在,炖的羊汤还有没?”
温华笑嗔了他一眼,看看外头的天色,道,“得,你今儿辛苦了,要不先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颜恕一笑,轻声道,“你陪我?”
温华失笑,白了他一眼,“那谁给你弄吃的去?”
“没有你盯着她们就不会做饭了?来来,给我暖暖——”两条胳膊钳子似的箍着她往炕上一歪,掀起被子把两人裹作一团。
温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气喘吁吁地拍了他一把,扶着头上的发钗隔着门帘子吩咐人去准备热汤面,不意又被他拽了回去,双手双脚把她缠得紧紧的。
她挣扎着,“先说好,就躺一会儿?”
“嗯嗯,别动,你身上暖和,今儿可冻坏我了……”
温华本以为他会趁机揩油,没想到竟真的老老实实抱着她睡了两刻钟,醒来后囫囵吃了两大碗面条才停了嘴。
桌上的碗盘都撤了下去,一人一杯热茶捧在手里。
亮晶晶的汗珠挂在额头,颜恕裹着被子往后一靠,就眯起了眼睛。
食物的香气,清冽的茶香,最是让人放松。
“今儿晚上人多,老爷一路疲乏,身体有些不适,估计不会耽搁太久,要是问起你,你就大大方方回话,别怕。”
“嗯。”
颜恕莫名叹了口气。
温华把手里的绣花样子一合,“好好的,怎么叹气起来?”
颜恕皱眉不答,温华推了推他,他才道,“先前有人给我送了消息,三嫂托了门路给三哥谋了外放知县的差事。”
事关仕途经济,就不是小事了,温华有些诧异,“真的?三嫂那儿丁点儿消息都没透出来——外放到哪儿?”想想又道,“老爷和太太知道么?”
颜恕摇摇头,“家里还不知道呢,听说地方还不错——过了年就要上任了,三哥到现在都还瞒着,我今儿路上试探问了几他句,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
温华歪头想了想,“托的三嫂娘家的门路?”
“八成就是了,”颜恕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他倒是看得开。”
温华暗暗琢磨,看来老三一家子不愿意等家里给安排了,也是,如今颜恕兄弟六个,只有排行靠前的两位兄长得了官,剩下的这几个仍旧靠家里养着,平日里除了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也没什么别的进项,但凡有些志气的便不愿总靠妻子的嫁妆支撑——像颜恕这样舍得下脸面给人画设计图挣钱的富家子弟毕竟是少数。
千里做官为的吃穿,不做官,哪里来钱养老婆孩子?
想到这里,她道,“虽说平时见着三哥的时候不多,但依我看他也不是甘心守在家里的,只是着什么急呢?三哥还年轻,贸贸然走了岳家的路子,以后在人家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靠着老丈人上位,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终是自家三哥的事儿,颜恕脸上微热,不自在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听说老武宁伯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现在已经轻易不见客了,三嫂自然得趁着她爹还能喘气儿,先把好处拿到手。”
“老武宁伯快不行了?”
“听说前阵子厥过去一回,又救回来了,七十多的人了,棺材都摆了十几年了,还能折腾几回?”
温华听人谈起过,老武宁伯因为腿脚不好,早早的就把爵位传给了正室夫人所生的嫡长子,老武宁伯一辈子风流浪荡,早年对正室和嫡子十分不好,到老了怕儿子媳妇不孝顺他,又怕老妻仗势挟持他,便为着一点私心,硬是把管家之权从正室夫人和儿媳那里夺过来交给了心腹爱妾,也就是三嫂方氏的生母,弄得武宁伯府上上下下乌漆嘛糟很不成样子。
要温华说,老武宁伯这种举动哪里是真爱护爱妾?根本就是捧杀呀,这会儿是得意了舒坦了自在了,你还真能永永远远的护着?方氏的生母也忒大胆,一个妾,主母尚在,就敢染指管家之权,将来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儿,温华叹道,“贵妾贵妾,再贵也是妾,真是想不开,老武宁伯还能蹦跶几年?这会儿再怎么春风得意,将来人家孝子一句话,就能把你给殉了。”
颜恕摇头嗤笑,“眼耳都被富贵二字给糊住了,自作聪明,三哥这人自小顺风顺水惯了,比起别家的庶子,不知多享了多少福。”
温华道,“我不是说他们不好,只是三嫂样样掐尖好强,在家里还没什么,出去了说不准便要闯祸……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说不好,我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你也当没听过吧,”颜恕又叹道,“好多事儿四哥五哥都看着他,如今他这样不管不顾的把家族抛到一边……看他将来怎么收场。”
温华就劝他,“别恼了,依我看,从三哥三嫂开始,恐怕一个个都要按耐不住了,”想到这儿,她道,“二婶的事儿老爷跟你提了没?”
颜恕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今天这一路上老爷挨个儿把我们叫到他车里说话,我只提了两句,老爷就说知道了,让我们不要再过问,我看今天老爷跟三叔说了不少话,和二叔却只提些家乡的事。”
温华摸摸他的额头,似是有些微热,便又给他取了件大袄裹上,“今儿冻着了吧?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再来碗姜茶吧,要酽酽的。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