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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大肥肉片子。难得的荤腥吃下去,没有饱,反而更加激发了食欲。袄教的教众四处宣讲:
“攻下南阳城咱们有馍馍有肉吃!”
“今天弟兄们辛苦一天,便都是好日子了!”
“教主慈悲,给咱们派下这么多米面,为何咱家背井离乡,眼睁睁的看着家人饿死在身边,那南阳城里的人们却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凭什么?”
“咱们都是老实人,等朝廷放粮等恁久了,除了教主,朝廷可给大家舍上一粥一饭?”
这些话和夹了肥肉片子的馒头将大家心里仅剩的良知和理智彻底湮没了,是啊,朝廷派人来治理稻瘟,可那压根没用,前年开始,免税负的优惠就没了,交了税负,家里能剩下一年的口粮嚼用就算不错了,如今到了收获的季节反而颗粒无收,谁家背井离乡没见过亲人惨死在身边?
既然不让我们吃饱饭,我们便搅动天下反!
吃完馒头,流民每人发了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又不知道从哪里用牛车运来的云梯,开始向城墙处移动。
驻守在南阳城的士兵在县令和徐家的指挥下也在城头上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城头上冒气了烟雾,那是在煮水烹油。
流民将南阳城层层围住,云梯架了上来,开始有人从城墙四个方向往上爬。 城楼上的弓箭手一排排的将箭放了出去,怎奈弓箭射程较远,对待这个角度的却是无可奈何。而且这些攀着梯子的背上都背了厚厚的草毡子,侥幸有弓箭射上去,倒是都挂在草毡子上,人却毫发无损。
徐璟明看了片刻,在嘴里骂了一句,道:“他们这些人,怎么会巴彦兀布这些鞑子们攻城的法子?”
接着便在城头上大吼:“都他~妈的给我住手!打不到就别浪费东西,统共几十张破弓,有个毛的用?都留着等我的号令!拿石头的和滚木的注意,等下往下砸,别他~妈的扔,咱城里东西有限!”
徐璟明嘴唇紧紧抿着,脑子里转的飞快,就前几日在南阳城里捉住的几个袄教的教徒,有些三贞五烈的都被他杀了,剩下的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只道教主是个女的,只见过画像,本尊从没人见过,他们的任务便是蛊惑南阳城的民心,造成内乱,别的上一级什么都没交代。
徐璟明将他们的教义和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跟北方萨满教有些类似,却又不尽相同。敢鼓动流民闹事,有组织有纪律,手段狠辣,徐璟明肯定这些事情跟宫里有关,他大胆的猜想,许是萧绎新娶的皇后也未可知。
这些教徒程县令早就押入牢里,因是重要人证便命人一日三餐好生伺候,决不可出意外。自己的推测未曾写到,可刺探到的信息徐璟明一五一十记录下来,一同飞鸽传书送到宫里,只几日都没消息,他表面上平静,内心也忧心如焚。
他不知道的是,萧绎收到他的消息,竟御驾亲征,此时正奔赴在来南阳的路上。
听说南阳城被流民围困,萧绎顿时想到多少年素未谋面的爹娘,又想到了昭佩,孺慕之思外加对昭佩的愧疚令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绝对不能让南阳城出任何意外!
萧绎看到南阳来的密保,亦怀疑宫里有内鬼,之前也下了几道手谕,让临近灾区的几个州县酌情施粥放粮,只最近这段时期也未曾收到关于闹灾的奏折,便未曾再进一步细究,不过考虑片刻,便命人称病辍朝,但四处布下眼线,命京兆尹这几日严加巡逻,还政于萧大白,点了冀城、鲁中等北方几个没有受稻瘟波及的地方的兵,命张彦护驾一同杀往南阳城。
想强行攻城的流民不少被滚石木块击中,惨叫着摔了下去,这流民太多,受人驱赶着,一拨又一拨的继续爬上云梯,有些个侥幸快要登顶的流民,被滚水和沸油泼了下来,直接就被烫死在梯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熟肉香味。
这种场景过于骇人,目睹了的都有些呆滞,旋即被人抽打着,接着又被迫登上攻城的云梯。
居然还有流民被人指使者,一麻袋一麻袋的抗土,巨石、土堆、死去的流民的尸体,迅速在城墙下面累积起来。
这种惨烈的情形,多少人都是生平闻所未闻,有些个清醒的人想悄悄从队伍后面逃走。
“他是妖孽!”“他要拖大家的后腿,毁了我们吃饭的饭碗!”一旦有人想逃走,便有袄教的人出现,声嘶力竭的大喊,拿着手中的刀棍将人驱赶回去,有些反抗的人被毫不留情的杀死。
这场激烈的战争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定国公被流箭所伤已经抬下去了,徐璟明面上也有血痕,右腿上也有伤,肩上额头到处是灰,下摆塞在裤子里,袖子高高卷起,神色如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一般,四处奔跑救火,完全不是平时一副亲切和蔼的样子。程县令觉得自己腿已经发软了,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也不能孬种,强撑着跟在徐璟明后面如跟班一样听从差遣。
到了暮色渐渐浮上天际,晚霞染红了天际,东方就要渐渐的暗了下去。远远的,似有千军万马从北面疾驰而来,迎面金黄色的盘九龙战旗猎猎,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萧”字。
这队骑兵极为整齐有序,自北向南分散开来,将整个南阳城围的水泄不通。
领头造反的那个袄教头目正站在北面城墙正对的战车上,眼瞅着那尸山快堆到半城墙了,城内的反抗也不那么激烈了,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些骑兵?究竟是敌是友?莫非宫里头得手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北面队列的最前面有人一面疾驰一面抬手拉弓,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如,须臾间,一支箭极速射出,正中他的眉心,最后一眼是看见马上那个人黑色披风猎猎,身形挺拔清俊,面上金色面具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徐璟明在城墙上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他深吸了一口气,给程县令道:“他来了,我们有救了!”
☆、认亲
那铁军有旗手令官摇旗出列四处奔跑呐喊:“我明元皇帝御驾亲征,尔等邪教教徒还不俯首就擒?!”
萧绎头冠铁胄,一身玄铁铠甲威风凛凛,策马立于阵前道:“若有受邪教胁迫之人,经查属实,概不追究,若有能主动交代的,量刑从轻,若有冥顽不化誓死顽抗者,杀无赦!朕,一言九鼎!”
阵前令官又喊:“如今圣上在此,有何冤屈可直达天听,圣上仁慈,何苦跟自己这条命过不去?”
那些百姓何曾见过州府以上的大官,听说圣上亲临,纷纷丢了手中的木矛铁器,跪下口呼万岁不止。
张彦摇旗喊道:“圣上之前便下了放粮的旨意,为何粮食未放到各位手中,如今正在彻查,断不会不管不问的,凡是归顺朝廷者,如今出列站于阵左侧,鸣鼓计时,两柱香后,休怪大军铁骑无情!”
见那流民纷纷阵前倒戈奔向朝廷,袄教那些头目和部分彻底被洗脑的流民却在哪里破口大骂,“即是朝廷体恤我们百姓,为何不见粮?那粮草指不定都被那些贪官裹了自家肚腹,怎么彻查?如今让我们归顺,还不是饿死一条路?”又有叫嚣,“弟兄们莫被这些人的话哄骗了去,去了也是一死,要不是教主仁慈,多少时日前咱都被饿死了,左右 都是一死,不如与他们拼了痛快些!”
如此这般,又有一些流民留了下来,两柱香后,竟约莫有三分之一的人决意与朝廷死战。
萧绎心中大惊,自认为从父皇到自己,具是勤勤恳恳呕心沥血,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血战到底。
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左手用力向下一癖,顿时号角嗡鸣,所带的兵马虽只有三万,但个个都是精兵强将骠肥马壮,这些装具落后的乌合之众怎是敌手?
徐璟明与程县令在城头上立着,目睹了这些,扫了一眼明显放松下来的徐璟明,小心的问道:“来的可是万岁爷?”徐璟明面上浮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正是!”
程县令心中对徐璟明无比敬畏起来,这位虽名义上是国舅爷,自从嘉惠皇后一死,便是前国舅爷了,却仍能飞鸽传书还直达圣听,还能搅动御驾亲征,这可不是一般的分量啊!平日这位公子浪名不少,在南阳的声名远不如徐璟臻,想不到大家都打了眼,这位才是真神!
徐璟明转身朝向他道:“程县令,圣上御驾亲征,此役必胜,如今大可以整顿下县衙的兵力,打开城门,一同冲杀出去。”
程县令顿时福至心灵,禁不住恭敬的答:“下官这就去办!”
向前有无数朝廷兵马,向后有南阳城自发组织的护卫队,那些流民和异教徒知此战必死,倒也被激发出无限勇气,几番拉锯回合,一直到酉时才彻底将反徒消灭干净。
南阳城的城门大开,程县令率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同出城迎接圣上。徐璟明跟着程县令左侧。
萧绎自己也上阵一番拼杀,甲胄上染了鲜血,却格外有一番英雄气概,程县令等人跪地口称万岁,萧绎却越过他,大步流星上前,伸手一把将正要拜下的徐璟明扶起,口称:“贤兄免礼!”徐璟明心里一惊,莫非萧绎察觉自己的身世?面上却依旧是恭谨的神色,口称不敢托大,硬是拜了下去。
程县令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暗中清醒当初请出国公府出面果真是明智之举。这圣上难得一见,国公府的大腿日后务必要再抱的紧些才是。
萧绎又问了下国公爷的情形,当知无碍后这才转身给程县令道:“爱卿平身,这几日偏劳了!”又叙了几句得知南阳县的富户早已备好粮可顶大军和这些归顺的人几日食用便点了点头,赞道:“南阳城的百姓果真高义!”
萧绎拒绝了晚上住在县衙的提议,而打算住到国公府去,县衙院子里支了五口大鼎熬粥,晚上所有官兵与流民一起分食,萧绎拒绝了让县衙的厨娘整治几个菜的提议,只和大家喝一样的粥,全说半天,多切了一碟子咸萝卜条下粥。
萧绎和程县令徐璟明一同食粥,说道:“朕之前就颁过手谕,何处出了状况这几日便可查清,昨日起临近几个州府便有粮运出,不日便可解了燃眉之急,只这些流民若不能妥善安置,着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朕想着这些流民分处安置,毕竟受稻瘟的只有几个州府,刚粗粗统计约有七万之众,南阳城朕想着安置二万左右,程县令还需上心,能有补种庄稼的抓紧补种一下,朕瞧着那番薯和玉米都还不错,若还有些工役也可使些流民干着。程爱卿的功劳,朕都记下了!”程县令顿时大喜过望,急忙一一都应下了。
萧绎将手中的粥几口扒拉完便说饱了,与徐璟明一同向国公府走去。
此时更深了,南阳城的街道上到处还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吃粥聊天说笑,温煦的风吹了过来,今日的月也格外的圆,萧绎一边走着,一边心情汹涌澎湃起来。
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啊,自从满月起就没再见过,为了他,徐家这才辞官远避,还如亲生一般教养了昭佩,就连大哥,其实也是为自己而死。
站在国公府的门口,看见上面遒劲有力的鎏金匾额,顿时有了近情情怯的感觉。徐璟明望了一眼萧绎,虽然没有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可他知道,一定和自己,和大哥都很像,那负手而立的神情和姿态,与大哥在善兮堂讲学时候一模一样。
徐璟明微微笑道:“还请圣上移步内堂说话!”
萧绎